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杂抄》是科兹洛夫探险队1909年在黑水城遗址所获西夏文献的一种,今藏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原书为蝴蝶装刻本,首尾均佚,未见书题和序跋,现用的书题“经史杂抄”是后人拟定的。书的现存部分去掉重复可以拼合成32叶,已由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99年刊布①。 《经史杂抄》是撮抄多种汉文典籍拼凑而成的,目前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部书究竟是西夏人所编还是某种现成汉文著作的西夏文译本,我们认为后者的可能性较大。全书不分章节,我们看不出编者选取汉文文句的标准是什么,只感到好像是把互不相干的文句随意堆在一起,显得很凌乱。书中征引古语200余条,据戈尔巴乔娃和克恰诺夫考证②(P35),其出处有《礼记》、《左传》、《周书》、《论语》、《毛诗》、《孙子》、《孝经》、《孟子》、《庄子》等,这当然只是最粗略的情况,事实上除上述几种,我觉得《经史杂抄》涉及的古书至少还有《淮南子》(第1叶左)、《尚书》(第2叶右)、《管子》(第2叶右)、《太公家教》(第2叶右)、《韩诗外传》(第5叶右)、《老子》(第5叶左)、《帝王世纪》(第6叶右)、《论衡》(第8叶左)、《周易》(第9叶左)、《孔子家语》(第12叶左)、《汉书》(第12叶左)、《楚辞》(第24叶左)等等,此外还有不少古语的出处至今无法寻出。 在《经史杂抄》征引的古书中,《太公家教》是最值得注意的,相关的引文共12条,起首冠以“太公曰”,如《经史杂抄》第22叶“太公曰:十言九中者,不胜一默然”,这显然是翻译《太公家教》的“十言九中,不语者胜”。又如第24叶“太公曰:国主信谗,杀伤臣子;朋友信谗,相互结怨”,这显然是节译《太公家教》的“国信谗言,必煞忠臣;治家信谗,家必败亡;兄弟信谗,分别异居;夫妇信谗,男女生纷;朋友信谗,心致死怨”。《太公家教》是唐宋之际在下层民众中颇为流行的童蒙读本之一,宋代王明清《玉照新志》认为其作者是“唐村落间老校书”,即唐代的一个乡塾先生。由于该书文辞浅陋鄙俚,为上流学者所不齿,所以问世不久就在中原失传了,今天我们能见到的只有敦煌石室所出的30余种残抄。汪泛舟曾据以汇集成一个足本③,从中可以看出该书始终不能登大雅之堂的缘故。就目前所知,西夏文献征引典故都限于相对“正统”的中原书籍,而征引《太公家教》这类俚俗作品仅见于《经史杂抄》,由此我们可以初步看出《经史杂抄》的世俗性质。 与存世的同类西夏书籍相比,《经史杂抄》堪称质量最差的一部。其编译态度之草率、编译水平之低下,我们用“糟糕透顶”来评价似也不为大过。这使我们想到,《经史杂抄》的编译者应该也像《太公家教》的著者那样,只是个粗识文字的乡塾先生,他大约只能以“衣服杂字”之类蒙混乡里,而自己则连四书五经都未认真读过。下面分类列举一些典型的例证,以见其“学问”之一斑。 一、误合数条为一条例。 《经史杂抄》第14叶:“《尚书》曰:帝卒谓大臣傅说曰:尔犹我之股肱也。酿酒时与米曲一般,作羹时同于盐豉,过江河时如同舟楫,为大旱时不异霖雨。”按本段前半出《尚书·说命下》:“若作酒醴,尔惟曲蘖;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后半出《说命上》:“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经史杂抄》误合为一,且颠倒了原文在书中的次序。 第24叶:“屈原曰:众口谤而金销毁,谗舌聚而近亲离。孝忠不悦心而利于行,良药饮时苦而安于病。”按本段前半似出《楚辞·惜诵》:“众口其铄金兮,初若是而逢殆。”后半出《孔子家语·六本》:“良药苦于口而利于病,忠言逆于耳而利于行。”《经史杂抄》误合为一。 二、误析一条为数条。 第15叶:“宰予问孔子曰:‘父母丧,子行三年之孝者,已然久矣。’○孔子曰:‘子者,三年后离于父母之怀。是以三年行孝之义,上自王,下至民,三年行孝者,天下之通事也。’○宰予敬问:‘虽行三年之孝,三年不为礼,则礼必坏,三年不为乐,则乐必失。四季既毕,则时节皆改,行一年之孝可矣。’○孔子曰:‘依义,父母亡故后,应行三年之孝。倘若一年后行孝毕时,衣善服,食善食,享受乐舞,汝安,则汝为之,我则不敢为。’”以上文字出《论语·阳货》:“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取火,期可以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经史杂抄》不但把《论语》的一条误分为四条,而且把原来文句的次序也弄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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