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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化激进主义生成谱系探寻(2)

在革命的舆论下,革命的激情和意识疯长,而且渐渐冲刷成一种史无前例的思维和逻辑。相对于“光荣革命”,流血、动荡成为暴力革命的家常便饭。我们看到,在辛亥革命席卷神州之前,《新民丛报》和《民报》的争论已经将革命必要性的调门提到了嗓子眼。一种彻底的、完全的、整体的一网打尽的逻辑在舆论中蔓延。在这些革命舆论家笔下,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在滋生。天不怕、地不怕的革命精神在传播,将“天意”移植于“人意”,于是有了从“人定胜天”到更为大胆的设定:“人定代天”。以“人道”代替“天道”,于是《革天》便有了前无古人且后无来者的决绝舆论:“由是而谈,则崇尚不可知之天道,而沮败当前即是之人道,天何言哉,则言天者不得辞其咎也。中国数千年之坐误于此者多矣。今者公理大明,人智增进,将冲决无量之网罗,大索同胞之幸福,而仍遮蔽于此,岂可训欤!甚矣,天之不可以不革也。”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个人本位主义,在某种意义上也正是“五四”时期个人本位主义的前奏。“天”,不单是一个名词,它乃是一个笼罩于(个)人之上的一顶牢笼之冠。激进的舆论家以无所畏惧的姿态号召国人:天演论不适合于人群。言下之意,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世纪初年秘密社会特征下的暗杀团、敢死队纷纷崛起,既是极端个人主义思想作祟,也是无政府主义思潮的感染。同样是在这个意义上,与其说“五四”20世纪前20年的“革命”是一种民族民主的激进,毋宁说它们的一系列行为都是在践行个人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理念,这些都构成了后来《新青年》诞生的时代与思想背景。
    三、“新青年派”:激进主义的白热化
    “新青年派”同仁们不但衡量“洋务派”、“戊戌派”等等思想流派的斤两,而且还对自我曾经身体力行或耳濡目染的“三次革命”说三道四。在他们看来,辛亥革命的思想家和革命党人的缺憾还在于“革命”的不够全面以及“革命”的不够深入。对辛亥以来“革命”广泛性和彻底性的怀疑与批判,使得新文化运动以更为激进的面相呈现。一轮激进的舆论席卷之后,我们看到的是处于翻天覆地、一片汪洋之中的燃情岁月。可以这样说,以《新青年》为大本营的“新青年派”同仁在一网打尽的整体方略中充当了激进主义“集大成”的角色。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新青年》的整体内容,那就是“新中国未来记”。正如杂志名称上的“新”字一样,整个杂志都充满了对于“新”的崇拜。“新道德”、“新社会”、“新文艺”、“新政治”、“新学术”,一切旧的东西经过洗礼都改头换面了。《新青年》主撰的誓言斩钉截铁:“自吾国言之,吾国人对此一九一六年尤应有特别之感情、绝伦之希望。盖吾人自有史以讫一九一五年,于政治、于社会、于道德、于学术所造之罪孽,所蒙之羞辱,虽倾江汉不可浣也。当此除旧布新之际,理应从头忏悔改过自新。一九一五年与一九一六年间,在历史上画一鸿沟之界。自开辟以讫一九一五年,皆以古代史目之。从前种种事,至一九一六年死。以后种种事,自一九一六年生。吾人首当以新其心血、以新人格、以新国家、以新社会、以新家庭、以新民族。必迨民族更新,吾人之愿始偿,吾人始有与皙族周旋之价值,吾人始有食息此大地一隅之资格。青年必怀此希望,始克称其为青年而非老年;青年而欲达此希望,必扑杀诸老年而自重其青年;且必自杀其-九一五年之青年而自重其一九一六年之青年。”在“新青年”同仁那里,“扑杀”此前,采用超常规方式跨入的新时代不但开业大吉,而且完事大吉。
    走进《新青年》,以个人主义哲学为依托的种种“主义”兼容并包,表现出了一种博大开放的世界主义情怀。不过,这个兼容并包并不是没有一定的标准,那就是要视其对激进之“刷新”有无实惠。“新”与“旧”不同,前者要扑杀后者、刷新后者,不继往而开来。这是“新”派的主流。然而如果细究《新青年》同仁的心理,也可以看出这种对于未来、对于一切“新”事物的推崇本身又是极为盲目的,甚至连当事人自己也对于理想的实现感到渺茫。虽然“新青年派”的未来设计较其前人稍有收敛,但归根结底还属于“无托派”(乌托邦)一系:没有等级、没有压迫、没有剥削是共同的,但是究竟怎么个自由、平等、博爱,还是缺乏程序的计划。鲁迅对未来的渺茫就颇能折射出当时同仁的真实心态。留学日本的鲁迅在进化论思想影响下,信仰未来必胜于过去、青年必胜于老人。但“未来”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他却有着莫名的黯淡。坎坷的经历令他不再敢抱有什么希望,他自己就这般表白过:“见过辛亥革命,见过二次革命,见过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看来看去,就看得怀疑起来,于是失望,颓唐得很了。”失望至极,他在《希望》中引用匈牙利诗
