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非主义与非洲一体化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5:11:44 中国世界史研究网 佚名 参加讨论
舒运国 (上海师范大学非洲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内容提要 泛非主义是非洲大陆的民族主义,在其一百多年的发展进程中,已经历了三个历史发展时期。在初始时期,泛非主义号召非洲各族跨越民族和地域界限,团结一致,为争取非洲大陆的独立和黑人种族的自由而共同奋斗;在探索时期,泛非主义不但指导非洲大陆完成了整体独立的历史任务,而且引导国家走上了探索一体化的道路;进入21世纪,非洲国家再次高举泛非主义大旗,加快了一体化的进程。剖析泛非主义经历的三个历史阶段,不难发现,尽管每个时期非洲大陆所面临的形势和任务有所不同,但泛非主义的核心始终是“非洲一体性”。为此,在每个历史发展时期,泛非主义思想家们都能以非洲一体性为出发点,并依据时代的要求,赋予泛非主义以时代特色,从而不断推动非洲的一体化进程。 泛非主义是非洲的民族主义,它既是一种思想理论,又是一种政治运动。诞生于19世纪末的泛非主义,在一个多世纪里,不但引导非洲大陆走上独立之路,而且成为非洲一体化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打开非洲近现代史,处处能发现泛非主义的烙印。 对于泛非主义,国外学者做过不少研究。法国著名学者盖斯(I. Geiss)认为,泛非主义是非洲人和非洲裔美洲人的种族团结和思想觉醒的政治运动,是谋求非洲政治独立和文化统一运动,是全球性的泛黑人民族主义运动。[1]美国学者艾默森(Rupert Emerson)指出:“泛非主义是一种感情,所有的非洲人感觉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精神上的亲密感,因为他们共同经历了过去的苦难,他们必须共同前进,进入一个新的光明的未来。为了实现这个愿望,必须创造以政治组织或者国家联合为形式的庞大非洲组织,这就是真正的泛非主义的理想。”[2]非洲学者伊塞迪贝(P. Olisanwuche. Esedebe)认为,泛非主义包括下述内容:第一,非洲是非洲大陆居民和散居在世界各地的非洲裔的共同祖国和故乡;第二,所有的非洲人(包括生活在非洲大陆和世界各地)应该加强团结,坚持“非洲个性”,努力恢复非洲历史原貌,为非洲文化感到骄傲;第三,希望非洲能够实现统一,也希望非洲会有美好的未来。[3]塞内加尔前总统瓦德(Abdoulaye Wade)在《非洲之命运》中指出:“泛非主义建立在如下三个基本组成部分之上:其一,非洲人民与非洲后裔之间对于命运共同体的认知,它在黑人持久抵抗外部多种形式的侵略与后来制定非洲大陆解放、独立和政治纲领中发挥了一贯应有的力量;其二,切合实际与逐步建立起地区与非洲大陆的经济基础,尽管不幸地遭到前纵向殖民关系残余的阻碍;其三,一项政治与经济统一计划,它今天通过一个大陆秘书处组织非洲国家元首与政府首脑们的定期磋商,将来有朝一日通过某个政治意愿的行动以一个大陆政府的形式变为现实。”[4]综合各国学者的观点,可以看出:泛非主义的最大特点就是强烈的“非洲一体性”。它主张非洲是一个整体,而非洲各族(尤其是黑人种族)同样是一个整体,因此,非洲人民(包括海外非洲裔)在反对西方列强的斗争中,必须团结一致,首先推翻西方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的统治,取得非洲大陆的独立,随后建立非洲合众国,最终实现非洲大陆的统一。 泛非主义“非洲一体性”的内涵,客观上符合非洲一体化的内在本质和要求,因此成为非洲一体化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在一百多年的发展进程中,随着时代的变化,泛非主义与时俱进,不断推动非洲一体化的前进。