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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刘知幾《史通》关于史学构成的思想(10)


    那么,为什么要开展史学批评呢?或者说,史学批评之必要性何在?刘知幾对此做了明确的论述,他写道:
    古之述者,岂徒然哉!或以取舍难明,或以是非相乱。由是《书》编典浩,宣父辨其流;《诗》列风雅,卜商通其义。夫前哲所作,后来是观,苟失其指归,则难以传授。而或有妄生穿凿,轻究本源,是乖作者之深旨,误生人之后学,其为谬也,不亦甚乎![2]卷七《探赜》,194
    盖明月之珠不能无瑕,夜光之璧不能无颣;故作者著书,或有病累。而后生不能诋诃其过,又更文饰其非,遂推而广之,强为其说者,盖亦多矣。[2]卷七《探赜》,196
    这两段话,都是在说明史学批评的重要性,但其意也有不完全相同之处。前者先是因“取舍难明”“是非相乱”而发生差错,继之是后人穿凿以致“乖作者之深旨,误生人之后学”,造成新的谬误。后者是说,即便是佳作,也难以做到“无瑕”“无颣”,而后人无识见,反而“文饰其非”,以致谬种流传。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必须有正确的批评,纠正前人的失误与过错,使史学得以健康发展,这正是史学批评对于史学发展的重要作用,其必要性自无疑义。
    《史通》所采用的史学批评的方法,灵活多样,举凡纠谬、补正、说理、推论、警示、劝告、比较、辨证等,其中贯穿着一个总的原则,就是“爱而知其丑,憎而知其善”[2]卷一四《惑经》,374,这是史官记事的原则,也是史学批评的原则。这就是说,对于批评的对象,不应说好就全然都好,说不好就全然不好,要有辩证的态度和方法。这种辩证的态度和方法,还反映在对于考察对象之“貌”与“心”的关系判断方面。刘知幾写道:
    大抵作者,自魏已前,多效《三史》;从晋已降,喜学《五经》。夫史才文浅而易摸,经文意深而难拟;既难易有别,故得失亦殊。盖貌异而心同者,摸拟之上也;貌同而心异者,摸拟之下也。然人皆好貌同而心异,不尚貌异而心同者,何哉?盖鉴识不明,嗜爱多僻,悦夫似史而憎夫真史,此子张之所以致讥于鲁矣,有叶公好龙之喻也。[2]卷八《模拟》。208
    这是阐明对于形式和思想的辩证关系,即在史学批评中,既要看形式,更要看思想,不会因“貌同”而忽略了“心异”这一关键所在。清代史学家章学诚有一段论述与此意相近,章学诚说:
    《尚书》一变而为左氏之《春秋》,《尚书》无成法而左氏有定例,以纬经也。左氏一变而为史迁之纪传,左氏依年月而迁书分类例,以搜逸也。迁书一变而为班氏之断代,迁书变通化,而班氏守绳墨,以示包括也。就形貌而言,迁书远异左氏,而班史近同迁书,盖左氏体直,自为编年之祖,而马、班曲备,皆为纪传之祖也。推精微而言,则迁书之去左氏也近,而班史之去迁书也远;盖迁书体圆用神,多得《尚书》之遗;班氏体方用智,多得《官礼》之意也。[2]卷一《书教下》,49-50
    这里说的“形貌”与“精微”跟刘知幾说的“貌”与“心”实为同义,或许章学诚本是受到刘知幾的启发而加以发挥乃有此论述。刘、章二人都重视关于形式与思想之关系的辨析,可见这一辩证思维及其方法论在史学批评中的重要。
    最后,我们要说到刘知幾关于史学批评的目的,即批评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其实这在刘知幾的史学批评的种种方法的运用中,已有明确的表述。概而言之,就是他在《史通·自叙》中说的两句话:“若《史通》之为书也,盖伤当时载笔之士,其义不纯。思欲辨其指归,殚其体统。”[2]卷一○《自叙》,271在这里,“指归”是指思想而言,“体统”就是说的体裁体例了。这个目标,既是刘知幾要达到的目标,也是他为当时的和后世的学人所希望的,这从他以扬雄《法言》,王充《论衡》、应劭《风俗通》、刘劭《人物志》、陆景《典语》、刘勰《文心雕龙》等自况,看得十分清楚。
    刘知幾《史通》一书,以史学批评显其锋芒,以思考史学自身之构成为其底蕴,显隐相济,贯通古今,这就是《史通》之“通”的真谛。然而,诚如刘知幾所说:“明月之珠不能无瑕,夜光之璧不能无颣”[2]卷七《探赜》,196,《史通》亦不能脱离这一常理,故历来都有一些批评《史通》瑕疵以至缺陷的论著,笔者也曾有这方面的文章。[7]但这都无碍于《史通》在史学史上的崇高地位。今年,时值刘知幾诞生1355年、逝世1295年,笔者撰写此文,也是对这位历史上的杰出史学家的一个纪念。
     
    注释:
    ①参见周晓瑜:《史通书名辨证》,载《山东大学学报》2002年第2期。文章列举前人对《史通》之“通”的六种解释,而此文作者认为:《史通》之“史”是指历史学,“通”是“通义”的意思,指疏通道理而言。
    ②参见《十三经注疏》本,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245页。按:刘知幾《史通·自叙》说:“年在纨绮,便受《古文尚书》。”
    ③按:此处引文,刘知幾用典甚多,可参见浦起龙所释,不一一作注。
    ④按:顾炎武认为:“《左氏》之书,成之者非一人,录之者非一世。”(见《日知录》卷四“《春秋》阙疑之书”条,载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82页)这一看法,多为今人认可。
    ⑤《左传·文公十五年》记时人引史佚之言:“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救乏、贺善、吊灾、祭敬、丧哀,情虽不同,毋绝其爱,亲之道也。”同书《宣公十二年》记:“史佚所谓‘毋怙乱’者……”同书《成公四年》记:“《史佚之志》有之曰……”(以上分别见《春秋左传注》,杨伯峻编著,载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611、747、818页。)又《礼记·曾子问》记:“孔子曰:吾闻诸老聃曰昔者史佚有子而死,下殇也。墓远,召公谓之曰:‘何以不棺敛于宫中?’史佚曰:‘吾敢乎哉?’召公言于周公,周公曰:‘岂不可?’史佚行之。下殇用棺衣棺,自史佚始也。”(见《礼记》,陈澔注,载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11页。)
    ⑥相关材料见《国语》卷一七《楚语上》、卷一八《楚语下》,载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551、5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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