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从孤独中来,把学问播及民间,惠泽大众,需要功力。或许,林公的《中国近代史》,林公的资产阶级研究,林公的湖湘文化研究,都是由此感悟得来? 林增平教授是江西萍乡芦溪镇人,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三十日出生于安源煤矿。他曾忆及其早岁启蒙:“小学阶段,我的学业成绩一直是中下水平,仅免于留级而已。毕业后,考入江西颇有名气的南昌心远中学。尽管侥幸跨进了中学的门槛,但毕竟经不起那严格的筛选,所以,念完一年级,就因为考试不及格的课程达到了留级的界线,于是当了‘降班生’,重读一年。” (林增平:《治史琐言》,载《中国当代社会科学家》第九辑,书目文献出版社一九八六年版)天资并不出众的他,靠着勤奋刻苦,卓然成家。 一九五三年秋,中南区进行院系调整,林公调入湖南师院历史系,承担专科、本科中国近代史课程的教学,经过“四次轮回”、“五易其稿”,一九五八年,洋洋六十万言的讲义,以《中国近代史》冠名在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后来回忆:“为把讲义修订好,我一般地说得上是专心致志,埋头苦干。除了三伏天,午睡这个程序是被我从日常生活里排斥出去了的;而且还经常捐弃了文娱活动,开夜车是每日例行功课。……做学问,在年富力强的岁月,是应该下点苦功夫的。”林公夫妻两地分居十几年,多少忧愁牵挂被抛于一边。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长沙,亦属全国有名的“火炉”。坐冷板凳,过清贫生活,做硬功夫,养浩然正气—个中甘苦,恐怕只有如林公他们那一辈人方能体味其真。到了一九七九年,该书竟重印了五万部,一九八四年初第四次重印,又发行了三万多部,同时被多所高校及社会科学院指定为中国近现代史必读参考书。 “文化大革命”十年间,像林公这样的忠厚长者,居然也会遭到横蛮的批判,受尽了身心的折磨:他在批判会上被打掉了门牙、祖坟被人刨挖,接着是毫无例外地在湘西花垣等地的“牛棚”劳动改造,直到一九七六年,《辛亥革命史》编写组才硬从平江的农田里把他要回长沙来。从“牛棚”出来,林公说:“过去了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吧!唯一无法挽回的是,白白浪费了十个春秋!”以宽容豁达的心态,投入三卷本《辛亥革命史》的撰写和修改定稿。林公淡泊致远,不争名利,宽厚和善的人品,在这部作品最后顺利完成的过程中得到最充分的体现。章(开沅)林配,堪称史学界的佳话,其间推心置腹、精诚合作之互动,当令正气之师感之系之,而足令鸡肠气量之辈省之思之! 一九八八年,全国史学界代表大会在北京京西宾馆举行,与会者都在认真讨论如何摆脱史学危机,走出史学低谷的有关问题,有位高人突发奇论,语惊四座:“有办法,我们承担整理了全省乡镇企业的历史资料,赚了一笔钱,走出了低谷!”平素温和的林公听完,拂袖离座,用很高的嗓门对邻座的杨慎之先生说:“混蛋!这叫什么走出低谷?庸俗低级!” (杨慎之:《林增平教授的人品和学品》,载《文史拾遗》一九九三年第一期)林公对时下传媒、出版物和学界的粗制滥造、请人捉刀、剽窃抄袭、冒充“通才”的丑恶现象深恶痛绝,每每与同仁谈及,都旗帜鲜明地表示,要像对待伪劣商品一样,把伪劣作品和书刊抖搂出来曝光,儒不必坑,书可以焚,绝不能让那些以权谋私、不学无术的文化掮客亵渎了神圣的学术事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