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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书房与《金瓶梅》的满文译本

清代顺康雍乾诸帝在吸取汉族文化的同时,也注意保存满族语言文字,提倡将汉文书籍翻译成满文刊行。康熙十年1671左右,清廷设立“翻书房”,翻译满汉典籍。四十七年,翻书房将《金瓶梅》译成满文本刊刻。该译本不但对当时满汉文化的互动及发展起到促进作用,更成为现今的珍稀古籍,为我们研究传统文化及版本学提供了重要史料。
    翻书房的设立
    清初,朝中大臣多是满人,其中多数不会讲汉语,看不懂汉字。至康熙时期,很多满族文人能够以开明的态度,如饥似渴地学习汉文,成为精通满汉语文的臣僚。因满汉互译特别是翻译书籍的需要,康熙帝从翰林院的满族学士中,挑选既懂满文又对汉学有研究的人,设立“内翻书房”,亦简称“翻书房”。
    乾嘉时期礼亲王昭梿在其《啸亭续录》中称:“及定鼎后,设翻书房于太和门西廊下,拣择旗员中谙习清文者充之,无定员。凡《资治通鉴》、《性理精义》、《古文渊鉴》诸书,皆翻译清文以行。其深文奥义,无烦注释,自能明晰,以为一时之盛。”另据嘉庆朝《大清会典》等书记载,翻书房负责翻译谕旨、起居注、御论、讲章、册文、敕文、祝文、祭文、碑文、诗文等等,此外还有满文造字和拟定音译的职责。在人员设置上,翻书房管理大臣下设提调、协办提调官,收掌官、掌档官,皆由管理大臣在翻书房行走官内委派。另有翻译官四十人掌翻译。
    翻书房虽一直存在到清末,但其主要成绩是在清前期取得的。翻书房设立之初,不仅翻译御旨,还翻译了《西厢记》、《金瓶梅》等许多民间小说,亦将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作为重点翻译内容。
    《金瓶梅》的满文译本
    满文译本《金瓶梅》,四十卷,一百回,康熙四十七年(1708)序刻。其翻译工作由大臣和素主持,翻书房译员多人参加,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
    《啸亭续录》卷一“翻书房”说:“有户曹郎中和素者,翻译绝精,其翻《西厢记》、《金瓶梅》诸书,疏栉字句,咸中綮肯,人皆争诵焉。”和素(1652-1718),字存斋、纯德,完颜氏,隶属内务府镶黄旗,累官至侍读学士,御试清文第一,赐巴克什号,充皇子师傅,翻书房总裁,清代著名满文翻译家,为《御制清文鉴》主编。除了满文《金瓶梅》,另译《素书》、《醒世要言》、《孝经》、《太古遗音》(《琴谱合璧》)等。
    满文本《金瓶梅》序应为和素的手笔,序中有言:“此书劝戒之意,确属清楚,是以令其译之,余趁闲暇之时作了修订。”据此可知,主持翻译工作的和素对译稿作了审阅修订。该序文提出了两个值得重视的看法:1.《金瓶梅》是明代“四大奇书”(还包括《三国志通俗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中的佼佼者,写普通的人物,写丑恶的生活,起惩戒的作用,一百回为一百戒。2.《金瓶梅》作者卢柟(nán)说。《金瓶梅》满文译刊之时,正逢撰修《明史》这一宏大文化工程的关键阶段,清廷网罗汇集了大量明代史料文献。和素精通满汉文化,对《金瓶梅》研究得很深入,作为翻书房总裁的地位又很特殊,他提出的《金瓶梅》作者卢柟说,值得特别关注与研究。笔者曾于1985年撰《谈满文本金瓶梅序》,作了初步的探讨(见徐朔方、刘辉编《金瓶梅论集》)。
    清代文学评论家张竹坡评本《金瓶梅》,评刻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较满文本《金瓶梅》译刊早十三年。张评本《金瓶梅》是以明代崇祯本为底本评刻的,对崇祯本正文文字有改动之处,也有误刻之处。经过比勘可知,和素满文译本以崇祯本为底本,又参照了张评本,在回目上更加明显。
    满文译本《金瓶梅》现存概况
    满文译本《金瓶梅》现存版本较稀见,属于珍贵古籍,下面就笔者知见情况简述如下。
    (一)国内藏本:
