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洼姑娘之三
http://www.newdu.com 2024/11/26 03:11:08 互联网 佚名 参加讨论
阿漕接了情书,走到落洼姑娘那里,对她说道:“这个……这是以前说过的那个人的来信。” 落洼说:"为什么干这种事情?母亲知道了,是不会许可的。"阿漕强调地说:"以前几曾说过这种事情?对于夫人他们,你是不必顾虑的呀!"落洼姑娘不答。阿漕点起纸烛来,把信读给她听,写着的只是两句诗: "闻道芳名心便醉, 未曾相见已相怜。" 阿漕自言自语地说:"啊,写得真漂亮!"落洼姑娘一点反应也没有,把信卷起,塞在梳头箱子里了。阿漕只得离去。带刀在那里等候阿漕,见她来了,便问:"怎么样?小姐看了么?"阿漕说:"没有,也没有回信,她把信搁起来了。"带刀说:"无论怎样,总比现在快活得多。况且,对我们两人也是有利的。"阿漕答道:"只要对前途有信心,这里自会有好的回音。" 有一天早上,落洼的父亲走出客堂去,顺便向落洼的房间里张望一下,但见这姑娘身穿破旧的衣裳,乌黑的头发美丽地披在肩上,实在非常可怜。便站定了,对她说道:"你的衣服为什么弄得这般模样!你娘虽然可怜你,但是别的孩子的事情太多,顾不到你。如果你需要什么,只管向她请求,不必顾及。这样的生活是很可怜的。"这虽然是生身父亲,但落洼姑娘也觉得难为情,一句话也不回答。父亲离开了她,径直走去对他的夫人说:"我刚才到落洼那里看过,看见她在这寒天只穿着一件破旧的夹衫,大概是别的孩子穿旧了的吧?应该给她些衣服。这几天夜里很冷呢。"夫人答道:"阿呀!常常给她衣服的。难道没有了或是穿破了?还没有多久呢。"父亲叹口气说:"唉!这讨厌的东西。早年死了娘,弄得不像个人了。"夫人那了女婿少将的一条裤裙去叫落洼缝,神气活现地对她说道:"这活计必须得比平常更加讲究。如果做得好,赏赐你一件衣服。"落洼姑娘听了,觉得悲伤不堪。 不久,裤裙缝好了。夫人很满意,拿一件自己穿旧了的绸棉袄给了她。晚秋时节,寒风凄厉。落洼姑娘穿着薄博的夹衫,感到有点凉意。如今得到赏赐,心中很高兴。大概是因为她遭逢重大的不幸,意志消沉了的缘故吧。这位女婿少将,一向多嘴多舌,但他的优点是喜欢夸奖。她看到这件裤裙,便极口称赞道:"这件衣服非常出色,缝得真好啊!"侍女们把这话告诉了夫人。夫人说:"静些儿吧。这话不可以给落洼听见。防她骄傲起来。因为这种人,必须常常威吓她,才能使她有顾忌,可以给人派用场。"侍女中有好些人私下同情落洼,她们说:"这真是太残酷了!这么可爱的姑娘!" 且说左近卫少将,既已一度求爱,便写第二封情书给落洼姑娘,写的是一首诗: "芒穗花开深有韵, 心心盼待好风吹。" 信封上插着一枝芒花。但是得不到回音。 一个冷雨霏霏的日子,他又写一封信,前面先写一段文字,意思是说:你这位小姐,和我以前所传闻的不同,是一个没有人情的人。后面附一首恋歌: "秋雨连绵云暗淡, 消沉好比恋人心。" 落洼姑娘还是不给回信。少将再写一首恋歌送去: "情人虽似天河远, 不踏云桥誓不休。" 如此寄送情书,虽非每日,却是不断。但落洼姑娘一个字也不回复。少将把带刀唤来,对他说道:"我这几天心绪不好,写这许多情书,也是不习惯的。大概那些人连应酬的回信也不会写吧。你说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怎么连简短的回信也不给我呢?"带刀说:"哪里,我不会说这话。只是那位夫人,性情非常凶恶。凡是她所不许可的事,如果你稍稍染指,她就不放过你。我推想,近几天小姐大概已经被她吓坏了。" "就是为此呀!我不是说过,叫你悄悄地带我去吗?"少将狠狠地责骂他。带刀不好拒绝,只得等候适当的机会。大约十天没有消息。 少将又写情书:"近来几度寄诗音信绝,怨情多似水中萍。我想抑制我那消沉的心,不料总是被涌上心来的恋情所驱使,又要向你这个冷酷的人写这封信。被人知道了,我很可耻呢。"他把这封信交给带刀。带刀把信交给阿漕,哭丧着脸说:"这回无论如何要讨回音。主子埋怨我不热心呢。"阿漕说:"小姐说还不知道回信怎样写法呢。看她的样子的确为难。怎么可以勉强她呢?"她把信送给落洼姑娘。