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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 作者：雪中 自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日本海军一路势如破竹，在东南亚和太平洋战场都占据了主动权。在1942年年初，战局的顺利一度让日本海军高层以为是一场幻梦，日本海军虽然料到了忙于欧洲战场的大英帝国对东南亚控制的虚弱，但显然现实比预计还夸张，日本海军所订立的一系列战争目标居然已经或者很快就要达成。不沉的航母新加坡上被插上崭新的旭日旗，英国皇家海军也损失惨重，威尔士亲王号和反击号被日军飞机炸沉，泗水海战一战使得美英荷澳四国联合舰队灰飞烟灭。在缅甸，英军兵败如山倒，将英军赶回印度已经板上钉钉，菲律宾的麦克阿瑟也只能仓皇逃离。现在，资源丰富的东南亚全数沦陷于日军之手，更为意外的是泗水海战的失败标志着盟军在澳大利亚前最后的防线的崩坏。英国被迫全面收缩回印度和锡兰，美国海军无力继续阻止日军的攻势，日本取得了无可质疑的战略主动权。这则是日本海军面临的全新问题，如何使用战略主动权牟取最大的利益。 不但是陆军和海军又一次为这个问题在联席会议上大打出手，日本海军内部也爆发了强烈的分歧。自偷袭珍珠港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战果后，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山本五十六的威望就水涨船高，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仅逊色于日本海军的灵魂人物东乡平八郎。山本五十六和军令部总长永野修身的矛盾在山本五十六功成名就后开始越发剧烈。在偷袭珍珠港前，永野修身的表现与孤注一掷后成功的山本五十六相比则显得十分拙劣。当裕仁问他为何选择在周一发起对珍珠港攻击时，他的答案是美国人经历了周末的狂欢后周一会疲惫，此时发起攻击事半功倍。然而永野修身忘了日本的周一是美国的周日，于是得到了疲劳大将和星期一大将的绰号。这使得军令部颜面扫地，联合舰队司令部则强势崛起，甚至可以和军令部掰手腕。 日本海军的另外一个尴尬在于，日本海军必须借助陆军的力量才能防守攻占的岛屿，但陆军对南进兴趣缺乏，陆军妄图解决中国，同时苏联在德国的进攻下的失利也让日本陆军重燃北进论的野心。虽然在诺门罕和张鼓峰事件中吃了亏，但这不妨碍日本陆军垂涎苏联的土地。日本海军此时仍然希望坚持九段渐减的作战，对美国海军进行一次对马海战式的决战，日本陆军则认为日本必须转入立刻防御才能对抗美国这个庞然大物。海军中也有这个观点的支持者，主要支持者是南云忠一部队的参谋长草鹿龙之介，他认为日本必须囤积资源生产飞机并且大力培植飞行员才能在日后的战争中得到取胜的机会。但由于他反对偷袭珍珠港，威望一落千丈的他无力将这个方案提交大本营。 第二个方案是占领澳大利亚，这个路线的诱惑在于澳大利亚此时防御力量稀薄，日本海军可以轻易完成登陆并有把握占领很多地区。这个计划是福留繁和富冈定俊提出的，山本五十六的铁杆井上成美也赞同这个方案。但日本陆军否决了这个方案，日本陆军非常抗拒在太平洋上部署过多的兵力，而要想占领澳大利亚全境，最少得10个以上的师团。同时日本陆军尖锐的指出，海军无力维持如此多的师团的补给，这个方案显然不可行。 山本五十六则还想再来一次豪赌，他的目标是美国海军太平洋舰队的大本营——夏威夷。 
