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是孙中山: 2月13日孙中山在向参议院“推荐”袁氏为继任者的同时提出三项附加条件:1、临时政府设于南京;2、新总统必须亲到南京受任;3、临时约法及临时政府所颁布的一切法制章程,新总统必须遵守[4](p.84)。此举意在说明南京临时政府是中华民国的源头。这也为日后与袁世凯的政治斗争预留了必要的空间。 2月15日南京临时参议院选举袁氏为临时大总统,但南北协商并未立即结束。孙中山在袁氏的就职地点上虽作出让步,但袁氏在就职誓词中不得不宣称:“世凯愿竭其能力,发扬共和之精神,涤荡专制之瑕秽。谨守宪法,依国民之愿望,蕲达国家于安全强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乐利。凡兹志愿,率履勿渝!”[10](p.139)袁世凯后来背信弃义,践踏约法,甚至称帝,公然违背当初的承诺,失去了法律与道德的支持,其失败也就不奇怪了。历史的发展有内在的逻辑,历史事件之间有着割不断的联系。从袁氏的败亡来看,岂能说当年的南北议和只是一纸空文,议和只是一种妥协? 2.搁置北伐,抱病议和 国共合作确立后,广东的革命形势发展迅猛,南北再度形成对峙格局。但与辛亥革命时期相比,此次南北对峙,南方更具优势,不仅有了较为稳固的地盘,且有真正忠于自己的军队及苏俄的有力支持;而北方则多头相争,混战不止。 1924年10月22日冯玉祥部发动了北京政变,囚禁曹锟,并将所部改为“中华民国国民军”,表现出革命的倾向。25日发出通电,邀请孙中山北上,共商国事。其后冯玉祥、段祺瑞、张作霖等又多次电催。 在孙中山看来,北京政变与武昌起义带来的机遇有相似之处,是又一次协商议和的良机。他认为:武昌起义是要结束帝制,建立共和制;北京政变是要结束横行十余年的军阀统治,废除不平等条约,实行三民主义和五权宪法。他判断北京政变是革命党在其中筹划的结果。“他们这次能够发动中央革命,便可证明革命在北京已经有了力量,这次虽然没有彻底成功,但可相信革命在北京有可以运动的余地,北京可以作革命的好地盘。”[11](p. 308)孙中山对北京政变的研判显然过于乐观。 是北上议和还是立足广东北伐,世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孙中山身上。党内的反对者认为,“此行诚危险”,劝其放弃。孙中山认为:“若以革命领袖视我,则此行实无危险可言。”[11](p.251) 11月4日,孙中山决定接受邀请。10日发表北上宣言,重申国民党“一大”宣言中的政治主张,这也是他开出的议和条件。“对外政策:一方在取消一切不平等之条约及特权;一方在变更外债之性质,使列强不能利用此种外债,以致中国坐困于次殖民地之地位。对内政策:在划定中央与省之权限,使国家统一与省自治,各遂其发达而不相妨碍;同时确定县为自治单位,以深植民权之基础。”“对于时局,主张召集国民会议,以谋中国之统一与建设。而在国民会议召集以前,主张先召集一预备会议,决定国民会议之基础条件及召集日期、选举方法等事宜。”[9](pp.295,297) 在北上途中,孙中山还多次表示了对和平统一的渴望与诚意:“对于中国时局的主张,我都是主张要中国和平统一。”[11](p.379)“以后解决国事,不必要再用武力。所以我放弃西南,只身往北方去,提倡和平统一。”[11](p.367)孙中山此行及所发表的言论,诚然有向北洋军阀传话,表明他和平统一中国的愿望,并希望此举能赢得民意,迫使北方的政客与军阀放下屠刀;但同时也说明他对北方军阀政客的本质认识不清,对此次议和及民主政治发展的前景显然过于乐观。可以说这也是孙中山一贯秉持的协商优于暴力的表现。 孙中山抱病入京后,段、张的真面目很快暴露,北洋军阀根本不会理会孙中山提出的议和主张,并单方面召开所谓“善后会议”。面对变卦了的北方政客与军阀,孙中山在废除不平等条约、召集国民会议等实质性的问题上与北洋政客进行了不调和的斗争。然而,天不佑人,因孙中山的逝世过早地为他为之奋斗的事业遗憾地划上了句号。 三、坚持协商优于革命的三个原则 从孙中山一生的议和与革命活动的结果来看,失败多于成功。但他却执着地坚持协商优于革命的原则,唯其如此,在于他以以下三点作为确定行动方略的重要依据。 1.节约社会成本与民众利益优先的原则 任何一场政治大变革,社会必然要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对现代政治家来说,当考虑如何最大限度地降低实现社会变革的成本。孙中山一生中的革命活动也好,议和活动也,都是出于降低社会成本与民族利益至上的考虑,而非个人权势的谋取。 孙中山早年试图通过改良之途(如上李鸿章书),想以最小的代价实现其政治目的,此路不通后不得不走上暴力反清的道路。孙中山在列数清廷的十大“虐政”后说:“虽然我们有理由憎恨满洲人,我们仍试图与他们和好相安,但却是徒劳的。因此,我们中国人民已经下定决心,尽可能采取和平措施,必要时拆诸暴力,以争取公平的待遇,并奠定远东和世界和平。”[3](p.556) 武昌起义后,随着大多数省份易帜,政治生态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如果以传统的政治思维来研判,革命党人当争取获得全胜,即便是议和也是以革命党人最终执掌政权为依归。孙中山则不然,他要计算为了实现共和所付出的生命与财产的代价,而非何时登上总统宝座。1911年12月21日孙中山在香港与胡汉民等辩论是否北上时明确表示:“谓袁世凯不可信,诚然;但我因而利用之,使推翻二百六十余年贵族专制之满州,则贤于用兵十万。纵其欲继满州以为恶,而其基础已远不如,覆之自易。故今日可先成一圆满之段落。”[3](p.569)这里不仅计算出利用袁氏“贤于用兵十万”,且计算出袁氏若继续为恶,“覆之自易”,而其后的历史发展亦未出孙中山之意料。 孙中山在就任临时大总统的次日,在复袁世凯电文中再次强调了议和胜于战争的观点:“文不忍南北战争,生灵涂炭,故于议和之举,并不反对。……倘由君之力,不劳战争,达国民之志愿,保民族之调和,清室亦得安乐,一举数善,推功让能,自是公论。”[4](p.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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