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者在整理“胡汉民往来函电稿”过程中,发现一组胡汉民任职南京期间替兄求医的电报,对认识胡汉民及国民党高级官员的家庭关系有一定帮助,故结合有关资料连缀成篇。 胡汉民幼时家贫,其父母育五子二女,竟有四个幼年得病不治夭折,仅长子胡衍鹗(号清瑞,亦称青瑞),四子胡汉民,七女胡宁媛长大成人。胡家父母早逝,胡清瑞长兄比父,出任塾师课徒,赡养弟妹,辛劳操持家庭,与胡汉民兄弟情笃。胡清瑞性格暴戾,胡汉民对他既敬且畏。 民国之后,胡汉民出任要职,家境自是今非昔比。胡清瑞得以在广州安心精研经学,颇有文名。他自恃早年养育弟妹之功,颇有大家长的作派。20年代初,胡家兄弟在广州合住一宅,全家所有收入须交胡清瑞统一支配,胡汉民太太甚为不满。而且胡清瑞身染旧文人的不少恶习,吸鸦片嗜赌博,贪财如命。在同辈人中,胡汉民原本较为“清廉”,可胡清瑞的贪财却使他常常受拖累。胡清瑞曾要求出任广州海关的肥缺,因无任何资历与经验而未遂。他一度就坐在家门口,因公私事务要见胡汉民的需先与他赌上一把,才放人进去。胡汉民传统观念甚深,一心要报答其兄的恩德,常对人言,“弟少孤,百罹惟恐有一兄。”因而对胡清瑞的种种劣迹无可奈何,遭人诟病。孙中山曾说过,要让汪精卫革命,得先要他与陈璧君离婚,要让胡汉民革命,得先让他与胡清瑞断绝兄弟关系。虽是戏言,胡清瑞对其弟社会形象的负面影响亦可见一斑。 20年代末,胡汉民政坛得意,在南京出任国民政府立法院长,权倾一时。胡清瑞在广州得重病,却又讳疾忌医,对医生十分挑剔,对西医成见尤深。一般医生对这位难以侍候的显贵病人避之唯恐不及。那组电报共十三封,反映胡汉民一面想尽办法为其兄求医,一面还得说服他配合治疗的“艰难”过程。 胡汉民得知其兄的病讯,十分着急,连忙请与自己私交甚笃的南京名医、时任铁道部主任医官的邓真德南下。胡汉民为此专门发电报告:“胡青瑞兄鉴:羊密。此间有邓真德医生,曾为组 治肾病及君佩治病,俱应手奏效。兹特嘱金贤偕其前来,为兄治疾。先此电达。四弟叩。”组 为谭延 字,君佩为李文范字;金贤系胡家亲属。为说服胡清瑞接受西医,胡汉民在另一电报中提出,“弟思中医为诊多时,不如延请西医较善。”且以有同样病症的谢持与唐绍仪被西医治好为例,他还特地补充道,邓真德“学问经验俱好,且人极安详细心,与一班有西医习气者不同。” 邓真德受邀专程离宁到穗,胡清瑞虽未拒绝,但对打针注射,动小手术等西式疗法仍有抵触。胡汉民数次电报说服,晓之以理,“尚冀仍使该医诊理”。同时,胡汉民又致电其他亲属,称“兄(指胡清瑞)性刚,惟诚意和气则高明柔克。我不能归,弟爱兄如我,望尽力为之。”让人从旁劝说。而当诊治有一定成效后,胡汉民立即致电祝贺:“胡青瑞先生鉴:诵元电,至为欣慰。此全恃安心摄养之功,药物特其补助,佳医能称职,亦可喜也。四弟。删。”将“安心摄养之功”列在第一位,可见他的良苦用心。 邓德真毕竟公职在身,不能为私人事滞留不归。胡汉民为让他多留几日,颇费心机,一面为他在铁道部续假,一面请人将三百元送至邓府,并亲自致电称,“此次家兄之病,全赖高明诊治,苦心调护尤为难能。敬盼至少再留粤半月为感。铁道部因北方交通已阻,故续假毫无问题也。”邓回南京前,另介绍一美籍医生,以保证治疗的延续。为此,胡汉民再致电其兄,“嘉惠霖为美名医,在中国二十余年,其学问经验更在邓医生之上,望信托之,必能早占勿药也。” 胡汉民深知,如若其兄不能戒掉恶习,疗效是不能维持的,故在治疗进行了一阶段后,曾托人转告胡清瑞,“惟望兄节劣静养,俾收全效”。不知是胡清瑞陈疴难治疗效有限,还是此后他仍恶习不改,两三年后,胡清瑞因病在香港去世。 一般史家论及胡汉民的为人时,有“刻薄寡恩”,“不近人情”,“较为清廉”等结论,但这组电报又揭示了另一面,他对其兄百般照顾,到了姑息纵容的地步,甚至不惜动用权力,谋一已之私。可见“凡事总有例外”的道理,同样值得史学界朋友注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