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群体亲属关系的考察涉及乡绅、商人、约曼、英国赴北美的移民、学徒仆佣以及 国内由乡村流向城市的移民。乡绅是一个十分重视世系和亲属关系的群体,他们期望凭 借亲属交往获取社会利益和政治利益。在约克郡乡村地区,乡绅中普遍流行着这样的看 法:“不管血缘纽带如何脆弱,它们都包含着特定的义务和忠诚,氏族团结在正规社会 交往和公共生活中是一项重要因素。”[2](P.49)1617-1618年兰开夏郡乡绅尼古拉斯 ·阿什顿的日记显示,此间他所会来客中,亲属比例多达30%。在乡绅以下的社会成员 中,约曼农的亲属关系也很密切。约克郡约曼农亚当·艾尔与邻里、朋友和社会团体都 有广泛交往,但并未因此而与自己的亲属疏远。从他1647年的日记中可以看到,艾尔与 同辈堂(表)兄弟姐妹及其他亲属之间交往颇为频繁,既有货币借支、通信、打板球、进 餐聚会,也有彻夜长谈和结伴旅行[2](P.50)。同样,17世纪剑桥郡约曼农中也存在着 关系密切的亲属网,奥威尔地区约翰森家族和巴特勒家族的上下辈亲属成员共同参与土 地继承和遗嘱旁证等重要事宜。 市场经济的兴起伴随着商人活动的日趋活跃。资金、原料、运输、分发代理是这一时 期商业活动的基本要素。由于市场体系尚不完备,商业交易往往优先考虑亲属关系,商 人依靠自己熟悉的亲属关系建立贸易网络。伦敦一名麦芽商人采购的大麦来自家乡埃塞 克斯郡,提供原料的全部是当地同辈或下辈的农民亲属。这种做法在伦敦、波士顿等商 业中心十分流行。亲属的忠诚守职增强了商业活动中彼此的信任感。1592年,埃塞克斯 郡博克斯德一名呢绒商订立遗嘱,将自己在科尔彻斯特的房产分给表兄瑟斯顿的长子继 承,原因是瑟斯顿在他的商业事务中尽心尽力[2](P.51)。亲属网的支持促进了商业网 的扩大,成为联系城乡和沟通地方与商业都市的积极因素。近代早期正值英国扩大海外 贸易时期,大批商人组建各类贸易公司。与国内贸易相比,海外贸易无疑具有更大的风 险性,政治、经济、宗教、外交甚至气象因素的变动都会极大地影响到贸易的成败。为 降低风险,许多商人宁愿使用亲戚作为代理人或合伙人,以防止内部欺诈行为和离心倾 向的发生。格拉斯比指出:“亲属关系成为许多合股公司的基础。”17世纪30年代利凡 特公司的商人都是公司创建者们的孙辈。公司犹如一个家族,亲属网络在贸易经营中进 一步强化。子侄做父辈贸易代理人的情况极为普遍。在赫斯柯特家族中,吉尔伯特爵士 驻守伦敦,萨缪尔被派驻但泽经营与俄罗斯的烟草贸易,乔治、约翰、约瑟夫和威廉则 被分别派往加勒比和纽约。威奇家族成员中有3人留在国内,3人驻守土耳其,1人驻守 西班牙,另2人分驻东印度和俄罗斯[14](P.90)。 与贸易扩张同步,英国本土人口也大量移民海外,尤其是移往北美。在移民过程中, 亲属支持网的作用是十分突出的。新移民往往首先通过书信联系亲属中的老移民,打听 有关信息和争取帮助。当他们来到新大陆后,先期移居的亲属又提供更多的具体支持。 1635年,移居马萨诸塞州的伦敦商人罗伯特·基尼,在遗嘱中回顾自己对妻舅约翰·曼 斯费尔德提供的帮助时说:“在英国我已为他多次尽心,使他从牢里获释,替他偿付债 款,在他窘迫时提供一笔资金供他立业,当他处境危急而又神志迷乱时帮他处理许多棘 手的商务;然而当我为他了结这一切后,经不住他姐姐(我的妻子)和她朋友的恳求,我 又在他生活拮据时让他来新英格兰。我提供路费和偿清他部分债务,借给他一笔钱添置 衣着和其他航行必需品。多年来我一直使他衣食无虞。”[2](P.48)国内乡村人口向城 市移民的困难虽然小于海外,但毕竟置身于新的陌生环境,亲属的帮助亦属珍贵。据估 计,16世纪伦敦1/3以上的女性移民是靠市内亲戚的帮助落脚该市的[6](web,P.7)。贫 困人家的年轻人来到伦敦,一开始往往衣食无着,难以迅速立业,他们中一些人住在亲 属家中达数月之久,直到谋得生计。学徒和仆佣的情况也相类似。 近代社会转型是现代化进程的早期阶段,它不但引起了社会结构、经济关系和思想观 念的大变动,也带来了一系列新的社会问题。新的市场经济观念萌生滋长,竞争意识和 谋利精神日益渗透到社会生活之中,社会流动空前加速,社会财富的显著增长与社会成 员的贫富分化并行不悖,社会控制与社会稳定问题以新的形式和内涵呈现在人们面前。 近代早期英国都铎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颁布的济贫法,试图以官方和制度形式规范社会秩 序,给予社会弱势群体以安身立命的低度保障,避免社会的急剧动荡。这种社会支持形 式,被当代社会学家归入“正式支持”(formal support)类型。