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敏]组材:集与散——《伊利亚特》与《格萨尔》的情节结构(5)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2:11:10 中国民俗学网 罗文敏 参加讨论
2.人物塑造模式化 《格萨尔》史诗从开始到结束,超同的所作所为基本上在一个大的框架内,该人物言行决定其性格特征,而其行为基本属于无实质性变化的“重复”。 超同总是小看角如,试图凌驾于其上,总想用欺骗的手段来使得角如丢丑、受罪:“超同心想:角如这个精灵鬼,如果我不骗他一下,还不知要干出什么名堂来?”(《文库本》1.239)可是,由于角如作为神子下凡的(无可置疑)的神性,使得超同的任何想要贱视神性或测试神性的念头都终归要破灭、失败:“说毕,便牵马走了。超同虽后悔莫及,但却毫无办法。”(《文库本》1.212)超同的鬼主意、坏念头是反(重)复的,他的落败、遭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同样是反(重)复的,而且是注定的、必然的。 这种重复,是一种有意而为之的强调:任何想要对抗神性的恶念,都注定了恶果;任何试图阻滞神性的言行,都必将遭受报应。这就是《格萨尔》的情感。 可是,恶念与恶行的人间代表——超同,却屡教屡犯:“这时,达戎四母超同心中想到:贱妇果萨的儿子角如,在以往,谁会把他当人对待?不过像条狗一样,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今日总管王这样一提,嘉擦也跟着说要叫角如回来……(《文库本》1.174)善恶斗争中,善必战胜恶。但是恶念与恶行却是屡教屡犯的。尽管如此,无论是先前的角如还是后来的格萨尔,都对其屡犯屡教采取惩罚又宽恕的态度。当然,这也是《格萨尔》为了衬托格萨尔的神性,而必须借助于超同这个正面阵营里的反面角色来比托,所以说,留下超同,一方面是佛教“渡人”思想的体现,更重要的是,失去了超同,就像照片被撤掉“背景”一样,格萨尔的形象将失去底色的衬托而显得暗淡无光。所以,不但得要超同继续存在,而且还需要他的言行(恶念与恶行)继续“循环”出现。 角如的一贯的言行是沿着类似于如下的循环过程而出现的:第一步:角如唱毕,超同哭喊着苦苦哀求道:“……惹侄儿生气……我向你忏悔,请你原谅!”(《文库本》1.146)第二步:超同欣喜地说:“好侄儿,……”同时又在心中暗暗盘算:……(《文库本》1.146)第三步:阿乜……将超同人和马一起抓起来,囚禁在……(《文库本》1.147)第四步:角如唱毕,阿乜……哀求……同时将超同和马都放了出来……立誓服从角如的调遣。(《文库本》1.149)这个过程就是:(痛苦而)“求饶”——(欣喜而)“暗算”——(蠢笨而)“遭灾”——(求饶而)“被救”,如此周而复始,循环轮回。 超同的性格、毛病、命运与结局,基本都是这样一个循环结构,在《格萨尔》第二卷“降姜篇”的第十二章“超同修成红佐猛密咒岭王降伏姜国寄魂熊”里还是如此:第一步:“哀求救命”、“大王救之”:……超同也哭喊着请求勇士们救他。雄狮大王又降旨道:“四母超同王不能杀!……”(《文库本》2.657)第二步:由“放心轻松”至“蠢笨另想”而“面临危险”:这时,超同才放下心来,一身轻松,……超同于是观想自己成为……(《文库本》2.657)第三步:“后悔无救”:超同还以为天地要合在一起,后悔再也没人能够救他了。(《文库本》2.659)第四步:“大王取胜”(危险解除):大宝王回落到地面时,……英雄……将士立马欢呼“胜利啦!”(《文库本》2.660) 史诗中对所有人物的心理描述中,最多的是对超同的心理描述。这个人物恶念不断,反复出现。他处处试图削损角如(格萨尔)的威望和影响,借以增益自己的威望和影响,结果总是事与愿违。