但这时候,二小姐的丈夫右中将要落洼姑娘替他缝一件袍子,非常急迫,落洼姑娘很忙,又不写回信。少将想,落洼究竟是个完全无情的女子么?他很失望。但他曾听这女子心情很沉着。这种谨慎小心的习气,反而称少将的心。因此他不管过去的失败,只管接二连三地催促带刀。无奈这家庭很复杂,出入人多,带刀不易找得适当的机会。他正在用尽心计的时候,忽然听说中纳言大人为了还愿,要到石山寺去进香。大家都希望跟去。连那些老太婆,也以不能同行为耻。但落洼姑娘是轮不着参加的。有一个叫做弁的侍女,看她可怜,对夫人说:"也带落洼姑娘去吧。年纪轻轻,独自住在家里,怪可怜的。"但夫人说:"那个东西么?她何曾出门过?况且路上又没有要裁缝的东西。游玩等事,不要让她知道,关她在这里好了。"她完全不答应。阿漕是三小姐的侍女,打扮得很漂亮,准备同去。但她想起了自己主人落洼姑娘一个人留在家里,心里很难过,便对夫人说:"我忽然月经来了。"想以此为借口,留在家里。夫人怒气冲冲地说:"哼哼!恐怕不是吧。你是因为落洼姑娘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可怜她,所以说这话吧。"阿漕说:"实在是不凑巧,我很懊恼呢!如果身体不洁净是不要紧的,那么就请带我去吧,这样快乐的旅行,哪有人不愿去的呢!老婆子们都要跟去呐。"夫人信以为真,便叫另一个婢女梳妆打扮,跟三小姐去,而让阿漕留下来。 大群人马出门以后,屋里肃静无声。阿漕便和寂寞无聊的落洼姑娘亲密地谈起话来。此时带刀在外面叫她:"听说你不跟他们同去。如果真的,我们现在就走吧。"阿漕回答说:"小姐留在这里,心绪不好,我怎么能走呢?少将在那里厌烦了,你去慰问他吧。前回说起的画册,你就带了来!"便给他一封信。少将的妹妹,已进入宫当了女御的,有许多图画。带刀曾经说过:如果少将和落洼姑娘通了,他就去拿图画来给落洼姑娘看。带刀立刻拿了这信去给少将看。少将看了信,说:"这是你妻子的手笔么?写得很出色呢。机会很好,我就去,你去叫她们作准备吧。"带刀说:"那么,请给我一卷图画。"少将说:"不行,预先讲好的,等事情成功了才给图画呢。"带刀答道:"现在正是好时机了。"少将笑着,走进自己的房间里,用手指蘸了些墨,在一张白纸上画一个小嘴巴的男子,在上面写道: "你爱图画,只是恨汝无情心戚戚,愁颜不似画中人。" 叫带刀把这信带给落洼姑娘。带刀便去找他的母亲,即少将的乳母,对她说道:"快给我准备一包美味的果物,我马上来拿。"说过之后就出去。带刀把阿漕叫出来。阿漕急忙问:"图画呢?怎么样了?"带刀说:"这便是。把这封信交给小姐,便知道了。"阿漕说:"又是撒谎吧。"便接了信。落洼姑娘正在纳闷,读了这封情书,问道:"为什么这里说有图画呢?"阿漕答道:"是我写信把这事告诉带刀,大概这信被少将看到了吧。"落洼姑娘说:"真讨厌啊!我心中的事似乎被人看透了。像我这种不能见世面的人,最好是什么都不懂。"她今天特别不高兴。带刀叫阿漕,阿漕就出去。带刀出其不意地问道:"留着看家的,有哪些人?"问明之后,便走进去找这些人,对他们说:"你们很寂寞吧。这袋里的果物,拿些来吃吧。"叫一个人去告诉大家:"无论何人都可以吃。"便把整整两袋果子都送给他们。一只大袋里,盛者各种果物,各种糕饼,红白相间。白纸隔开的地方,盛些烤饭团。又写一张字放在里头:"这些东西,在我家里,也是奇异的不足取的食物。住在这府里的诸君,不屑吃这种东西吧。这些烤饭团,可以送给那个名叫露的粗工。"他知道他们都寂寞,所以装出精神勃勃的样子给他们看。阿漕看了,皱着眉头说道:"呀!好古怪!这些烤饭团和果子是什么意思呢?这是你玩弄的花样么?"带刀笑着说:"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弄这种不三不四的花样!喏,是我母亲瞎讨好呀。路!把这个拿去吧。"就把那些食物交给他了。夫妻俩人就同平日一样互相谈谈各人的主人的性情。带刀独自想道:今夜天下雨,少将大概不会出门的吧。便放心地就寝了。 此时无所顾忌,落洼小姐便独坐弹筝,音调优美可爱。带刀听了很感动,说道:"小姐原来有这样高明的一手!"阿漕说:"是呀!这是她已故的母亲教她的。小姐六岁上就学会了。"