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在白色恐怖期间能隐身豪华宾馆,实属特例。这么高的费用如何支付?从当时发生的另一件事中似乎可以找到答案。7月2日,中共中央委员、上海第三次武装起义负责人赵世炎(施英)在上海被捕。新闻报道称:“(施英)乃该党中之著名人物……北四川路志安坊190号之机关,由史(施)主持。故挟巨款以便发给其手下党徒之需……将史拿获。搜出钞票38832元,当时犹不知系属史英也。”由此可见,在中共早期没有固定的财务制度和机构的情况下,党的经费均由负责人分头掌管。领导人亲自把握钱财的情况,在中共党内长期存在。(1941年3月,新四军政委项英在皖南事变后藏匿于山洞中,因随身携带黄金,被副官刘厚总谋财害命,是一个典型案例——作者注)
在这个阴云翻滚的紧要关头,中国共产党人何去何从?遗憾的是,在共产国际的遥控下,中共中央不但没有做出有力的决策,反而自己乱了阵脚。
当时中共中央的太上皇是共产国际顾问鲍罗廷。他1923年秋来中国,任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并被孙中山聘为国民党高等顾问。他提出改组国民党的具体计划,使第一次国共合作形成。北伐时期,他支持汪精卫为首的武汉国民政府,让共产党人在政府中发挥骨干作用。当蒋开始清党后,老鲍更加依靠武汉政权,所以对汪尽量拉拢。斯大林对鲍逐渐不满,于1927年2月派印度人罗易到中国,以共产国际特使的身份“指导中国革命”。4月罗易到汉口后,与中共总书记陈独秀和鲍罗廷在一系列重大问题上发生矛盾冲突,中共中央内部产生了分裂。
首先,在军事行动方面,陈独秀、彭述之、张太雷和鲍罗廷主张北伐,攻打张作霖;罗易和蔡和森主张立即实行土地革命,巩固湖南、湖北根据地,北伐应该在实行土地革命的条件下进行;张国焘、谭平山主张南征,首先讨伐广东军阀;瞿秋白、周恩来、罗亦农则主张东征讨蒋。争来争去,还是按照鲍罗廷和汪精卫的意见,继续北伐。
宁汉分裂,蒋占据长江下游,正常的经济往来大受影响。5月中旬以后,武汉地区的财政经济形势急剧恶化。汉口的银行钱庄关门,商人们停止兑换铜元,拒绝中央票币。百姓蜂拥至中央银行,银行闭门,兵士将群众驱散。工厂也相继停工停产,许多人携家带口逃入租界或乘船东下,仅迁入租界避难的市民即达3800户,40000多人。油、盐、柴、米和日常用品奇缺,价格陡涨。湖北省总工会为镇压反革命、稳定社会秩序,向各基层工会发布命令:1。调查各钱庄所有铜元之数量,保证兑换,不得拒绝中央纸币。2。调查收集粮食,供给武汉百姓,不得抬高物价。买米一石内自由交易,一石至五石须得党部、总工会证明。3。禁止码头工人,汽车、马车、人力车、手车工人替人搬家。这些措施带有明显的强制性,执行过程中弊端也不少,不仅未能平息社会动乱,反而搞得人心惶惶。
武汉社会经济形势的恶化一方面是蒋的南京政府对上游的封锁造成的,另一方面也与当时武汉的工人运动和湖南湖北的农民运动造成的动荡有关。 刘少奇对当年左倾错误的反思
10年后,刘少奇对当年工人运动的左倾错误进行了反思。他在给张闻天的一封信中说:“当时在长沙、武汉、广州等城市,工人运动中的左倾错误是很严重的……提出使企业倒闭的要求,工资加到骇人的程度,自动缩短工时到四小时以下。随便逮捕人,组织法庭监狱,检查火车轮船,随便断绝交通,没收分配工厂店铺,这些事在当时是较平常而且是极普遍的。”“这些事干起来而且越干越厉害,在社会上、政治上、经济上、人心上要发生严重的影响,这是无疑的。企业的倒闭,资本家的关门、停业与逃跑,物价的飞涨,物资的缺乏,市民的怨恨,兵士与农民的反感(当时有许多小城市的工会被农民捣毁,而且是农民协会领导的),军官与国民党人的非难,就随着这种左倾的严重程度而日加严重起来。而工人运动当时是共产党员负责的,这一切非难,就都加在共产党身上。人们并不责备工人,而责备这是出于共产党的指示,这就影响共产党与各方面的关系。”(刘少奇《关于大革命历史教训的一个问题》,《党史研究资料》第2辑,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农民运动也出现了失控的局面。据国民党方面调查5月间湖南情况说:“先是共产党大捕彼辈所认为土豪劣绅者,各地监狱为之充满……各县乡村,同时宣布戒严,凡无农会工会之徽章,不能通行,否则视为奸细,或土豪劣绅逃亡者。于此时也,商不安于市,农不安于野,人人自危,家家恐怖。”汪精卫6月1日在武汉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上气愤地说:“照他们这样胡闹,打到湖南,湖南完了;打到江西,江西完了;打到河南,河南又完了。中央只好关门,还革什么命!本席可以大胆说一句:农民协会是一个空前的错误,国共两党同志都应该明明白白承认的。我们看,农产品被摧残完了,工商业家都打得跑光了。上不要中央,下不要人民,还革什么命!”
这不是汪精卫个人的看法,而是武汉政府中多数国民党人的看法。这就形成了一个局面:鲍罗廷和中共中央怕得罪汪精卫,汪又怕得罪手下的将领唐生智、张发奎和朱培德。然而拿枪杆子的军官们认为共产党危害了他们的利益,率先造起反来。5月间先后发生了夏斗寅和许克祥的叛乱。
这在武汉国民政府和中共中央引起很大震动。陈独秀的秘书黄介然回忆:“陈独秀认为都是农民‘过火’引起的,流露出一种理亏、内疚的心情。事变发生后,蔡和森、任弼时等同志和陈独秀、谭平山等人争论得很厉害。我记得陈曾说过:‘中央开会就像起哄,吵吵嚷嚷的,意见难以统一。而在两党联席会议上党又要表示意见!’很觉为难。回想那时,陈独秀真是六神无主,束手无策,情绪焦躁、慌乱,心情坏透了。” 陈独秀在危急时刻的这种表现,其实已透露出他并不适合政党领袖的职位。共产党的重新崛起,还有待更有能力的领导者担起重任。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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