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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中期的广州花船(3)

在这样的状态下,外国人自然对花船产生强烈的向往,“白天它像个工业蜂巢,移动的蜂巢被那些勤劳和智慧的群体占据着--他们永远活跃、从不畏惧无休止劳动的严苛压榨。同是这个城市,晚上却像个富有、美丽的高级妓女,她头戴花冠,全身珠光宝气,用迷人的声音、古怪的旋律,喃喃低唱着三色堇爱情歌曲;在夜色的掩护下,毫无矜持地进行着它那撩人情欲的交易。”(33)“夜晚的珠江江面展现了世界上可见的最美好的景致之一。”(34)花船也进入了西方人的生活,“这里有众多的水上流动茶摊和音乐沙龙,还有许许多多的花船停靠在岸堤边。这些船的甲板都有高高的棚顶,且雕刻精细,油漆描金,装饰一新。门窗都被绸帘遮住,偶尔从没挂帘子的窗口望去,可以看见那些骄奢淫逸的纨绔子弟,甚至也有上年纪的,正和一些浓妆艳抹的女子调情嬉戏。女子们侍奉着茶水和中国式的水烟袋。”(35)“但是,为追求登船一乐的欧洲人,通常会惹起激愤或付出其他代价。”(36)即便西方人有着强烈的性需要,但缺乏必要的信息传播途径和交往方式,他们想到妓院嫖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37)因此外国人光顾花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是以秘密的状态进行的。一些散布在珠江边的有名的水上妓院“花船”,虽然禁止外国人出入,但冒险前往者时有所闻,从“花船”私带妓女到夷馆,也并非个例。清朝官府的文件就有记载:“如有不肖男息为外人仆役,引外人擅离夷馆饮酒、狎妓,或趁夜携妓回夷馆者,巡逻、更夫及捕快均可逮捕之。”然而,这样的规定对于那些赚了大把钞票的水手和外商来说,只是一纸空文而已。(38)
    清政府实行的禁限政策,虽然出于维护自身统治的考虑,但明显影响了来华外国人的正常生活,引起了西方国家的强烈不满,多次为此发生冲突和摩擦。从某种程度来讲,性饥渴成为英国侵略者煽动对华战争的一个重要借口。(39)鸦片战争之后,《南京条约》条款之一就是“准英国人民带同所属家眷,寄居大清沿海之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上海等五处港口,贸易通商无碍”。(40)可见,性的问题是影响中国社会乃至世界的重要因素。
    四 花船的社会影响
    中国社会中娼妓业几千年来长盛不衰,屡禁不止,产生的并非都是负面影响。在嫖客以达官显贵及文人墨客为主时,妓女注重“灰谐言谈”、“谈论风雅”和“能解音律”,因此少数妓女具有较高的文学修养。(41)例如清初广州名妓张乔(1613-1633),因爱好“铜雀春深锁二乔”之句,以“二乔”自命,琴棋书画以及诗词歌赋无所不晓,更善绘兰花,文人雅士,为之倾倒,其作品后为十三行富商潘氏之后人潘飞声珍藏。(42)广州一些妓女对于公益事业颇为热心,广州一些善堂、育婴堂、疯人院等慈善机构,常常收到妓女的捐款。(43)
    清代广州娼妓业长盛不衰,但是否存在就是合理自然?至少不能说是社会经济繁荣稳定的体现,甚至说是经济发展的活力。固然娼妓业缓解了性的压力,但总体上仍是藏污纳垢之处,销金之窟,破坏了社会的正常发展,污染城市文明,背离传统道德观念,社会的负面影响是主要的。
    1、对女性的践踏和摧残
    花船的收入是建立在妓女卖淫所得的基础之上,因此花船的管理者会逼迫妓女最大化地进行性交易。(44)为了缩短妓女的月经时间,减少妓院的损失,龟鸨们通过强迫妓女吃草纸灰、坐冷水盆等残酷手段人为地缩短妓女们的月经时间,摧残着妓女的身体。花船妓女年十三四岁就会接客,大都羸弱,面黄肌瘦,晨起常常饮酒,辅以粉脂,使脸色泛红。(45)为获得美婢,花船龟鸨采取许多极为卑劣的手段逼良为娼,“不惜重资,以娶贫家妇女及姿色美婢,一经得手,指为不贞,索回聘金。其贫苦之家,每将聘金或偿债,或置衣裳,早经耗尽,无从筹策。虽已多方辩论,无如日加凌虐,借意打骂”,最后,龟鸨就将可怜的良家女子转卖到外洋为妓,获取暴利,或者就近卖给妓院,终身为妓。某龟鸨娶得一婢,“讹诈多方,逼其为妓,此婢不允,于深夜时潜开横门,自投于河,赴诉龙宫而去。闻本年该辈自春徂冬,伪娶婢女十余人,因而自寻短见者数人。凡遇已死者,恐干未便,每潜用小舟,载尸出海,往荒僻之区,然后殡殓,令人不觉云”。(46)
    2、传染病、性病蔓延
    清代广州是中国麻风病流行的城市之一,这与广州气候炎热、阴潮有关。患者“肌肤如故,颜色不改,而惟暗处有之,此等最易陷入,不知者往往为所误,故女疯可卖而男疯不可卖。然虽不可卖而可轻,疯人之富厚者广购姬妾,令其传染他人,则已疾可能少减。故有作狎邪游者,妓女受毒,因及人挹彼注兹,遂至其祸害无穷。”(47)妓女和嫖客是传播麻风病的元凶,其传播速度和危害程度,远高于其他途径。一般的性病传播在妓院中更为常见,性病的增多,使妓女、嫖客和一些无辜染上者在医疗消费上的支出增加,也使得医疗市场鱼目混珠,各种游医混迹其中,医德败坏,极大地破坏了社会道德伦理秩序。(48)
    3、助长鸦片赌博
    清代中期以后赌博与娼妓业合流,赌博盛行,一班嫖客抽头捧觞,一掷百万,以赌博作为辅助消遣,妓女亦擅赌博,借此博取缠头之资。穷日继夜,其风愈烈,时人至有“花骨头为祸烈于水火”之叹。
    广州作为中国鸦片贸易及走私最早的地区之一,自然成了鸦片消费的重点城市。鸦片像幽灵一样深入到城市的生活深处,“到了乾隆时候,沿江沿海坊曲中,已渐渐拿鸦片烟来供给嫖客”。(49)18世纪末期,在鸦片尚未流行时,沈复就记载到嫖客在妓院“卧而吃鸦片”(50)。花船作为当时广州色情活动最繁盛之处,当然少不了鸦片。《广州城内--法国公使随员1840年代广州见闻录》中就记载了花船中吸食鸦片的情景,“在稍后面的一张长凳上或者叫沙发床上,躺着一个准备吸鸦片的中国人。他脱掉了长衫、拖鞋以及白色的褂子、裤子。当一个年轻的女孩给他准备烟斗时,他很放松地斜躺在那儿,尽可能地伸展着四肢。”(51)另一位法国人也记载到花船妓女:“饮宴、喝茶、吃瓜子、吸烟、吸鸦片”。(52)为了促进客人消费,获得丰厚的利润,妓女往往自己也吸食鸦片,而妓女在深陷毒瘾之后不能自拔,容貌极易衰老,身体虚弱,最后被嫖客逐渐抛弃,走向自我毁灭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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