史诗通过他不厌其烦的个人企图的滋生,及其必然失败,来强化格萨尔大王毫无例外的神通伟业的必然成功。他的这些恶念与随之出现的恶行,都是反复(循环)出现的,进而成为一种模式化人物塑造结构。当然,超同言行的反复与重叠,也是彰显《格萨尔》空间性特征的有机组成部分。 另外,人物塑造的模式化,还表现在对珠牡、梅萨、阿达拉茂身上,格萨尔的这些王妃,她们的人生经历是带有共同性(模式化)的过程:经过大王的试探检测而纳为王妃——大王喜欢而留在身边——恋念大王而苦苦(包括使计或劝喝迷魂酒)劝留——忠于大王而积极辅助降魔。 至于丹玛、嘉擦和扎拉等岭国大将,其性格与言行也有大体上的类型化、模式化倾向。就是格萨尔本人的性格和降魔史,也有大体上的模式化。譬如他一般总是:只身前往敌境——神变潜入敌营——(在梅萨、珠牡等先行“潜伏”魔王身边的至亲的指点帮助下)杀死寄魂物——亲手杀死魔王或送信调兵剿灭——凯旋而归——祝颂吉祥。 人物和情节的重复(叠),这种“一唱三叹”的反复和模式化,强调的就是对格萨尔神通性的赞颂之情。当然,《格萨尔》的抒情性特征也就更为明显。 二、《伊利亚特》:整一集中 (一)整一:选取线索 作为古老说唱文学的史诗,本就具有民间叙事诗的特点。史诗,由希腊文(原意“谈话”)到后来与(叙述英雄故事的)韵文联系起来,从柏拉图首用“史诗”一词到亚里士多德以其确指荷马史诗,其间经历了很长时间。黑格尔强调了这种篇幅超长、规模巨大的具有独特叙事方式、结构与语言的文体——史诗,其“任务就是把事迹叙述得完整”。但是,虽然都是以叙事为其主要任务,“两千年来一直被看作是欧洲叙事诗的典范”的(《荷马史诗》里的)《伊利亚特》,与其他民族的史诗在叙事策略和叙事结构上却有着很大的区别。“史诗作者荷马既不是古希腊唯一的、也不是最早的史诗诗人。他的功绩不在于首创史诗,而在于广征博采,巧制精编,荟前人之长,避众家之短,以大诗人的情怀,大艺术家的功力”来创作的。《伊利亚特》的“巧制精编”,就是作家如何将散传于民间的传说与歌谣以更为贴近读者阅读心理的叙事方式,综合加工而成史诗。 这一综合加工的过程,站在史诗诗人创作的角度看,就是在诸多事件中“选取一个动作”,在这个动作中找寻最具穿透力的一个话题——阿基琉斯的愤怒——作为主线索,把所有情节都串联在其上,实现情节的整一。同时,大篇幅压缩枝叶性情节内容,精雕细刻地展示主干性情节内容——“一个动作”的方方面面,同时,“把其它许多内容用作穿插,比如用‘船目表’和其他穿插”进来,以丰富史诗的内容,这是史诗“在扩展篇制方面”“很独特的优势”,因为“若能编排得体,此类事情可以增加诗的分量”,“因为有了容量就能表现气势,就有可能调节听众的情趣和接纳不同的穿插”。这样,既保证了情节的集中整一性,又使得史诗的内容丰富而有吸引力。给受众以“快感”的,是“能引起惊异的事”,这种“在讲故事时”的“添油加醋”的“目的就是为了取悦于人”。换句话说,史诗讲述的核心,是使所讲故事吸引受众听下去,让其高兴听下去。但这种能调节听众的情趣的穿插,必须在保证史诗叙述情节整一性的前提下,否则,缺乏整一性的引导,情节就会变得“太长”或“繁芜”。所以,选取能展示情节整一性的主要线索来贯穿始终,是史诗诗人在结构故事情节时最重要的工作。 “序列是意义的一部分”,选择从哪一个点来开始史诗的叙述,并考虑选择这个点之后又由那个点来续接,以及对随后的情节序列、逻辑次序的设计,这本身就是在赋予被叙述的事件——情节以意义的过程。让情节次序固定,“也是意义的一种功能实现”,因为这样一种从属于序列样式的设计,本身就是均衡整一特征的一个有力证明。 无论是为实现情节的整一性而做的挑选(能贯穿始终且由总括力的)情节主线索(阿基琉斯的愤怒),还是为愉悦受众而做的适当穿插,都取决于“值得赞扬的”史诗诗人荷马详略得当的材料选取与组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