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效率优先原则。 在追求生产增长、提高生产效率,与保持社会公平之间,梁启超认为,在当时的中国,应当以发展生产、增加国民财富,即提高生产效率为先。首先,他注重提高国民生产力。他认为,中国经济贫困的一大症结就是国民生产力低下,因此提高国民生产力是解决经济问题的首要任务。而国民生产力低下的原因就是生利者少而分利者多,他经过对各行业人员的分析估算,指出全体国民有一半强的人属于分利者,而其中大多数又是本应可以生利的,因而他提出,应当采取措施使分利者转化为生利者,使生利者多而分利者少,国民生产力便会大为提高。 [29] 其次,他认为为了提高效率可以牺牲一些公平。在他看来,全体国民的整体利益是最大利益,应当高于国民的个人利益,因而应鼓励发展私人资本,提高生产效率,即便为此牺牲一部分人的个人利益,也是值得的。他说:为了刺激资本家的积极性,“作始数年间,稍牺牲他部分人之利益,然为国家计,所不辞也。”所以,在提高效率而鼓励资本家,与维持公平而保护劳动者之间,他认为应当以前者为先:“策中国今日经济界之前途,当以奖励资本家为第一义,而以保护劳动者为第二义。” [30] 第三,生产优先原则。 梁启超社会经济思想的核心是要提高国民的整体竞存能力,以应对国际经济竞争,作为这种竞存能力的具体指标是什么呢?他提出了“国财”--即国民总财富的概念。这种国民总财富,包括农业产品,工业产品,以及可以增殖财富的“母财”--资本。他借用西方经济学理论,指出国财的多少标志着“国民富力”的程度,即国民人均占有财富数量的多少 [31] 。国民总财富的数量越多,就意味着“国民富力”程度越高,国民人均占有财富越多,在国际竞争中的竞争实力就越强。他认为在国际经济竞争的大势下,追求国民总财富的增长,是关系民族存亡的首要问题,因而是社会经济的中心。中国最急迫的是如何提高生产力、增加国民总财富的问题,而不是分配问题。在他看来,分配问题只是关系财富在国内人民之中的分享问题,应放在次要考虑的地位。他说:“今日中国所急当研究者,乃生产问题,非分配问题也。何则?生产问题者,国际竞争问题也;分配问题者,国内竞争问题也。生产问题能解决与否,则国家之存亡系焉。生产问题不解决,则后此将无复分配问题容我解决也。”因此,他反对孙中山以平均分配为首义的民生主义主张,认为这不适合于中国所面临的国际竞存这一首要任务,他说:“社会革命论,以分配之趋均为期,质言之,则抑资本家之专横,谋劳动者之利益也。此在欧美,诚医群之圣药,而施诸今日之中国,恐利不足以偿其病也。” [32] 他认为,在对外竞存这一中国首要急迫的任务面前,应当首重生产,以增长国财、提高竞存力而争民族生存为首义,至于国内人民分配方面,只有先解决了国财增长和整体生存问题才谈得到,如果为了分配的平均而抑制了生产的发展,则是得不偿失的。这种思想反映出鲜明的以增长优先的倾向。 孙中山的价值观念与梁启超截然不同,有以下三个与梁启超相反的倾向: 第一,利益均平原则。 与梁启超强调个人利益相反,孙中山则强调利益分配的均平原则。他虽然也承认求生存是人的本性,并认为是人类社会进步的重心,但与梁启超肯定个人利益原则不同,他则强调人人都有求生存的平等权利,人人都应当得到平等的利益,不能使少数人得到很多利益,而使其他多数人只得到很少的利益,这种利益的均衡就是公平,中国应当建立能够保障这种利益均平的公正的社会经济制度。他的利益均平原则有一些特有的内涵。 首先,他的这种利益均平原则,偏重于对居弱势和多数的下层人民的同情,他所关注的是处于弱势的下层人民的平等利益。他以博爱的胸怀,浓浓的道德情感,关注人民的生存命运,特别对于广大下层人民寄予深切的同情。因此,他对西方资本主义发展造成下层人民的贫困痛苦感到激愤,认为这是不公正的,是违背人类道德良心的。他说:“到了工商时代,遇事都是用机器,不用人力,人类虽然有力,也没有用处,想去卖工,找不到雇主。在这个时候,便有很多人没有饭吃,甚至于饿死,所受的痛苦,不是一言可尽。……人类受了痛苦,反不容易得衣食,这是很可悯的”。 [33] 在他看来,这种状况由于违背了人类的良知,违背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所以不会长久发展下去:“欧美之富者富可敌国;贫者贫无立锥”,其“演此悬绝之惨境,他日必有大冲突,以图实剂于平。盖天下万事万物无不为平均而设”。 [34] 他指出,西方的社会主义学说,就是人类良知矫正这种不公正状况的体现:“一般悲天悯人的道德家,不忍见工人的痛苦,要想方法来解除这种战争,减少工人的痛苦”, [35] “令人人都可以得衣食,便发明了社会主义的学说,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从前一般讲社会主义的人,多半是道德家,就是一般赞成的人,也是很有良心,很有道德的。只有在经济上已经成功自私自利不顾群众生活的资本家,才去反对,才不理社会问题。这个问题既然是为世界大多数谋生活的问题,先知先觉的人,发明这个道理之后,自然可以得多数人的同情心来表示赞成。” [36] 所以,他认为中国如果重复西方资本主义的老路,也会陷入这种不公平的罪恶境地,这是违背我们良知的:“今日吾国言改革,何故不为贫富不均计,而留此一重罪业,以待他日更衍惨境乎?此固仁者所不忍出也。” [37] 他站在下层人民立场上,提出“民生主义就是平民反对资本家”。 [38] 他提出民生问题首先是要消灭大贫,即解决受贫穷痛苦最深最重的下层人民的生存问题。他说:“中国人通通是贫,并没有大富,只有大贫小贫的分别。我们要把这个分别,弄到大家平均,都没有大贫。” [39] 其次,他认为这种利益均平不能建立在个人主义之上,而应当对个人的利己欲望加以抑制,否则如任其自由发展的话,有资源优势的人就会得到多于他人的利益。如任由大资本家追求个人利益,就会造成少数人的垄断,而损害多数人的利益,造成利益不均:“外国因为大资本是归私人所有的,便受资本的害,大多数人民是很痛苦的。” [40] 因此他主张限制个人追求私利,限制私人资本的发展,以防止出现贫富不均。他说:“民生主义的办法,……第一个是平均地权,第二个是节制资本。” [41] “我们的民生主义,目的是在打破资本制度”。 [42] 孙中山以公平为最高原则,主张以公平来协调利益的均平,防止因个人利益的放任发展而导致利益的不均,导致人与人的争斗。他认为西方工业化发展便造成了这样的状况:“那些极聪明的人把世界物质,都垄断起来,图他个人的私利,要一般人都做他的奴隶,于是变成人与人争极剧烈时代。”“所谓人与人争,究竟是争甚么呢,就是争面包,争饭碗”,只有以公平为原则,使“大家都有面包和饭吃”,利益均享,才会使人们“不至于争”,“可以免去人与人争”。 [43] 这就是他以公平为原则的社会经济理想。可见,他所主张的社会经济原则,与梁启超的个人利益原则相反,而强调人人利益均平的原则。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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