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一个人孤单地坐在门旁的石凳上,背靠着一株栀子花,怀里抱着我心爱的大白猫,呆愣愣地注视着巷口,看人来车往,看时光流逝。不知从何时起,我的视线开始停在一辆崭新的“金狮”自行车上,那是我一直都想要的自行车。不知骑那车的人会是怎样的心情,每回他路过时,都会朝我咧嘴笑笑,然后飞速地消失在巷子深处。那是一个皮肤白嫩的大男孩,总背着一块画板,每天在巷子里穿来穿去。真嫉妒他的那股神气。
一天傍晚,我如往常一样坐在那里,为我的大白猫素描。只听身后有自行车越过水坑的声音,当我回头去看时,他已站在了我的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杰作。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天我的脸红了多久。我以为他会提一些建议,可谁知,他一句话也不说就夺过我的画板自顾自地描着,不一会一只活生生的猫已经跃然于纸上了,还在旁边写着哪里的线条该深,哪里的线条该浅。我早已惊得目瞪口呆,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当我回过神来,他已骑着车远去了。
以后的日子,他依旧是每天都会出现,只是不再朝我笑了,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从最初的缓缓驶进巷口变为飞速地闯进巷口了。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读高三,他突然像空气一般消失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紧张的高考,结束了我对这段花样年华的盼望。第二年夏天,我顺利地考进了大学,专业是美术。在这座艺术的金字塔里,我也如其他大学生一般,顺理成章地谈了一个颇有才气的男友。他画得一手漂亮的水墨画。每当他要给我讲小时候的故事时,我就总是问他:“你偷偷地喜欢过路过你家门前的小女生吗?”他总会被我问得瞠目结舌。有些往事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就像当年遇见那个大男孩,只有一幅永恒的画面,永远挂在记忆的长廊里展览着。
大学快毕业时,男友拉我去看一个画展,当我们走到大厅的门前时,我看见厅门旁竖着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旅美画家,千秋,先天聋哑,擅长水墨花鸟,1973年出生于我市,请大家切莫错过。”
他的画确实很有灵气,一看就知道这位画家是多么地热爱生活。正当我不禁赞叹时,男友突然跑过来把我拉到一幅画下:“溪,你看,这人多像你!”我凝望着画里的人,天哪,这是真的吗?这不就是当年坐在巷口的我吗!梳着两条麻花辫,怀里还抱着一只大白猫。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此时男友又嚷道:“溪,你看,那不是你们家的那个巷口吗?这个画家肯定见过你!你瞧,画旁还有一首诗呢!”我顺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首席慕容的《盼望》:“其实,我所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你的一生。如果能在开满栀子花的山坡上与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那么,再长久的一生不也就只是,就只是回首时那短短的一瞬。”看完诗,我已经泪流满面了。我想,纵使这一生我再也见不着他了,但最起码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这已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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