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九月》原文与赏析(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12:11:58 趣历史 佚名 参加讨论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风”是海子喜欢歌咏的事物,在海子眼里,“风”总是亲切而贴近的。在组诗《母亲》中,诗人说“风很美”、“风 吹遍草原”;在《黄金草原》中,诗人说“风吹来风吹去”的当儿,女人“如星的名字”或者羊肉的腥香令人沉醉。可是“风”远在远方时,为什么会比远方更远呢?很显然,“远在远方”中的“远方”并不是一个纯实在的概念,而是虚实相间,是历史与现实的交融;也不是一个纯空间的指向,而是时空并指。时间和空间都是无边无际无始无终的,时空的无边无际无始无终常常令现实生存中的人们感到怅然。作为远方之处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的事物,“风”的存在更令人难以捉摸。风的漂浮不定,风的来去无踪,都增加了远在远方的空间之空洞感和时间之虚无感。远方的风因此存在于我们的视线之外,感觉之外,所以显得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的出现再次标明了诗人的在场,直接启用“我”来现身,较之开头的“目击”而言,更强调了诗人的主体介入,主体进入事物内部,开始领会和解释。“作为领会的此在向着可能性筹划它的存在。”“领会的筹划活动本身具有使自己成形的可能性。我们把领会使自己成形的活动称为解释。”①诗人领会到什么?他又如何在解释?诗人的领会其实是一开始就发生了的,当他“目击”到诸般物象时,他就开始思入世界,开始领悟其间的真髓,开始追寻自我在此间的可能性存在。“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这是对领会的传达,是对自我心灵律动的解释。且不说“琴”与“情”相谐双关的惯常表达策略,单这琴声的“呜咽”就足以让人心动不已。“琴声呜咽”,将琴声人格化,人格化了的“琴声”倾诉着人的情感与情绪,从词义上分析,“呜咽”是低低的哭泣,较之“放声号啕”,它更言说着内心的痛楚以及对这种痛楚的隐忍。“呜咽”的琴声已经将诗人的诸般情感一应牵带而出,诗人情感表达的方式从而变得更含蓄和隐晦,不再有任何表面的身体语言,所以诗人说“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重新述说了诗人与草原之间的空间关系。在人类生存境域中,时间与空间的经纬交织成人的此在,卡西尔曾经说过:“空间和时间是一切实在与之相关联的构架。我们只有在空间和时间的条件下才能设想任何真实的事物。”②诗人之所以要将远方之远“归还草原”,意在表明自己从草原这个神秘空间的退场,不入住和占有此间,不与草原发生内在的空间关系,神圣草原因为没有“我”的侵占而相对于“我”来说得以完整,“我”因为没有入住草原并沉迷于神秘之间而将草原的神秘性永远存放到想象之中。 因为草原的神秘幽远被保持到想象之中,草原在“我”的视野上从此“缺席”,草原的空阔退隐之后,手中的事物开始鲜明呈现。这鲜明呈现出来的事物是什么?是“木头”,是“马尾”。木头和马尾的出场,将草原的历史带走又将草原人的历史带来,“木头”和“马尾”组合成的马尾琴,是一个民族情感的凝聚、智慧的结晶与生命的象征。在马尾琴上的木头和马尾不再是原初形态的木头和马尾,已经同人类的历史、人类精神生活联系在一起,它们有点像海德格尔描述的那双破损的鞋具,开始去却其作为器具的有用性,直接敞现存在本身。看看海德格尔对这个破损鞋具的描述吧:“从鞋具磨损的内部那黑洞洞的敞口中,凝聚着劳动步履的艰辛。这硬邦邦、沉甸甸的破旧农鞋里,聚积着那寒风陡峭中迈进在一望无际的永远单调的田垄上的步履的坚韧和滞缓。皮制农鞋上粘着湿润而肥沃的泥土。暮色降临,这双鞋在田野小径上踽踽而行。在这鞋具里,回响着大地无声的召唤,显示着大地对成熟谷物的宁静的馈赠,表征着大地在冬闲的荒芜田野里朦胧的冬眠。这器具浸透着对面包的稳靠性的无怨无艾的焦虑,以及那战胜了贫困的无言的喜悦,隐含着分娩阵痛时的哆嗦,死亡逼近时的战栗。这器具属于大地,它在农妇的世界里得到保存。”③在海德格尔这段富有诗意的描述里,我们看到了鞋具与农人生命的粘连。海子笔下的“木头”“马尾”也与那鞋具一样,同草原人的生活与生命密切粘连在一切,不可分离。在木头和马尾交合而成的马尾琴不断的倾诉中,草原人的历史得以留存。 第二节诗人再次凝视远方,对它作出寻思,“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这里涉及到死亡与生存的关系问题。海德格尔指出:“死作为此在的终结乃是此在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确知的、而作为其本身则不确定的、不可逾越的可能性。死,作为此在的终结存在,存在在这一存在者向其终结的存在之中。”④海德格尔言说死亡其实就是在言说生存,他强调生存是向死的存在。在这个意义上说,远方的存在也是面向死亡的存在,而作为远方在死亡中凝聚的生命形态,这里的“野花”携带的意蕴是丰厚的,它不再只是第一节中那个存在于现实中的具体实在的物象,而是更多的呈现着象征意味。野花的馥郁馨香与勃勃生机是由死亡赋予的,由远方广漠的死亡所凝聚而成的野花是一种精神性的存在,它是不死的。所谓不死的事物是抽空了时间与空间的事物,或者说是时间与空间永远凝固着的事物。时间与空间在什么情形下会被抽空呢?或者时间与空间什么状态下会永远凝固呢?只有当一种物质积聚为一种精神,或者沉淀为一种文化时才有可能。因此,这不死的野花就是草原文化的隐喻,或者说就是草原精神的象征。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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