美国海军并没有失去斗志，在1942年3月，美军航母空袭拉包尔，顺风顺水的日本海军猝不及防下被炸了个灰头土脸。山本五十六意图击垮美军的航母，这不仅有实质意义，让美国海军彻底失去还手之力，象征意义也同样重要，美国人正在失去抵抗日本的海军。山本五十六一直主张速胜论，击垮美国海军后就逼迫美国走上谈判桌，逼美和谈。不得不说这是山本五十六的一厢情愿。山本五十六坚信，只要攻打一个美国不得不迎战的目标，美国的航母就会被引蛇出洞，日本海军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山本五十六的选择是中途岛，中途岛恰如其名，就是在太平洋中央。虽然地方不大，但战略位置非常重要，中途岛即是夏威夷投射力量的跳板，也能做日本切入夏威夷的跳板。尽管实际上而言其作用并没有美军和日军预估的那么大，中途岛本身地方不大，很难在其上维持一个较大规模的航空队。同时中途岛的位置使得补给运输上的压力很大，美国家大业大，而一直在运力上不足的日本海军很难维持在中途岛的部队。更重要的是作为前哨的中途岛是难以阻挡美军的大规模反攻的，美国有能力放弃中途岛，日本却无力维持中途岛。很显然这是一桩赔本的生意。 
在此基础上，军令部认为应该放弃中途岛的进攻，着眼于切断美澳交通线以继续强化日军在西南太平洋的优势。日本陆军判断美军的反攻必然以西南太平洋为起始，攻占爪哇的日军已经奉命构筑防御工事，为日后抵御美军反攻做准备。此时一心谋求反攻菲律宾的麦克阿瑟也在推销自己的西南太平洋反攻计划，而山本五十六则一意孤行要在中太平洋发起战役。山本五十六并没有顾忌攻击中途岛的风险，他坚信全歼美军航母会让美澳交通线不攻自破，日本海军会在中途岛痛打美军，日本的防御圈也会因此大大扩张。为了应对军令部，山本五十六扬言要辞职，于是永野修身只能让步，放任山本五十六去准备中途岛作战。其后杜立特对东京的空袭也造成了上层尤其是裕仁的恐慌，日本人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战争不是单向的，美国也可以轰炸日本。空袭东京的B-25是从航母起飞的，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挡歼灭美国航母的中途岛计划了，因为山本五十六有了保护天皇的大旗。 在这场斗法中，永野修身也成功的恶心了山本五十六，他从军令部的角落里弄出了一个阿留申群岛进攻计划，要求山本五十六执行，另外一个是在中途岛战前日本海军的航母部队得去支援西南太平洋马上发动的对莫尔兹比港和图拉吉的MO作战。深陷内讧泥沼的日本海军在决策上已经混乱，战败的阴影正在向日本海军袭来。 进攻阿留申群岛的计划代号为AL作战，实际上这个作战计划从未进入过日军的考虑范畴内，只是中下层军官间互相踢皮球中的一个皮球罢了。北太平洋也缺乏什么夺取的意义，都是无人的荒岛。即便有些岛屿算美国本土，但连象征意义都很缺乏，唯一的作用大概是阻止美国攻击日本北部，但显然并不应该在日军占据主动权的时候施行。大本营认为AL作战应该在第二段作战开始实行，即是日军转入守势的准备的一环。长久以来的传统观点认为阿留申群岛的作战是中途岛的一环，AL作战的意义是为MI作战（中途岛作战代号）提供一个诱饵，当美军前往阿留申群岛时，南云忠一的部队就可以狙击美军。这个论断缺乏证据，日军的资料中从未提及AL作战时为了转移美军注意力，日本海军为AL作战所准备的舰队的构成也很难说是诱饵。细萱戊子郎的部队仅有龙骧和隼鹰两艘航母，高须四郎的阿留申警戒部队还包括伊势、日向、扶桑、山城四艘老式战列舰，这些战列舰做诱饵是根本不能逃离飞机的追杀的，这点日本海军在击沉威尔士亲王和反击的时候也清楚的认识到了。另外一个证据是时间，AL作战的攻击部队出港晚于南云忠一部队，和山本五十六亲自带领的柱岛主力舰队是差不多时间出港，如果是诱饵的话显然应该更早出发。因此传统观点的AL作战是MI作战的诱饵显然并不符合实际情况。