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很少这么激动,这样“替古人担忧”。睡觉前,他仍然情绪难平,若有所思地说:“我很想知道你们青年人的心理,我想写一本关于你们青年人的书。现在写书的人都关心青年对工作、对结婚是什么态度,可是,青年人对历史、对世界又是怎么认识的?” 毛泽东毕竟没有写替曹操翻案的文章。郭沫若写了,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经过一番争论,大多数人接受了郭沫若的观点。
毛泽东显然想得更远,他不是只想一个曹操,他想的是改变历史固有的某些观念。不久,他问卫士田云玉:“你最近看什么书?”田云王说:“我喜欢历史和哲学。”毛泽东说:“我给你推荐一本书吧。冯契的《怎样认识世界》你可以看一看,那本书还是写得不错。”
过了几天,他又鼓励田云玉学习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特别讲述了一番历史唯物主义观点。然后,他又讲了那句话:“我要写一本关于你们青年人的书,专给青年人看的书。因为世界最终是属于你们的。”
毛泽东在1935年就写下了“不到长城非好汉”的著名诗句。他不曾游黄河,却多次到长城。到了长城便一定要谈到秦始皇。对于秦始皇他也是一反我们的传统看法,说秦始皇有功于中华民族。他是做了许多民不堪命的坏事,但他还做成了许多有利于民族和统一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两千多年来,改朝换代改不了他创建的制度。他在全国范围内完成了“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这样伟大的事业,这对于形成我们这个统一的国家统一的民族具有深远的不可估量的重大意义。所以,孟姜女的庙要保护好,秦始皇作为那个伟大时代的代表人物的地位也要承认。
毛泽东是几千年来第一个以至高至尊的身份为曹操和秦始皇翻案的人。他确实曾嘲笑那些将我们的政权与秦始皇做比较的人:“但是你错了,我们比秦始皇还要超过一百倍。”这决不是指暴政,而是指对国家与民族的贡献。 就在那段时间,有一次我为毛泽东做睡前按摩,毛泽东突然问我:“银桥,你要说实话,你们怕不怕我?” 我说:“有的人怕,有的人不怕。有时候怕,有时候不怕。”
毛泽东亲切地说:“告诉大家,都不要怕。毛泽东也是个普通人,他也没想到他会做党和国家的主席。他本来想当个教书先生,想当个教书先生也不容易呢……”停了一会,他用断然的语气说:“主席不是皇帝,主席只是人民的一个服务员。” 到了60年代初,有一次毛泽东去湖南,专列开动后,我们许多工作人员与毛泽东一起聊天。
记得那次是李敏代毛泽东给亲人扫了墓。聊天时,李敏说扫墓时看到好多算卦的。毛泽东笑着说:“那你也会算算么,看他算得准不准。”
然而,李敏又说了一个情况,说扫墓时还听到有人骂毛泽东。恰好列车服务员姚淑贤走了进来,毛泽东坦然地笑着说:“小姚,我女儿回去扫墓,说还有人骂我呢。” 姚淑贤条件反射一般嚷起来:“肯定是阶级敌人!”
毛泽东仍然在笑,摇摇头说:“不对,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有人骂是正常的,没人骂是不正常的。骂我的人有坏人,也有好人。好人有时也会骂人的。因为我也不是一贯正确么。”停了片刻,他带着思索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语气变得深沉缓慢:“蒋介石挖过我的祖坟,共产党也曾把我开除一边,不让我做事,革命不是容易事,革命就要舍得出。他们挖了我祖坟,迷信,我不是还是很好吗?我还是毛泽东么。现在人民又给我父母修了坟,也很好。我也是个人,毛泽东也是个人。人总是要死的,我也是要死的。什么高瞻远瞩,不是那么回事。我死后,我搞的这些东西也会有人骂,有些也会被实践证明不对。我是人,是人就有错误。但我有信念,我还是要革命,别人骂什么我也还是要革命……”
毛泽东毕竟没有写出那本关于青年人的书,但是他在专列上对我们一群年轻的工作人员讲的这番话却在我耳边响了近30年。现在我也老了,将来的青年还能理解这位革命巨人的思想感情吗?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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