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回共产党中国”
我是一个在阎锡山的晋绥军和咱们解放军里都呆过的人,我就是一个解放战士,但我亲身体会到两个军队是两重天。晋绥军官兵关系就跟猫鼠关系一样,当兵的怕当官的,当官的可以随便打骂当兵的。至于生活,无论是衣服穿戴,还是吃的喝的,兵与官无法相比。但是解放军官兵平等,官不能打兵,当兵的犯了错误,全是用批评教育的方法,用同志们帮助的方法。不仅如此,当官的有什么不对的话,当兵的也可以提出意见,这是晋绥军中绝对见不到的。解放军里,当官的与当兵的吃喝穿戴几乎没有多少差别。那时候,还没有实行什么军衔制,连地方上的官也还是供给制,没有实行薪金制哩。另外,解放军不仅重视对战士的思想政治教育,还非常重视对战士的文化教育,尤其是在四川的那一年,抓扫盲抓的特别紧,我这点点读书看报的本事,主要还是得益于那一年的扫盲。晋绥军里,谁管你扫盲识字呢。所有这些,都深深感动了我,教育了我,深深感到解放军才真正是人民的军队。因此,我一投入解放军,就爱上了这个军队。无论在行军作战中,还是
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力尽所能,吃苦耐劳,勇敢作战,从不落后,算得上是尖子兵。1949年冬,也就是参加解放军半年多的时间后,我就入了党(时在甘肃)。也就在这一年,在进军四川的途中,又立了甲等功。赴朝之前,我已被提升为副班长了。所以,我是铁了心要回祖国,回大陆的,且不说家里还有我的母亲和妻子、小女,所以,我是拿定了打死也不到台湾去的决心的。
1952年后半年的一天,我们铁丝网内的战俘被叫出来,排成五行。每一行的人逐个走进被指定的一个帐篷(共五个帐篷)。当我进入一个帐篷时,只见对面坐着一个外国人,大概就是中立国的人吧。帐篷里就我们两个人,再无旁人。我一进去,他就问我:“你回哪里呀?”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回中国。”他又问:“回哪个中国?”我坚定地说:“回共产党中国!,,就这样简单地问答之后,他很快填了一张卡片交给我。我拿着卡片(卡片上写的是外文,我当然认不得)退出来,门外站着的一个外国人接过我的卡片看了后,领我绕出原住的那个铁丝网,到了另一处地方。这里全是要回大陆的人了。从此,我们就与要到台湾的战俘分隔开了。有一个战俘本心是想要回大陆的,也许在那个问话的篷子里没有回答清楚,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卡片上一定是填着回台湾。当他走出帐篷后,一个外国人要领他返回原住的铁丝网时,他醒悟过来了,哭着闹着怎么也不回去,说是他要回大陆中国。幸好他遇上那个美国老牧师,他哭着向老牧师求情,在老牧师的帮助下,终于为他改了卡片,与我们到了一块。几天后,我们就被运到了朝鲜半岛南端的巨州岛上,而回台湾的仍留在巨济岛上。当我们离开巨济岛经过从前的铁丝网时,我亲眼看见铁丝网内跟我原在一个排的二班某战士噙着泪水看我们,我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情——他也是想回大陆的人啊!可是,也有一些战俘向我们挥手喊叫什么:“咱们大陆再见!”言外之意是,他们总要反攻大陆,取得反共复国的胜利。当然,我们也毫不示弱,针锋相对地对他们喊:“咱们台湾再见!”叫他们知道: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 在巨州岛战俘营
巨州岛是第八战俘营,有10个铁丝网,我在2号铁丝网内。我们先住的是帐篷,后来修了铁棚子,就住进了铁棚子内,一个棚子里住几十个人。比起在巨济岛时,这里就自由得多了,铁棚子门上没有守门人了,在自己所住的铁丝网内,可以随便串门了。我们铁丝网里的领导人也露面了,这就是原山炮营后勤处处长彭??(山西人)、连长冯玉林(山西兴县人)和范永清等几人。他们与其他铁丝网的领导也能相互联络,靠的是编好的手势和暗号。究竟巨州岛战俘营中谁是最高领导,我至今也不知道,当时只听说有个什么政委是大领导。在2号铁丝网内,彭??等人公开领导我们活动、斗争,还组织我们识字,学文化,党员还过组织生活。
虽然这里的战俘都是要回大陆的了,但我们的领导人并没有放松警惕,生怕有人用威胁利诱的手段,使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动摇,改变回国的主意,于是便成立了共产主义团结会,组织了纠察队,我都参加了。纠察队分四个班,有40多个人,其任务就是暗中监视那些被怀疑为意志不够坚定的人,特别是在他们被派出去做苦工时,纠察队总要想办法派几个队员一同到工地上做工,悄悄监视他们的行动。
那时候,虽然当兵的大多没文化,有不少人还是文盲,但由于战俘营里人很多,特别是有许多学生兵,所以人才还是不少,有能工巧匠,有会吹拉弹唱的,有懂外文、会说外国话的。有的人用罐头盒做成小号,用其他材料做成胡琴。他们还为我们演出过《白毛女》。那些懂外文的人从捡来的外文报纸上能知道许多新闻,特别是有关停战谈判和谈判战俘问题的新闻,听他们一说,对早日回国就抱有更大的希望了。当我们知道斯大林逝世的消息时,还开过追悼会。1952年的国庆节,1953年的劳动节、青年节、“七一”等节日,我们都搞了庆祝活动,在铁丝网内还举行了游行示威,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等口号。
最使人难忘的还是1952年的国庆。其时,我们从巨济岛来到巨州岛还不久。为了制作国旗,我们将美制雨衣拿到伙房汽油桶上烤热,再搓一搓,就将绿颜色搓掉了,变成了白布,再从医院里弄上红黄药水、药品等东西,将白布染红,再画上黄五角星,就制成了国旗。当我们将五星红旗升起来的时候,都高兴地跳起来了。我还是负责保卫国旗的呢,所以更是激动。可惜国旗升起之后不一会儿,就被嘹望哨上的兵发现了,于是铁丝网外的守兵要进来干涉,我们顶住门,不让他们进来,还用石头打他们,他们实在没办法了,就扔进毒气弹来,呛得我们要死。对于升了国旗的7号铁丝网,守兵们竞动用了机枪,扫死500多人,跟我原是一个连的张树森同志就是在这次扫射中死去的。即使这样,我们的同志还是宁死不屈,我们的领导更顽强,领导我们绝了三天食,以示抗议。此次国庆事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外界,国际红十字协会也知道了,曾派人来视察过。事情过后,领导人彭××对我们讲:“同志们,你们说咱们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咱们胜利了!咱们的斗争祖国人民知道了,世界人民也知道了!”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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