阿留申群岛的攻击很快就被证明几乎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北太平洋的这些岛屿不但天气恶劣，地表也差强人意，根本无力支撑发起大规模攻势。唯一的安慰是攻下的阿图岛算美国本土，这也是太平洋战争中美国唯一一块沦陷的本土。 5月1日的时候，在山本五十六的导演下，一场战棋推演在联合舰队的新旗舰大和上进行。这是山本五十六为了给MI作战打气，同时为了证明自己的计划的英明而召开的。一时间大和上将星云集，一度导致只有将官才能在餐厅用餐，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大佐们也只能蹲在甲板上端着碗吃饭。但这场推演仅仅是一次拙劣的大戏。担任裁判的是山本五十六的亲信宇垣缠，彼时他担任联合舰队参谋长，但在推演中，他一个人担任日军指挥官，统监和主裁判三个职位，可谓是这场推演的男主角。 山本五十六的计划异常的精密和脆弱，每一步的执行都依赖于上一步的完美完成任务。首先日军会分别执行MI和AL作战，如果美军迎战就全歼他们。完成后战列舰返回日本，两个月后发起对斐济和新喀里多尼亚的进攻，这个代号为FS作战，这也是军令部一心追求的掐断美澳交通线的有限南进论。第三步是南云部队南进，攻击澳大利亚其他要地，最后是南云部队和FS部队合流，全力进攻夏威夷。这计划让除联合舰队司令部外的军官们十分吃惊，这个计划归于庞大且环环相扣。但推演的很顺利，这要归功于主演宇垣缠。 正常的战棋推演当然是双方明确胜利目标，然后自由制定计划最后在纸上狠狠厮杀一场。而宇垣缠式的推演则是给扮演美军的低级军官们一个剧本，让他们照着演下去，甚至连战棋相关文件都刻意没有提前下发。相比于推演偷袭珍珠港的严谨，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军官们甚至大放厥词的表示推演本来就是走流程，精锐的帝国海军足以应付一切麻烦。散漫和轻敌充斥着海军，这也就是渊田美津雄所谓的胜利病。这种病还体现在军官们喝醉了在酒馆的口无遮拦，雪风的舰长回忆自己在喝酒时候连老板娘都问他，中途岛在哪。日本海军的保密几乎形同虚设，但更精彩的演出还在后面。 
在演习中扮演美军的红方军官提交了一份自己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中美军航母出现的更早，而且直插南云忠一部队的侧翼。这个计划实际上非常类似于美军在实战中的计划，在这个计划下日军被重创三艘航母，进攻中途岛变得几乎不可能。于是在如此尴尬的时刻，宇垣缠展现了其黑哨的本质，他迅速推翻了这个计划，告诉所有人美军绝不可能采取这样的计划，然后要求红方军官按照山本五十六的剧本走下去。这是他的第一次强行干涉推演。之后在计算美军中途岛陆基飞机对日军的打击时，投掷骰子的结果是9点，按照这个结果是赤城加贺沉没。见势不妙的宇垣缠迅速介入，将点数改为3点，理由是美军飞行员水平次，绝不会打出这么好的战果。到了第三步的时候，已经在中途岛沉没的加贺却又复活，参与了轰炸澳大利亚岸基目标。如果说这场大戏的最佳男主是宇垣缠的话，南云忠一的航空参谋源田实一定是最佳男配。当演习进行到即将结束的时候，山本五十六询问南云忠一如果舰队遭遇敌军侧袭的话怎么办，源田实立刻跳起来说了一句日本海军载入史册的名言“铠袖一触”，这大抵有点像“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源田实宣称日本的航母防御是牢不可破的。 在我军大获全胜，美军丢盔弃甲的狂热欢呼中，这场推演被称之为宇垣图演，其具有足够的代表性和传奇性。山本五十六自己都相信，这必定是又一场日本海海战。但事实却无情而冰冷，不可一世的联合舰队的覆灭，大抵就从宇垣图演开始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