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十字军东征中,尤其是第一、二次十字东征,我们可以看到一个鲜明的广泛性特征。基佐 在谈到这一特征时也说:这是一次全欧性的事件,在各个国家内它就成了全国性事件(注:[法]基佐:《欧洲文明史》,商务印书馆1998年版,第137页。)。这 一状况说明伴随教皇至尊地位的形成,基督教精神渗透到了人们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欧洲 各 阶层的宗教热情也随之高涨起来了。的确,随克吕尼运动的发展,西欧精神上的统一王国- -罗马天主教的普世地位逐渐形成,在所有的皈依了天主教信仰的西欧国家里,从王公贵族 到平民百姓都把上帝的权威看到至高无上。因此,很多人自愿地进入修道院,把自己献给上 帝。基督教会要求普通教徒象教士那样生活,甚至还明文规定除圣日外,每星期的一、三、 五、日实行性禁欲(注:K.Armstrong“Holy War”The Crusades and Their Impaction on Today’s WorldNew York 1992,P55.)。10-11世纪,基督教会通过宗教信仰,通过它的宗教组织系统把当时 那个分崩离析的西欧联结在一起,这种状况在客观上促进了当时西欧各国之间的思想文化交 流和社会生活的联系,加速了欧洲文化的认同过程,为欧洲中世纪基督教文化的确立奠定了 基础。 在那个特定的时代,宗教的思想观念与感情已深入到人们的骨髓,人们的时空观、财富观 、劳动观以及其他一切行为,无不受到基督教的深刻而持久的作用,在几乎任何一个教堂或 小村庄都会听到人们发自内心的对天国的追求和对地狱的恐惧。十字军东征发生前的10-11 世纪之交,正值基督教史上的所谓“世界末日”。这时的西欧也正处于半个世纪的荒年。公 元910-1040年中,有48年是荒年。在法国,970-1100年之间,饥荒年岁不下60年(注:[法]布瓦松纳:《中世纪欧洲生活和劳动》,商务印书馆1985年版,第149页。)。特别是 从 1033年起,出现了连续3年的特大灾荒,西欧陷入了恐怖。人们担忧人类的末日降临了,他 们相信上帝将毁灭这个世界,正象上帝在挪亚时以洪水毁灭人类。这种恐惧促使人们疯狂 地相信《启示录》中提到的基督在十字架上被钉死以来的千年末日已经来临。“世界末日 之时,西方皇帝会在耶路撒冷加冕,并与反基督的异教徒在那里战斗”的谣言在欧洲各地到 处流传(注:K.Armstrong“Holy War”The Crusades and Their Impaction on Today’s WorldNew York 1992,P60.)。在这种压力下,一种强烈的“赎罪”与“修来世”的意识成为当时的社会时尚, 人们把现实苦难看作是上帝对其的惩罚,积极提倡苦修,禁欲,补赎,并由此引发出狂热的 对物崇拜和圣地朝圣。事实上,在欧洲圣地朝圣早已有之,但此刻的朝圣被教会赋予了新的 含义,即朝圣本身也是一种补赎,朝圣者启程之始要象教士一样立誓信教,朝圣期间要过独 身生活,并要朝圣者到达圣地进行祈祷时,“他本身已具有了一种权力,可杀一个邪恶的人 或 治愈一个病人(注:K.Armstrong“Holy War”The Crusades and Their Impaction on Today’s WorldNew York 1992,P57.Speculum,1946 The Medieval Academy of America Volume 21 P1.)。到11世纪时,欧洲朝圣者的人数空前增长。原先小规模的朝圣被大规模的 忏悔朝圣所代替。1054年康布雷主教率领3000名朝圣者前往耶路撒冷;1064-1065年德国科 隆、美因兹等地的主教率领上万名基督徒和一支拥有相当人数军队组成的朝圣大军前往耶路 撒冷,结果约有3000人在途中倒毙(注:黑格尔:《历史哲学》,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年版,第405页。)。大批的朝圣者朝耶路撒冷圣城艰难跋涉,希冀上帝的 儿子能破云而出,披金带彩荣降人间,这种幻想使朝圣队伍日益扩大。对朝圣者来说,喝口 约旦河的水、在约翰给救世主耶稣洗礼的河里受洗是莫大的幸福。他们对圣城耶路撒冷的每 一种物品都视为珍品,用大肚酒瓶装满约旦河的水,用背篓装满耶稣受难的那座山的泥土带 回欧洲。这种近似荒唐的狂热,在十字军东征时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那时,一船一船的泥 土从“圣城”载运到欧洲。耶稣已经升天,但“十字架”和“圣寝”便是最受崇敬的纪念物 (注:黑格尔:《历史哲学》,上海书店出版社1998年版,第405页。)。在这种宗教狂热中,1095年,当教皇乌尔班二世宣称“凡纯粹出于虔诚参加十字军者可 以用远征来代替一切补赎”的时候(注:G.F.Moore“History of Religions Ⅱ Christianity,New York 1920,P244.),人们纷纷把东征看作是一条灵魂拯救的道路,毫不 迟疑地加入了十字军“圣战”。参加十字军成了教会值得嘉许的事,能救赎宗教罪愆。神圣 战争的概念就是用刀剑来完成上帝的意愿,这在早期基督教中并不知晓(注:Encyclopedia International Vol.V.)。因此,十字军 运动之所以煽动起基督教世界高涨的热情,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当时宗教文化浓 厚的时代氛围中,它是一条便捷的赎罪途径,这条途径对于那些无钱购买天国入场券的贫穷 基督徒来说,尤其富有感召力。当然,对于穷苦又无援的民众来说,朝圣或到东方去“圣战 ”也是他们改善命运的出路。 在10-11世纪西欧民众宗教感情日深,成群涌向耶路撒冷朝圣之时,西亚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自1071年起,塞尔柱土耳其人夺取了西亚地区,占领了基督教的发源地耶路撒冷。他们建 立的国家比较脆弱,政治分裂混乱,对叙利亚和巴勒斯坦的基督徒与前去朝圣的西欧人骚扰 较多,引起基督徒的不满,使那些深信朝圣可以使德行升华、可以赢得上帝恩宠的朝圣者来 说,更增添了他们的疯狂;对于那些久已向往获得战利品的骑士贵族来说,正渴望有机会去 东方冒险。这些愿望在教皇的煽动下,很快就变成了疯狂,“收复失地”、“援助东方的基 督教兄弟”成了十字军东征的又一精神支柱。其实在欧洲,基督徒对异教徒的“圣战”早已 拉开序幕。如1090年意大利南部归依基督教的诺曼人从穆斯林手中夺回了西西里岛。在此前 不久,西班牙半岛的基督徒向岛上的穆斯林发起了攻势,重新占领了部分失地。期间,不少 法兰克基督徒还远赴西班牙参战。在基督徒能够打败异教徒、能够取胜异教徒的情绪的鼓舞 下,西欧人对东征已经跃跃欲试了。 十字军东征的发生既表现了基督徒信仰的高涨和宗教情绪的狂热,也表现了基督徒内心的 贪婪与愚昧。在这场活动中,人类心灵的虔诚和凶残纠合在一起,在罗马教会的承诺和怂恿 下,最不道德的行为却以最谦恭虔诚和最道德的名义表现出来,这也许是欧洲中世纪这一特 定历史时期的文化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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