性急的多尔衮得到“王女淑美”的报告后,显得急不可待,又派遣梭红等率领一队亲信人马径自赴朝接亲,又“恐王以为轻亵”,解释说“诸王大臣合称丧事虽重,王上悲痛不已,当念国事重大,妃位不宜久虚,层次陈请,子勉从众议。”而且“予意先行通信,随具六礼,然后迎亲。”但是“诸王大臣又复合称朝鲜路远,如依循礼节,恐往复之间,稽延时日。”所以“予复勉从,谕令速行进送。”爱面子讲礼貌的多尔衮还准备了彩礼:“送纻彩六百匹、赤金五百两、银一万两。”当然,作为惯例,多尔衮同时免除了向朝鲜征集“桦皮”的任务:“桦皮减除之举,不但於我国(朝鲜)得免莫大之弊,清国自以为大惠。”这次的“大惠”却是假公济私,交换来的不是粮食军需而是朝鲜女子。 朝鲜孝宗为多尔衮选妃还是很用心的,提供宗室女子数人供敕使们审看,敕使们最后选定十六岁的锦林君恺胤之女,孝宗“以宗室女为养女”,封“义顺公主”,又“以工曹判书元斗杓等四人为婚礼都监堂上,主管宗室女治装。”侍女的选择则颇费周折,起先朝鲜人“皆以村家贱役之女,苟充抄来”,以致“诸敕出见侍女所会处,即为发怒”,不得已朝鲜王廷“更令抄择两班中嫁公贱所产有姿色者,急速上送。”四月,朝鲜孝宗亲自出城“送义顺公主之行”,行中有侍女十六人,及女医、乳媪等数人。 与此同时,多尔衮则于其年五月“率诸王贝勒猎于山海关,朝鲜送女至,王迎于连山”,并即日“成婚”。据朝鲜方面护送人员报告:“九王初见公主,颇有喜色,待臣等亦厚。及至北京,以公主之不美,侍女之丑陋,诘责万端。”且“观其辞气,甚凶且秘,每因事归责于君上。”而以下的话更反映了多尔衮把一己之私凌驾于两国政治关系之上:“九王云:‘自先汗施恩本国甚厚,我亦有私恩于国王,而每以倭衅请筑城练卒,必尔国上下皆有异志也。且侍女之选进,自明朝已有旧例,今日之举,欲观尔国之所为,而尔国不肯精择,公主既不满意,侍女亦多丑陋,尔国之不诚,于此益可见矣。”多尔衮选妃于朝鲜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以“不诚”来责怪朝鲜,只是他的私欲没有得到很好的满足罢了。 多尔衮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同年九月,清敕使再次入朝:“今行所干,专在侍女,本国若选送色美者,则皇父王必见而悦之,向之所疑,皆可冰释。”朝鲜只能打起全副精神来执行“皇父王”的旨意:国王派亲信宦官“与宰相押坐于备局,相议拣选。”又“分遣京官于两界,择侍女年少貌美者各三四人,京中则令捕盗从事潜访闾阎女子之美者。”大肆搜捕美女的行动引起朝鲜上下一片恐慌:“被选者或有自剪其发者。父母兄弟,呼泣道路,龆龀之儿,嫁娶殆尽。”十月,多尔衮又派敕使赴朝颁其母“袝庙”敕。接二连三的敕使使团入朝,不但使朝鲜“举国遑遑”、“无不疑惧”,而且“国储荡竭”、民不聊生。到十一月的时候,新选“侍女”已经上路赶赴清国,而另一位“淑安公主”也“定行于今年”,值得朝鲜人庆幸的是这一切都因多尔衮的突然死亡而猝然结束。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日,多尔衮死于喀喇城,“追送侍女,亦自中路还送”。三个月之后,朝鲜已得知多尔衮被“削号黜庙,籍其家产于官,分其诸姬于诸王。”此时郑命寿虽仍在担任通事官一职,然已经“气色则与前顿异,大有忧惧之色。” 失去靠山的郑命寿终被“夺其官、籍其家”,朝鲜孝宗坦言:“我国人民之喜幸,曷胜言哉!但虑其他日起废而复用也。”对此人的所作所为仍心有余悸。郑命寿被废后,自皇太极时期延续下来的朝鲜事务“专家们”已经消亡殆尽,这些“专家”通常都带有那种战争期间留下来的对朝鲜欺辱过甚的习惯。朝鲜王廷也终于摆脱了被欺压被凌辱的处境,顺治十年(1653)清使团在“郑译被罪後,始为出来”时,朝鲜要求“凡干接应及站路,自前弊端,必须与大通官等参酌相议,永为定式。毋踵前习,可免日後无穷之弊。”[81着手恢复被郑命寿等人搞乱了的传统仪制。 接手清帝国的清世祖“年今十四,而坐殿上指挥诸将,傍若无人。”正是这位雄才大略的少年皇帝把清帝国引向繁荣昌盛之路。他对朝鲜事务应该是不熟悉的,清世祖起用了“明朝之人仕清国者”来处理朝鲜事务。虽然朝鲜人担心这些人“如洪承畴、冯铨、刘守涣诸人,皆怀害我国之意。承畴则专以大陵河之败,归罪于我;铨则累上书请令朝鲜一体剃头。”但新一代的朝鲜事务管理者会更多地遵循礼治的传统方法,更重要的是清世祖不像其父皇太极那样曾经武力征服朝鲜迫其为臣,也不像其叔父多尔衮那样与朝鲜交往时总带有浓厚的私人色彩,在清世祖眼里,朝鲜只是一个与大清一直保持密切关系的属国,因此他不会改变多尔衮执政早期就已经确立的朝鲜政策:清朝与朝鲜将保持传统的建立在礼治基础上的宗藩关系。 四、对多尔衮朝鲜政策的评价 多尔衮秉承皇太极的朝鲜政策,并在清人入关、朝鲜战略地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逐步把朝鲜政策纳入到传统宗藩关系的轨道上来,归还质子、释放罪臣、减免岁贡、停止刷还女真人等政策,终结了两国战争状态的遗留产物,对于朝鲜方面调整心态起到很大的作用,也标志着清朝的朝鲜政策由军事压迫向传统礼治的实质性的转变。多尔衮的朝鲜政策承上启下,对清与朝鲜实现长期稳固的宗藩关系意义重大。 崇德年间,多尔衮与朝鲜王室一直保持一种私人性质的联系,这对于他制定和实施朝鲜政策产生很大的影响。执政后期的多尔衮开始任用私人、独断专横、脾气急躁、耽于享乐,朝鲜不幸成为他满足个人欲望的后方基地,而幸运的是这一切很快就结束了,因此没有对清与朝鲜之间宗藩关系的稳定发展产生危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