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架袁枚骂得痛快淋漓,名句叠出,骂出了思想,骂出了境界,骂出了品性。与其说是与杨潮观在对骂,还不如说是在与世俗之态、虚伪之风对骂。 这场对骂看似类于当今之绯闻,实则祸起功名之累。“想当日足下壮年,心地光明,率真便说,无所顾忌。目下日暮途穷,时时为身后之行述碑铭起见,故想讳隐其前说耶?”袁枚骂出了实质。从《邛州知州杨君笠湖传》中记录的几件事,可见杨潮观为官多年已积累下很好的声名: 河南灾,奉檄办河料二百万,君聘蹙曰:“野无青草,何能办料?”即牒民疾苦求免。俄而有省会来者曰:“君痴矣!此是上游知君杞县有累,故特多其数,为君生财计,君不解,乃固辞耶?”君笑曰:“吾诚不解!”亦卒不问其作何解也。 公奉调泸州,年逾七十,初志不欲往。旋闻泸大饥,道馑相望,慨然曰:“见义不为,无勇也!”即到官碾谷,检交一切在官闲款,分设三粥厂,令男妇各随地坐,给筹以起之,换票以出之。在泸不满百日,凡活五十九万七千人。笑曰:“吾事毕矣!”即以老乞归。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清清廉廉一生,坎坎坷坷功名,对于年逾七十尚奔波于官场的杨潮观来说,人生只剩下一个目标:功名垂世。日暮穷途之时,行述碑铭起见,“讳隐”便是常事了。青壮年之时,梦见李香君,可“以为佳话”足与外人道,然而,至垂垂老者之境,要名挺青史,显然是个污点,怎能留于文章,道与外人,当然要“劈板削去”。其实杨潮观多虑了,《吟凤阁》已为其赢得了垂世之名,却偏偏还要求全责备,讨了个没趣,看来是几十年的官场生涯把人砺炼坏了。与袁枚相比,这就显出品性来了。 吴澹川有一首《示儿》诗云:“秀才衣钵传三世,选佛功名隔一尘。除却惊人诗句外,平生事事不如人。”连礼佛这样的超脱之事,都脱不了功名之羁绊,看来“功名”如泡泡糖之类,可嚼可吹,一旦粘上要甩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伪名儒,不如真名妓!”骂得真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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