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也许可以经受岁月的锤打,却承不起心灵的折磨。爱,依然是爱着的,只那爱已不是往日单纯的付出了。与其在日后想尽办法补偿,不如早早放手,解放心灵的制约。
认识何晴并非我的意愿。其实,我那时已经26岁了,不是不想找女朋友,不想轰轰烈烈地谈一次恋爱。可是,一个"谈"字对我来说是件很奢侈的事。我是警察,没有更多的时间面对某个女孩的柔情,而且,我又是很唯美的人,要谈就全心付出,要么干脆就不谈。
可何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找了来。
何晴是报社的记者,在我们侦查一起贩毒案时,为了采访千方百计加入到我们行列的。很快我发现不管有多紧急,何晴都能保持平静异常的心理,这是我们做了多年干警的男人都很难做到的事。
那天,我们终于得知贩毒头将于晚间出现在某村某间民房,于是,我们做了周密的部署。可罪犯很狡猾,相互间有暗号,否则绝不开门。按说如果硬攻我们的人也够,但那样损伤较大,据可靠消息,他们有两把手槍。"要是能让罪犯打开门,什么事都好办。"小周自言自语。"废话,你这是老鼠给猫系铃铛。"一愁莫展的队长斥了一句。
"可是,如果一个女人去找自己的丈夫,也不足为奇。"我低着头,装作无意识地说。
十几个人的目光一齐射向何晴。"跟我来。"何晴谁都没看,说这句话时,人已走出暗处,向罪犯所在的房子走去。阻止是来不及了,队长狠狠踢了我一脚,命令大家"跟上"。
何晴看了一眼困在墙边的我们,用力敲打着门板,大声而焦急地喊道:"大哥,大哥快开门,孩子病了,嫂子让你快回去。大哥,孩子病了,嫂子让你快回去……""你大哥是谁?"一个男人一边开门一边粗声粗气地问。
很快,我们没费一颗子弹就将罪犯抓获。事后,队长命令我向何晴道歉,我爽快地答应下来。其实就算队长不说,我也会向何晴道歉,毕竟,那个玩笑开得有些过火。如果何晴出了什么意外,一切责任将由我来承担。
在报社的楼下等了许久,何晴才出来。看到我,并不吃惊,就好像天天见面一样,没什么表情地走过来等我开口。那一刻。我想不明白,相隔了两星期再次见面,连我这个大男人都多少有些激动,她竟能淡得没一点感情。
"我来向你道歉,那天我不该让你去冒险。"说完,转身就走。事先准备好的种种道歉的方式都被这女人的冷静搅得记不起来。那一刻,我有些恨自己自作多情,竟从城东骑了近1个小时的车跑到城西向她道歉。"这么远来只为向我道歉吗?"转过身,她眼角的笑意竟是带有恶作剧般看穿一切的嘲弄。
我的脸蓦地红了。等待她时的不安和见到她的慌乱,已让我明白,这一次,这所以不带任何怨言地真心道歉,都只为自己已--喜欢上她,懊恼的心绪一下涌上来,语气便不再客气:"你以为还有别的吗?""一起喝杯茶好不好?"原来她温 柔的语气是不容人拒绝的。不敢看她的眼,我匆匆点了下头。
我不是没有和女孩子一起喝过茶,只是从没有如此不可阻止地喜欢上一个人。
接下来,我便常常在报社的楼下等何晴。我从来不知道,默默地注视一个人竟是这样地幸福。
幸运的是,何晴的父母对我也很好,只有一个女儿的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何晴有个好的归宿。休息的日子,我总是泡在何晴家,和她的妈妈一起弄几样好菜。自从父母在追缉罪犯中双双殉职后,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 馨。我越来越迷恋何晴的家了。
很晴朗的一个星期天,我们逛街。何晴挽着她父亲,我挽着她母亲,那种相互依靠的感觉宛若我正重新成长。幸福中的我没有注意到,一双恶毒的眼睛正盯着我。当我感知,一切都已发生,何晴的母亲推开我,挨了一刀,刀口并不深,可是因为突然倒地迸发脑溢血,最终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医生告诉这消息的时候,何晴的手紧紧抓着父亲的手,没看我一眼。我不敢上前,不敢说话,看着何晴的泪一滴滴打在地上,我的心也如落地的泪珠,四处飞溅。
同事告诉我,整个的事件是一次寻仇,因为我从线人那里探知贩毒头的踪迹并将他们一网抓获,所以,我成为他们仇视的目标。
悄悄退出医院,我找来两个办事稳妥的朋友请求他们帮何晴料理一切后事。我以为何晴此时最不愿见的人就是我。葬礼那天,远远地看着悲痛异常的何家父女,我宁愿埋葬的是我,我太清楚突然间失去亲人是怎样的一种滋味了。
两个月后,何晴写来一封信,告诉我,现在她生命中最看重的是亲情。她说:看着父亲一天天苍老下去,那种心痛比看着母亲逝去更加深切,更加难以承受。所以,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感情,她都将不再记忆,不再拾起。信末并说,她和她父亲祝我一切顺利。
发生这样的事,我已没有选择的权力。可我忍不住仍要踱到何晴的窗下,远远注视着那扇或许有她或许没有她的窗子。我所有的感情都在那里了。有时,能看到何晴,我会痛着心躲到树后,我只想远远地看看。不知道这样过了有多久,在一个夜晚,我被5个男人围住,没有一句话,他们动手打我。任由他们的拳头上下翻滚,唯一的思维是,离开何晴,生命于我已是一片空白,生与死都不再是个难题。在倒下的那一刻,我却听到何晴的声音:"不要……"当我慢慢醒来,队长告诉我,从5个汉子手中将我救出的是何晴。他说,何晴一直知道我在她窗下,她看到我被围击,让她父亲报了警,自己则抓了一根棒子冲了过去。目击者说他们从没看到何晴如此冲动,如此不要命,连罪犯说她当时像疯了一样,没人敢上前跟她拼命。
许久,我终于放声痛哭,何晴是爱我的。在我苦苦挣扎于心理的责问和失去的痛苦时,她也同样挣扎在舍取之间。一度,我以为我失去了她的感情,可是,在20多年的生命中,我第一次深切知道什么是"生死相随"。泪水洗过,我感觉到幸福,疼痛般的幸福。
痊愈后,我去找何晴,依旧是等在报社的楼下。见到我,她就好像天天见面一般,淡淡地走过来。"我,刚巧路过这里。"我说。
她轻笑着点点头。"一起,喝杯茶?"我建议。
她轻笑着摇摇头。
曾经的一切真的都已不再。我低下头去。
"我的舍,跟感情无关。我仔细想过了,如果让你放弃这份工作,你会更加对不起你的父母,还有,我的母亲;如果你不放弃,我又不能确定会给父亲一个安稳的晚年。"
说完,何晴上前轻轻拥住我。一滴泪落在我的耳边,痒痒地撕裂着彼此的心。
何晴要的不过是像水般一点一点清澈而欢畅地流淌,可我带给她的,只会是可怕的回忆。感情也许可以经受岁月的捶打,却承不起心灵的折磨。爱,依然是爱着的,只是那爱已不是往日单纯的付出了。与其在日后想尽办法地补偿,不如早早放手。我们是常人啊,不可能不将曾经的记忆带进今后的生活,何晴怕自己走不出母亲因我而去的陰影,更怕我把补偿的包袱背负一生。
在爱情的天平上,何晴比我更唯美,爱得也更深。紧紧拥住何晴,心里比任何时候都凄楚。因为,一拥后,我们将天涯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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