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这时,听见师政委石瑛在我上方约70米的半山腰大声地催骂我们副团长:“李德功呀,李德功!你怎么还没爬上来?再上不来,你将成为革命罪人!” 本文摘自《鸭绿江边的记忆:1950-1953·我在朝鲜战场》 作者:何宗光 出版社:长征出版社 1950年11月27日,第二次战役打响后的一天。 接近黄昏时分,太阳刚落下山,半边天还留有落日的余晖,灰色的云朵镶着金色的亮边。 我们三四六团来到了九龙江边。 江边有山,对面沿江有条不宽的公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平壤方向。 跨过九龙江,不远处就是上草洞,那是我们即将攻击的目标。 此刻,按志愿军司令部的布置,我西线志愿军已集中了6个军共23万余人的优势兵力,形成了对敌人的大包围圈。
九龙江在此有近60米宽的河床,江面呈现不规则的青白两种颜色。靠近山边的一面水流湍急,急流中心有几块较大的河石突出水面,流急石阻,溅起一团团白色浪花,发出“哗哗”声响。深水河面约20米宽,未结冰,呈青蓝色;浅水河滩约40米宽,结了一层薄冰,呈白色。
在晚霞余晖映照下,隐隐约约看见河对岸800米外有10辆坦克成环形配置,炮塔向外。后来得知,那是美军二十五师二十四团的一个坦克连,其他敌人的活动就看不清楚了。 “立即占领有利地形!”命令下来了。
我们团本来是想依山沿九龙江边向南前进的,但已经看到了敌人,必须立即抢占山头,占领有利地形,等待总攻命令下达后向被包围的敌人发起攻击。 师的主力也正在占领约一公里长的山岭。
江边这座山约有一百多米高,由于靠近九龙江,雨水充沛,山上树林茂密,日落后越发显得黑糊糊的,部队容易隐蔽。我们团主力奉命在此准备堵住向平壤方向逃窜的敌人。
与此同时,团长命令我们二营五连和机枪连一排,迅速涉过九龙江,越过河滩,通过一大片开阔地,隐蔽地前进,缩短与敌人的距离。待会儿总攻发起后,估计敌人会猛烈进攻已被我占领的高地,以便沿九龙江夺路南逃。我们在此埋伏,正好打他一个伏击战。
团的主力正分成若干路,攀缘树枝和岩石,拼命地往山上爬。山虽不算高,但由于山势险峻难以攀登,又仅有一条羊肠小道,如若这么多人都挤一条道,势必耽误占领山顶的时间。
这时,听见师政委石瑛在我上方约70米的半山腰大声地催骂我们副团长:“李德功呀,李德功!你怎么还没爬上来?再上不来,你将成为革命罪人!”
难怪石瑛要骂。每一个参加战争的人都深知时间对战争意味着什么。谁掌握时间的主动权,哪怕只是一分一秒,都能在决定战争胜负中起着极为重要的甚至决定性的作用。这个当口,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生命。
也难怪我们副团长。其实,他已尽到最大努力了。他患有严重的胃下垂,个子又高,已经瘦得像树干了,不得不由警卫员架着他拼命地往山上爬。
我们涉水过江的连队,同样容不得分秒迟疑。一部分战士来不及脱下棉裤和鞋袜就跳进湍急的江水中。为了不被急流冲倒冲走,大家前后手拉着手走。水深处已没过大腿根,气温已近零下20度。战士们走出河滩时,裤子和鞋子立刻被冻成冰,双腿不能打弯,直通通的像木头。战士们用力下蹲,想折断棉裤外面的冰层,用冻得发红发麻的双手使劲挤压冰水。
我和机枪排的战士脱掉棉裤和鞋袜,一手把裤子和鞋袜顶在头上,一手拉着前面人的衣服蹚水过江。刚下水时,我还感到极冷,但很快就不知道冷了,只感到下肢完全麻木失去知觉。当时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要滑倒被急流冲走上,蹚过急流走向浅水冰层时,才发现小腿已被踩破的冰块划破好几处,鲜血顺着小腿和脚面滴到冰上,血迹斑斑。
离开冰层,光着脚踩在石子上,脚掌立刻和石子冰冻结在一起,用力扒掉石子,脚掌的肉皮被撕掉一块,流着鲜血,我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穿上鞋袜后,伤口的血又和鞋袜粘在一起,走路时痛得更加难忍。
我看见战士们正在奋力地前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立时受到鼓舞。此刻,他们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如何尽快地接近敌人、如何消灭敌人、争取战斗的胜利上了,已经顾不上这些皮肉的痛苦。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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