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文献浩如烟海,书札简牍是其中很特别的一部分,相对于公开发表的诗文作品,这些书信较少隐讳虚饰,多为发自肺腑、直抒胸臆。这不仅对编辑清人全集有补充之用,对研究清代人物之间的关系,甚至某些比较私人的问题,都有文献参考价值。 书中大多是学者文人间的书信往来,往往谈及学术问题,堪比一篇篇短小精悍的论文,却比论文多了真实的情绪。例如书中收录了不少刘墉的书信,有一封致曹文埴的信中写道:“北方食物,求惠我一二,可以健脾,不但解馋也。蚊子极恶,不能缕启,再报不尽。”担任要职的大学士向人讨要吃食,并掩饰不为解馋,更将对蚊子的厌恶诉诸笔端。这些有趣的生活细节,在别处很难见到,也可见坊间流传的“刘罗锅”幽默机智的形象,未必没有根由。 再如书中收录的王国维致沈兼士一函,聊聊数十字,说的却是和诗文风月完全无关的话题:“敝集奉上官堆纸廿部、白纸五部(因寄来白纸甚少)。官堆纸孟蘋处定价码洋捌元,实收六元,白纸码洋十元,实收捌元。”(见图)我看到了在《人间词话》中带我进入美学神境的词学大师,却在斤斤计算纸张价格的现实。 流芳百世的文化传承 成书后的《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书札》端放在眼前,田家英的长女曾立、次女曾自、次婿陈烈,以及他们的子女悉数到场,讲述往事,研讨新书,我更加领悟了传承的含义。 两位曾老师是本书的顾问,也是小莽苍苍斋藏品命运的见证人。曾自深情地回忆说:“父亲晚上工作,白天休息睡觉,有时候一个星期都和孩子们见不上面。他会抓着你的手,很得意地给你看那些新挂上墙的藏品。六十年代以后,寒暑假和周末,父亲经常带着我们到旧书店,人家请我们到楼上仓库,也没有对首长的特殊招待,而是开放一个窗口,新到的货,可以先随便挑。我们弄得满身都是土,把宝贝淘出来,夹着、抱着、欢喜着,反正我爸爸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要是东西多,就坐公共汽车回来,要是少;大家分发夹着、扛着弄回来。” 我想,田家英对学术的执著、对收藏的热爱,在那时已让年幼的女儿受到潜移默化的熏陶。所以在藏品经历浩劫、失而复得后,对父亲未竟事业的继承便顺理成章。在这部《小莽苍苍斋藏清代学者书札》的编撰工作中,田家英的外孙女、外孙也已经担纲重任,传承家风。 1962年后,田家英在政治舞台备受冷落,陷入苦闷。那时,小莽苍苍斋的藏品给了他极大的精神慰藉。当他在翰墨书札间与古人对话时,也许不会想到,他为纂修清史做的准备,今天以另一种形式为世人共享,以另一种途径实现了他对文化传承的追求。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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