    人裴多菲的话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一气闷抑郁的心情不时流泻于他的作品中。在《呐喊》中,“明天”是怎样的情形,他却无从说起;在《故乡》里,“我们的后辈”“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的生活”,但“新的生活”仍旧是“我自己手制的偶像”,为此“我想到希望忽然害怕起来了”。在“新青年派”挽手并肩、风雨同舟的文化论战中,他们“都要向光明-方面走是相同的”,但“光明”毕竟是不甚了了。胡适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不和谐声音为此提供了一个反证。譬如“一点一滴的进化”、“这个那个的改造”、“一个一个具体问题”的“解决”以及“有计划的政治”等等同属于具有“问题意识”的现实情怀。这也是胡适在“五四”时期落得个激进者中的保守者、保守者中的激进者之两栖名分的原因。
    《新青年》同仁所属意之“新”恰恰是守成者最看不惯、气不过的地方。因为在“新”字背后,撄动人心、搅乱秩序、“呼嚣杂迟”、“万众若狂”、“聚众罢学”的躁动之事纷至沓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这个“新”是真的“新”吗?它与“旧”有何本质不同?即使有,又有谁能充当中介而判断?就此,《学衡》主笔吴宓质问道:“何者为新?何者为旧?此至难判定者也。”所谓“新”,无非是“层层改变递嬗而为新,未有无因而至者。故若不知旧物,则决不能言新”。原来,“新派”只是根据自己主观的“实际”需要来采撷“西天的云彩”。而在“学衡派”看来,那些为新派着意推销的彩霞虽然“五光十色”、缤纷朵朵,但不过是西天的晚霞和残云,并不代表真正的人类文化进化之精髓。《学衡》上文化守成之议论,与《新青年》激进的“唯新主义”形成了有趣的对照。
    《新青年》同仁的激进主义还表现在其为了未来的“大同”社会宁愿不惜一切代价而为之。他们认为这些代价的付出尽管沉重而且残酷,但又是必要的和值得的。他们在本原意义上也是不情愿阶级争斗的发生、社会乱作纷起的。他们认定“人类应该相爱互助,可能依互助而生存、而进化;不可依战争而生存,不能依战争而进化”。这个与“让太阳不西沉”相类的祈愿之哲学“基础就是协和、友谊、互助、博爱的精神”,就是把家族的精神推及于四海,推及于人类全体生活的精神。在同一个地球、同一个世界梦想下,大同的本真即是朋友遍天下、情感均匀化、一切互助化,但是理想的不现实、现实的不理想、罪恶的无处不在,“争夺”、“强掠”、“残杀”的血淋淋情形孰不可忍,于是在一个美好的大同蓝图、天堂似的王国频频招手之际,顺“世界潮流”一泻千里更是痛快淋漓。这就是“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的历史内涵。在“新青年派”及其同仁那里,这个正义的“真理”基于对现实合理性、权威法理性的怀疑和非议上:鉴于目前社会的不合理、不平等、不自由,那就有起而抗争的必要,“不自由毋宁死”,哪怕是血流成河、哪怕是起了黑暗的战争也不推辞。李大钊在“有友谊是天堂”、“竞争”或说是“地狱”的两难心态下做了这样的辩证:“现在世界,黑暗到了极点。我们为继续人类的历史,当然要起一个大变化。这个大变化,就是诺亚以后的大洪水,把从前阶级竞争的世界洗得干干净净,洗出一个崭新光明的互助的世界来。这最后的阶级竞争,是阶级社会自灭的途辙,必须经过的,必不能避免的。”不难理解,他和他的同志陈独秀是一样的心情、一样的指归:从人道的情感出发,谁都不情愿流血、争斗、残杀,“不情愿阶级争斗发生”,但美好的理想社会不可能唾手而得、坐享其成。由此,我们看到“新青年派”在温柔一刀式的论述中找到了让两者“统一”的中介:“与这‘互相论’仿佛相反的,还有那‘阶级竞争’(‘class struggle’)说。”显然李认为两者并不“相反”,而是“相承”:“所谓阶级就是指经济上利害相反的阶级。具体讲出来,地主、资本家是生产手段的阶级,工人、农夫是没有生产手段的阶级。在原始社会,经济上的技术不发达,一个人劳动只能自给,并无余裕,所以不发生阶级。后来技术日精,经济上发展日进,一个人的劳动渐有余裕。这个余裕,就是剩余劳工。剩余劳丁渐次增加,持有生产手段的起来乘机夺取,遂造成阶级对立的社会。到了生产力非常发展的时候,与现存的社会组织不相应,最后的阶级争斗,就造成了改造社会、消泯阶级的最后手段。”这是“最后的阶级争斗”,也是最后的竞争,从此以后一劳永逸、万事大吉。李大钊在《阶级竞争与互助》中回环往复地咏叹道:“这最后的阶级竞争,是改造社会组织的手段。”“总结一句话:我相信人类不是争夺着、掠夺着生活的,总应该是互助着、友爱着生活的。阶级的竞争,快要息了。互助的光明,快要现了。我们可以觉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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