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仲珍仍然能说出许多当年一起出征的姐妹:张秋、冯玉珍、曾庆茹??“但是没有几个活着回来的。”
第200师第599团第3营第9连的黄志超排长回忆,当初到达缅甸时,在各大火车站,侨胞们手拿小旗,满面笑容地拥挤在月台两旁,对来自祖国的军队表示亲切慰问。第200师回撤后,于4月23日到达棠吉外围,翌日便与日军展开激战。但在25日晚又接到撤退命令,坏消息也一个接一个传来,曼德勒失守,腊戍告急,“第200师从棠吉大撤退,标志着中国远征军总崩溃的开始。”
幸存老兵王兆祥回忆,在棠吉,4月25日晚,师长戴安澜曾满怀信心地向第五军军长杜聿明致电:明天早上8点钟,要在棠吉缴日本人的枪,要活埋日本人,要给同古前线阵亡的将士报仇。但接到的回电却是:中央来电,情况火急,日军已抵达怒江惠通桥,中央命令必须在早上7点前全部退出战场。
“特别是跟随回国的侨胞,因传染病而死亡的更超过部队,在行进的道路两旁,每隔三五十公尺就有一个倒在路旁的尸体,回忆入缅时华侨欢迎的盛况,无不感到万分惭愧。路途中病死和因病而丢掉的士兵,超过战场伤亡的两倍。”黄志超在回忆文章中说。
当时驻扎在滇西的第69兵站医院院长高生厚向《望东方周刊》回忆,他的医院就收容了许多败退的第200师官兵,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悲惨的士兵:“蓬头垢面、衣裳褴褛,一些士兵见了吃的,狼吞虎咽,结果被胀死。由于控制饮食,他们就去田地里抓田鼠吃,抓到田鼠就活生生地塞到嘴里咽下去。”
郑庭笈称,突围战中,给养困难,路途艰险,官兵90%患了疟疾,第598团第8连,有一天竟有8名战士死亡,“出国时全师官兵有一万人左右,回国后,只剩下约4600人。” 师部研究决定:实行秘密火化,带骨灰回国
“母亲王荷馨见到父亲的家书时,也见到了父亲的遗骨。”戴安澜的儿子戴澄东告诉《望东方周刊》。这封家书中,戴安澜还提到,“你们母子今后生活,当更痛苦。但东、靖、篱、澄四儿,俱极聪俊,将来必有大成。你只苦得几年,即可有福,自有出头之日矣,望勿以我为念。我要部署杀敌,时间太忙,望你自重,并爱护诸儿,侍奉老母。”
根据郑庭笈的回忆,5月18日,第200师撤退通过西保到抹谷公路时,遇敌第五十六师团的两个大队兵力,戴师长在混战中负伤,胸部和腹部各中一弹。第599团团长柳树人和第600团副团长刘杰阵亡,遗体都没有找到。
“缅甸已入雨季,戴师长终日躺在担架上,雨淋日晒,又没有药可换,伤口已经化脓,到了5月26日下午7时,在缅甸茅邦村光荣殉国。”郑庭笈回忆,工兵赶制棺材,夜间将戴师长遗体入殓,29日,因天气炎热,戴师长遗体流脓水发臭,决定火化,将火化后的遗骨用绸布包好,装在木箱里,送回国内。
“弥留之际,他总是把师部几个人叫到身边,询问行军路线、军纪、生活等情况,唯一没有提及过孩子、夫人,没有留下一句安排后事的话。”第200师野战医院中校院长李颖忆说,戴将军牺牲两天后,遗体散发出异味,师部研究决定:实行秘密火化,带骨灰回国,“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我和几名医护人员给戴将军换穿上干净的军衣。我们把砍伐的树木劈成段儿,堆积起四五尺高的柴垛,然后把将军的遗体放置其上。”
“我们背着师长的骨灰回国,副师长安排我背了6天。”幸存老兵王兆祥告诉《望东方周刊》,“戴师长负伤时,599团去向不明,当时戴师长还清醒,他说,‘我老戴这次不死的话,一定先斩后奏,先把599团团长柳树人杀掉,再把参谋主任和炮兵营副营长枪毙。’” 而戴安澜至死不知道的是,身为599团团长的柳树人,已先于他而殉国。
第200师回到云南保山后,师部派人打好棺木,重新装殓了戴将军的遗骨,并派一个排的兵力,护送戴将军的灵柩回昆明。灵车上,赫然竖起一根高高的竹竿,竿首高挑着将军殉难时的血衣。
“母亲非常的坚强。她知道父亲对教育非常重视,在父亲去世第二年,就把全部抚恤金捐献出来,在广西全州开办私立安澜高级工业职业学校。”戴澄东说,1949年,国民政府派人到我家,要母亲带着孩子们跟他们撤离,母亲回绝:“我的丈夫葬在哪里,我一辈子就带着孩子在哪里,决不离开他。”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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