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在深圳的大街小巷转了两个星期了,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本来有家夜总会让她去做咨客小姐,朱颜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工作,回来问朋友,朋友说就是站在门口的迎宾小姐,朱颜不喜欢抛头露面,就推辞了。朱颜想去公司里当个正正经经的文秘,去过几家公司面试,但都是石沉大海。
朋友说,是朱颜的服装碍了事。朱颜看了看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不妥。朱颜穿看一身宝蓝色的绸料衣裙,小小的立领,一点点覆袖.细密的盘花纽沿着起伏的胸脯排下来,A字裙型,裙边散着一圈密密的白色小花朵,裙裾总是在脚踝间跳荡。朋友说,你看。这像个秘书小姐穿的衣服吗?我看是旧式人家的大小姐。
朱颜不语,她知道朋友说得对,但是这么说她心爱的衣物她还是有一点不高兴。朱颜觉得这套衣服此刻最谙合自己的心境,柔弱体贴,有一点顾影自怜。不过,朱颜还是想改换一下行头,但现在她还无能为力。
朱颜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来深圳,虽然这座城市是许多人向往的天堂,但朱颜觉得她的天堂就是她生活的那个小城,慈爱的父母。忠实的朋友,当然还因为有他,朱颜想:没有这一切,深圳又会好到哪里去呢?不过。这一切的宁静安谧转瞬即逝。半年内,父母竟然相继病逝,而他又背叛了她。即没有原因也没有借口,让朱颜觉得一切犹如一场梦。朱颜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她不愿意再看见熟悉的一切一切,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深圳。在简单的行李中,就有朱颜喜爱的这套宝蓝色衣裙。
明天,朱颜又要去一家公司面试了,临睡前,她检点了一下自己的皮箱。并没有找到更适合的,就只好把那套刚用清水漂净的宝蓝色衣裙挂在了窗前最通风的地方。第二天起来,衣裙果然干爽透了,朱颜洗漱完毕,依然穿上它,出了门。晨风拂动着朱颜乌亮的秀发和蓝色的裙摆,使朱颜的心稍稍有了一些亮色。
当前台小姐把朱颜引进门去时,朱颜没有想到老总会是那么年轻,大概三十五六的样子。老总的眼光很锐利,朱颜一进门,就感觉到他已经上上下下把自己打量透了,朱颜想起了朋友的话,第一次对自己的衣服羞愧起来,她拘谨地坐了下来,把裙摆紧紧夹在弯曲的膝盖后面,不让它们太肆意。老总的眼睛一直盯着朱颜,嘴里却例行公事地问着朱颜的个人资料,朱颜被逼得抬不起头,就讷讷地回答着。
出了门.朱颜擦了擦汗,瞄了一眼从路边玻璃窗里映照出来的身影,感到很沮丧。
两天后,正当朱颜在朋友的宿舍里百无聊赖之时.朋友却打来电话,告诉她有家公司让她去上班。朱颜是留下朋友的呼机和面试公司联系的,朱颜想:大概朋友和她一样都松了一口气。
朱颜上了班才知道,老总姓陈,叫陈涛,当然她得管他叫陈总,她的工作就是替他整理文件和资料。以及承担其它办公杂务。朱颜的办公室在陈涛的外间,一般来电来人都由朱颜先掌握。朱颜的工作繁忙而琐细,朱颜是个好性子的人,她并不讨厌琐细的事情,这使她能够一直从容不迫地工作着。她感到很充实。
朱颜在最初的一个月时间还是穿看那套宝蓝色的衣裙。公司里还有很多女职员,她们总是像蝴蝶一样招展,尽管艳丽,但也是在拘谨的套装中玩着花祥,像朱颜这样裙裾飘飘的确实很少。朱颜觉出了一些尴尬,倒不是自惭于别人的夺目,而是觉出自己的妆扮有一点不合于群,而格外显眼,而她是最不爱突显自己的。
朱颜似乎还感觉到陈涛对她的服装也有不满,好几回,她在转身出门之际都捕捉到了他的余光,朱颜想:他一定在观察她,如果她的工作没有被他指出差池的话,不是因为这身衣服又会是什么呢?
这身衣服果然让朱颜当众出了一次洋相。那天,几个重要的客户来到了公司,陈涛让朱颜上几杯茶来,朱颜兑好水,半蹲着往沙发前那张矮几上的茶杯中冲水。当她起身时,她的裙角挂在了自己的鞋扣上,让朱颜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坐在一旁正在谈话的陈涛连忙关切地扶住了她,但是他眼睛里的责备却并不轻微。
朱颜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换下了那身衣裙。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后,朱颜首先买了两身套裙,一套纯黑,一套银灰,单穿、套开穿都可以,这让朱颜可以来一点有限的变化。朱颜还买了一双黑色坡跟浅口皮鞋,一只黑色的手袋。这些服饰怎么搭配都行,使朱颜省去了很多烦恼,朱颜想,服饰其实真的是可以左右人的,现在这一黑一灰的,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把自己护得紧紧的,而自己,穿着它们,也果然走出了女强人的凌厉步伐。效果果然不错,朱颜观察了一段时间后,认定陈涛没有再暗中盯着自己。
那晚,朱颜跟着陈涛到晶都陪客户吃饭,尽管是红葡萄酒,陈涛还是喝出了醉意,因为那些叫嚷着"敬朱小姐"的酒因为朱颜的执意不喝都被陈涛拦了下来,而这些人就更加有意地让陈涛多代了两杯。
当他们俩上了宝马车后,朱颜有些担心,就按住了陈涛准备扭动油门的手,让他歇一会儿再开。陈涛却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而且很有力。朱颜没有对付过这种事,她不知道该不该抽回自己的手,就只好任他握着。
陈涛扬着浓黑的眉,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说:朱颜啊,朱颜,你为什么不穿那套蓝色的衣裙了?你只有穿上那套衣服才是最美的,很古典,很有味道。你知道,什么对女人最重要吗?是韵味,没有韵味的女人是死的,死沉沉的,一点也不好看。陈涛晃着脑袋,越说越不清晰,头也越垂越低,最后,他握着朱颜的手倒在了她的肩头。
朱颜轻轻挣出自己的手,找出了陈涛的手机,她拨了司机的电话,让他马上过来。这时,陈涛己是微酣,他很驯服的样子让朱颜有了一点心动。她肆无忌惮地把陈涛看了个够,平时,她从来没敢这祥大胆过。朱颜甚至想轻轻地、轻轻地在陈涛那闭合着的长而卷的睫毛上印上一个吻,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朱颜只是用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渴的唇。
当晚,朱颜还是忍不住陈涛一番话的诱惑,把那身衣裙取出来,贴在脸上久久感受着那久违了的柔滑的感觉。然后,朱颜穿上它在镜子里照了又照……
第二天,在换衣准备上班时,朱颜再次拿起了挂在床 头的宝蓝色衣裙,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一些茫然。她又想:也许那只是他酒后的戏言罢了,你却当真,张爱玲所说的"天真的可耻"也不过如此啊!想到这里,朱颜毅然换上了那身纯黑的套装,踏进黑色的皮鞋,拎了黑色的手袋,踩着忐忑的心情到了公司。
陈涛很晚才到公司,他走进了办公室,走向里间房门。启门时,陈涛回过头落落大方地向朱颜说了一声好,朱颜也仓促地应了一句。之后,门无声地合上了。
朱颜紧张地看了一下自己的一身玄衣嘘了一口气。其实,在她心里,她自己也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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