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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红光:少数民族边疆地区的城市化困境(2)


    城市化与文化、自然生态的恶化
    围绕内蒙古城市化发展的批评意见集中地反映在“文化生态”和“自然生态”这两方面,比较典型的意见有:定牧导致超载过牧,此种密集、深度放牧破坏了自然生态。②也有学者认为,城镇化改变了内蒙古人原有的那一套生产和生活方式,③亦即破坏了其本土的“文化生态”。这些意见直指资本、政策和文化的关系。它向我们昭示:经济不等于社会!因而我们不禁要问:看似如此理性的大数据究竟丢失了什么?
    于是,我们改变用定量研究观察社会的方法,采用定性研究方法来考察内蒙古的城市化过程,根据人们的行为方式,将内蒙古城市化类型划分为四类:“集市型城市”、“企业型城市”、“政策型城市”和“移民型城市”。其中集市型城市发展自传统集贸市场。譬如包头发展自传统互市,它既是物资的集散地,也是信息的交汇之处;呼和浩特发展自驿站,因为密集的交通网络聚集了人气,蒙古人将这样的地方称为“浩特”。企业型城市,譬如突然发现了煤矿,就挖煤,发现气田就开采煤气,周围就业、服务业也接踵而至,企业带动了当地城镇化。这种城镇化和企业的命运拴得比较紧,企业一旦垮了,城市也就废了。政策型和移民型城市有些重叠,但实际上移民型城市主要是以生态移民为主(如鄂伦春、达斡尔等),这是一步到位的发展思路。当地政府将当地农牧民从山上搬下来,给他们盖好房子,让他们过着和城里人一样的生活。政策型城市因为国家或地方政府的战略需要,搬迁整个城市,形成“新城”和“老城”格局。如鄂尔多斯整体搬迁,白天职工上政府大楼办公,晚上下班返回老城居住,形成了昼夜两重天的景象。另外一种是,那个地方本来没有城市,比如说二连浩特、满洲里,为了与外蒙古、俄罗斯搞边境贸易,促进开展边贸活动,干脆就地打造一个城镇。笔者把移民型城市和政策型城市的微妙区别加以区分,为的是进一步看清楚政策在行为层面如何被划分的现象。
    传统上蒙古族牧民以3~5户为一个基本单位,逐水草而居,取材于地、取法于天,这使牧民的生产与生活捆绑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链条,笔者将其称为“生活世界的意义系统”。在这个“第一链条”中,牧民的财富来自于五畜,即马、骆驼、牛、绵羊、山羊。与农业生产中的财富不同,逐水草移动是五畜的基本特征。人在链条中最重要是维护五畜的正常生存,而其生存依靠的是自然环境,因此在天(自然)面前,环境、五畜和人类是平等的,各有各的品格,并没有被资本化。人尊崇天的方式通过人们创造的仪式来实现,它规范着人们的生产和生活方式。④祖先和天是蒙人信仰的依托,而居住的敖包同时也是祭天、祭祖的空间,小到一个家庭,大到全蒙全都是依循着这样的文化机制进行生产生活的。
    其中各组成元素之间的关系进一步还可以细化为“第二层链条”、“第三层链条”……不同层级的链条之间呈现为一种观念上的派生关系,如:家可以进一步细化分为不同性别、年龄的人及其通过婚姻或生产联合形成的组织形式;天可被细分为九十九个腾格里(长生天);敖包是人们祭天、祭祖的神圣场所,也具有区域、大小层级之分;五畜可按其活动半径分出大小不同的草场范围,甚至还可以细分出各种牲畜所吃草的种类和具体部位……
    可见,传统蒙古族牧民的文化和自然生态系统是一个结构紧密、互为影响的有机构成,那么如何基于此来理解城市化过程中的资本介入与“过度放牧”等一系列政策行为带来的结果?事实上,正是人和自然、人和人的关系创造了文化,因而新元素的进入一定也会导致关联性变化的发生,在这个“生活世界的意义系统”中,有些地方的链条断了,有的环节新生长了出来。比方说工业产品的进入改变了人们放牧的方式,尤其年轻人完全可以骑摩托放牧,而无需骑马了。再如打机井的使用也改变了人与自然的传统关系。
    从“第二层链条”到“第三层链条”的演化我们可以看到,地下水的使用不再是“取材于地”那么简单,通过机井、水泵和柴油的使用,水进入市场成为一种商品,这意味着牧民无法自我控制市场价格,而必须花钱买水。水的商品化势必将转嫁到他的具体生产环节中,资本逐渐渗透进牧民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可见,城市化过程创造了生产生活链条中的一部分新元素,另外有一些传统的部分则被切断了。比如对于家庭生活来说,无论是进城打工,还是进城为孩子陪读,越来越多的牧民家庭游弋于城乡两地,成为“一户两居家庭”。城市教育体系的建立是衡量城市化程度的标准之一,但教育资源向城市的倾斜、乡村学校的撤并,导致一家人中妈妈在城里陪读,爸爸在外地打工,本来一家,现在变成一户两家的现象越来越常见,形成了新型的候鸟式家庭:
    桥二的老家在恩戈贝。作为拥有4口之家的父亲,两个孩子的教育是他家的最大开支。为此他必须搬到他认为比家乡好的教育环境(达拉旗)求学,并在学校附近租房。他在老家承包了60亩地,主要用于种植玉米,秋收后作为饲料卖给过冬的牧民。除此之外他还在达拉旗打零工(工地小工或开出租等),以便维持日常开支。住房、交通、饮食等这部分开支属于新增链条,并且不由他所控制。他能够自我控制的也只有通过努力赚钱才能维持。他和他的夫人必须进入资本市场打拼⑤。
    基于这样的跟踪调研,我们的研究一直可以追踪到内蒙古农牧民生活的教育、医疗、养老、贷款等诸多领域。事实上不只在内蒙古地区,在城市化的进程中,劳动者在劳动和消费环节中被异化的现象在全国各地都极为普遍。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