与之相对的另类形式, 则称为“非正式支持”(informal support),包括民间范围的家庭、亲属、邻里、社区 的自助和互助。两者在近代早期英国社会的作用孰轻孰重、孰优孰劣、孰主孰次,已成 为史家们讨论的话题[15](P.172)。正式支持或称官方支持的历史研究,由老济贫法到 新济贫法,再到社会立法和福利国家,早有多种著述问世。非正式支持或称民间支持的 研究,近年来受到史家的高度重视,诸如慈善事业和自愿团体的专题研究,也有明显进 展。家庭亲属关系尤其是成员之间的互惠关爱,是非正式支持范畴中的组成部分,其研 究关系到一个富有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的问题:亲情在近代社会转型中占有何种地位。 正是在这一关节点上,包括英国在内的西方家庭关系史研究新取向具有不容忽视的学术 价值和发展前景。 【参考文献】 [1]迈克尔·米特罗尔,雷因哈德·西德尔。欧洲家庭史[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 [2]David Cressy.Kinship and Kin Interaction in Early Modern England[J].Pastand Present,1986,(113)。 [3]Jack Goody.The Development of the Family and Marriage in Europe[M].Cambr 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3. [4]Richard M Smith.Land,Kinship and Life-cycle[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 rsity Press,1984. [5]Lawrence Stone.The Family,Sex and Marriage in England,1500-1800[M].Londo n:1977. [6]Haha Krausman Ben-Amos.Gifts and Favors:Informal Support in Early ModernEngland[J].The 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2000,(2)。Database:ProQuest Researc h Library. [7]陈庆德。经济人类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8]Elizabeth Foyster.Parenting Was for Life,Not Just for Childhood:The Roleof Parents in the Married Lives of Their Children In Early Modern England[J ].History,2001,(283)。 [9]Haha Krausman Ben-Amos.Adolescence and Youth in Early Modern England[M]. New Haven:Yale University Press,1994. [10]安德烈·比尔基埃,等。家庭史:第2卷[M].北京:三联书店,1998. [11]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 [12]贺寨平。国外社会支持网研究综述[J].国外社会科学,2001,(1)。 [13]Marjorie K Mcintosh.The Diversity of Social Capital In English Communit ies,1300-1640[J].Journal of Interdis-ciplinary History,1999,(3)。 [14]Richard Grassby.The Business community of Seventeenth-century England[M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 [15]Paul Slack.Poverty and Policy in Tudor and Stuart England[M].Longman Gr oup Limited,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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