    1. 满文译本《金瓶梅》一百回,6函40册,中央民族大学图书馆藏。框高18.5厘米,宽14厘米,白口,单鱼尾,上下双边。半叶9行,每行字数不等,竹纸印。序署“康熙四十七年五月毂旦序”。
    满文竖排,自左往右读。专用名词、特殊词语旁标注汉字,如:《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严嵩、严世蕃、酒色财气等。
    2. 国家图书馆藏刊本,同上。
    3. 赵则诚先生藏刊本(残)。
    4. 中国社科院民族研究所藏刊本(残)。
    5. 北京民族文化宫藏刊本(残)。
    6. 满文译本《金瓶梅》抄本(题为《世态炎凉》),两函32册,第一函卷1-16,共16册,由首回至57回。第二函卷17-32,共16册,由58-100回。每半叶10行,行字数不等,大连图书馆藏。序文首半叶盖有“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图书馆”章。
    该本第32册卷尾有日本汉学家松崎鹤雄(1867-1949)手写的说明:
    北平阚君铎得蒙文本《金瓶梅》,见抄寄其序文汉译一篇。阚君云敝处所藏蒙文《金瓶梅》乃系刻本,其中名词注在侧面,惟序内于名词之外兼及全文,似系御制原书,似系三十二册,经某西人改为洋装四册。今以序之译文钞寄,乞阅过寄还。内中误字乃原文如此也。外间通行本,有‘康熙乙亥年’字样在封面上。乙亥为三十四年,在此序十三年以前。彼时正是此书盛行之际,如王崇蔺[简]《冬夜笺记》所记,朝贵以此书相矜尚者亦一证也。
    右阚铎君手札附记以为据
    松崎鹤雄识时
    庚午冬日
    此书每回只抄回目,不写回次。标注汉文比满文刊本多。除专有名词标注汉
    字,词诗韵语也用汉字标注在天头位置。
    如第一回,“第一腰便添痛”五句在书眉有汉文。“奴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唱词,眉上标有汉文。阚铎寄给松崎鹤雄的序文汉译,全同满文汉译。满文据蒙文创制而成,在字形上极为相似。松崎鹤雄当时为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图书馆馆员,有为图书馆购书之任务,此大连馆藏抄本,有可能经过阚铎引荐,由松崎鹤雄替图书馆买进。
    7.吉林大学图书馆藏满文《金瓶梅》精抄本,残存五回:第十七卷第四十八回“弄私情戏赠一枝桃  走捷径探归七件事”,第四十九回“请巡按屈体求荣  遇梵僧现身施药”,第二十卷第五十五回“西门庆两番庆寿旦  苗员外一诺送歌童”,第五十六回“西门庆捐金助朋友  常峙节得钞仿[傲]妻儿”,第五十七回“缘簿募千金喜舍  雕栏戏一笑回嗔”。大约抄于乾隆年间,抄写精良,装订考究。
    (二)国外藏本:
    1. 笔者在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东亚图书馆所见影印满文译本《金瓶梅》,是由美国亚洲文化研究中心影印的。该本可能据美国普林斯顿葛思德东方图书馆藏满文本影印。
    2. 据日本学者泽田瑞穗《增修金瓶梅研究资料要览》著录:天理图书馆藏《满文金瓶梅》,全100回,40卷,80册,内补写13册。
    3. 据日本学者早田辉洋所著《满文金瓶梅译注(序至第10回)》,引用满文《金瓶梅》,主要是静嘉堂文库藏满文《金瓶梅》。
    关于满文本传入日本之时间及情形,中国学者钝宦(冒广生)《小三吾亭随笔》(1911年《国粹学报》第75号)记载云:“往年于厂肆见有《金瓶梅》,全用满文,唯人名旁注汉字,后为日本人以四十金购去,贾人谓是内府刻本。”据此,满文本应在晚清民国年间传入日本,但尚不确知传入者为天理图书馆藏本,抑或为静嘉堂文库藏本。
    综上所述,清代翻书房所作满文译本《金瓶梅》在国内现存完整刊本两部,抄本一部,残本存四种(包括抄本一种)。作为珍稀古籍,急需列入国家抢救古籍文献项目影印出版,以供珍藏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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