此时少将悄悄地来了。先派一个人来叫带刀:"有话要说,请你出来一下。"带刀立刻会意了。他想不到少将果真会来,心中惶惑不安,在里面答道:"我马上来了!"便走出房间去。阿漕走到小姐那里去了。带刀对少将说:"要来,总得先打个招呼,这样突然地来了……况且,对方心里怎么样,也不大明白,真是困难了。"少将不管,说道:"何必这样认真!"轻轻地拍拍带刀的肩膀。带刀苦笑着说:"没有办法了,请下车吧。"便领导他一同进门去。少将打法车回去。吩咐车夫,明天天没亮的时候来接。带刀暂时站在自家房门口,和少将说话,把安排告诉了他。这时候家中人很少,可以安心行事。少将说:"让我偷偷地看看小姐。"带刀说:"也许您看不上眼。如果像旧小说中的女主人公物忌姑娘那样难看,怎么办呢?"少将笑道:"那时候,没有戴草笠,就用衣袖盖住了头逃走吧。正像小说中所描写的一样。" 带刀引导少将走进落洼房间的围墙和格子窗中间。自己暂时站在帘子前面看守,防有留在家里的人看见。少将向房间里一张望,但见室内点着一盏幽暗的灯,连帘子和屏风也没有,可以看得很清楚。面孔向着这边坐着的,大概是阿漕吧。她的头发很美丽,白色的单衣上罩着一件有光泽的红单衫。在她前面,靠在柱上的,大约便是小姐了。她穿一件白色的旧衣服,上面罩着一件红色的棉衣,长过腰下。她的脸稍稍侧过去,看不清楚。头的轮廓和发的形状,都是美不可言。他正在张望的时候,灯火熄灭了。少将觉得失望。但是心底里涌起强烈的感觉:现在这姑娘一定要变成我的人了。但听得这姑娘说:"呀!暗得很。你的丈夫独自在房中,你早点回去吧。"这声音非常娇嫩。阿漕答道:"刚才有客人来,她出去会客了。我就住在您身边吧。这样寂寞无聊,您一个人害怕吧。"落洼姑娘笑道:"不会害怕的,我早已习惯了。"少将从格子窗边走出来,带刀迎面就说:"怎么样?要回去么?要我送您回去么?那顶草笠呢?"少将笑道:"你被你那个标致的老婆迷了魂,却来拆败我的事情!"少将心中想:小姐穿的衣服很破旧,也许看见了我怕难为情?但他已决心同她相会,便对带刀说:"你快喊你那个人出来早点去睡觉吧!"带刀回到自己房里,高声呼唤阿漕。阿漕回答说:"我不来了,今晚要在这里陪伴小姐。你早些到值班室里或别处睡觉吧。"带刀又叫:"刚才那个客人,有话要我转告你。你出来一下子吧!"阿漕说:"到底有什么事呀?不要这样罗嗦!"便开门出来了。带刀一把抓住了她,对她说道:"刚才的客人对我说,晚上下雨,一个人睡觉是不好的,来吧!"便拉着她走。阿漕笑道:"你瞧!什么事情也没有呀!"争执了一会,带刀终于硬把她拉进房去,两人静悄悄地睡觉了。 落洼姑娘独自不能成眠,坐着弹筝,信口吟道: "尘世茫茫皆可厌, 深山洞里觅安居。" 此时少将把格子门上的木片巧妙地旋开,钻进房间里。落洼姑娘吓了一跳,站起身来,被他一把抓住不放。旋开格子门的声音,被陪着带刀睡在隔壁房间里的阿漕听到了。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想走出去看看,却被带刀抱住,起身不得。阿漕说:"你干什么?隔壁的格子门响,让我去看看就来,放我吧!"带刀说:"是那只狗吧。或者是老鼠吧。没有什么事,不要大惊小怪。"他不放她走。阿漕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好像是有什么心事,所以说这种话。"带刀说:"我并没有什么心事,睡觉吧!"他紧紧地抱着他躺下了。阿漕挣扎着说:"阿呀!这算什么呢?讨厌!"她挂念小姐,心中焦灼得很,然而动弹不得。带刀紧紧抱住她,女人气力小,无可奈何。这一边,少将拉住落洼姑娘,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抱着她睡了。落洼姑娘异常诧异,浑身发抖,只是嘤嘤啜泣,少将对她说:"我知道你嫌这世间苦辛,特来替你找一处不闻尘世忧患的安静的山洞似的住家。"落洼姑娘想,这是谁呢?想是那位少将了。她就想起自己的服装粗陋,尤其是裙子很龌龊,恨不得就此死去,只管吞声哭泣。少将看到她那身世飘零的模样,也觉得不胜伤心,便默默无言地睡觉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