因此,研究泛非主义的发展阶段,剖析泛非主义对于非洲一体化进程的作用,无疑有利于深化对于非洲一体化的认识。 一 1900—1963年是泛非主义的初始阶段。在这一阶段,泛非主义号召全球黑人团结一致,共同战斗,反抗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统治,为非洲大陆的独立和自由而奋斗。 1884—1885年的柏林会议后,西方列强掀起了瓜分非洲的狂潮。至20世纪初,非洲大陆已经被瓜分完毕。西方殖民当局以暴力为手段,强行推行殖民统治和种族主义制度,对殖民地进行残忍的统治和疯狂的掠夺。非洲各族与西方殖民主义之间的矛盾迅速激化,于是,殖民统治与民族独立、种族歧视与种族平等成为非洲殖民地社会的主要矛盾。生死存亡的危急形势,触发了非洲民众民族意识的觉醒,黑人知识分子一马当先,提出了泛非主义。泛非主义诞生之初,在更大程度上表现为黑人民族主义,它在批判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制度的基础上,大力唤醒和提升黑人种族的自豪感,号召全球黑人团结起来,争取自身的自由和独立,建立统一的非洲国家。 泛非主义在诞生之初,就特别强调“非洲一体性”。这并不是偶然现象,而是非洲社会历史条件的产物。众所周知,在西方殖民者入侵之前,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许多地区尚没有形成国家。在西方抢夺殖民地的浪潮中,非洲被人为分割成数量众多的殖民地。外族入侵使当代许多非洲国家的形成,最初是以殖民地形式出现的,因此非洲各族人民难以产生对于殖民地国家的认同。相反,由于存在共同的历史遭遇和斗争目标,非洲各族对于非洲大陆的认同超过了对于殖民地国家的认同。在这种形势下,第一代泛非主义思想家大力倡导“非洲一体性”,如德拉尼(Martin R. Delany,1812—1885)、克鲁梅尔(A. Crummell,1818—1898)、布莱登(E. W. Blyden,1832—1912)、加维(M. Garvey,1887—1940)和杜波依斯(W. E. B. Du Bois, 1868—1963)等。 第一,泛非主义把非洲和黑人视为一个利益共同体。 由于非洲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泛非主义从一开始就视非洲为所有非洲人(尤其是黑人)的祖国。泛非主义先驱德拉尼指出:“非洲是我们的故土(Fatherland),我们都是他的正统子民。”[5]泛非主义之父杜波依斯也指出:“海外的非洲人力图把非洲视为一个统一的大陆和一个整体,因为他们无法寻找祖先的确切的出生地。”[6] 泛非主义同样认为全球黑人也是一个整体。克鲁梅尔提出,非洲人作为一个整体,应该包括美国、西印度群岛和非洲的全体黑人,如果要发挥他们的力量,他们就应该在种族的旗帜下联合起来,因为种族团结是解决奴隶制和种族歧视的根本途径。[7]加维始终强调:“每个人都知道,在当地非洲人和美国及西印度群岛黑人之间绝对没有差异,我们是一个共同家族祖先的后代。仅仅是偶然的事件把我们分开,三百多年来一直分隔多处,但是大家知道,当我们重新团聚的时机来到时,我们应该依据兄弟般爱慕的精神聚合一起。……在非洲建立起兄弟般的合作,那种合作使非洲当地人的利益和美国与西印度群岛黑人的利益完全一致。那就是说,我们将建立共同的伙伴关系,按照我们种族的利益建设非洲”。[8] 泛非主义思想家一致认为,由于全球黑人种族所遭受的命运是共同的,因此,反对种族主义和争取黑人独立、自由的斗争是全球黑人种族的共同任务。泛非主义思想家号召全球黑人,无论是非洲本土、还是美国和西印度群岛的黑人,必须团结起来,共同投入这场斗争,以争取黑人种族的独立和自由。泛非主义思想家布莱登不断呼吁生活在美洲的非洲子民们,要有一种使命,这就是“为黑人种族而工作,为非洲大陆工作,为我们的思想和事务的进步而工作”[9]。杜波依斯则号召“非洲各独立部落、西印度群岛和美国的黑人以及世界各国的黑人公民,鼓起勇气,不断奋斗,英勇战斗”[10]。 第二,泛非主义号召非洲人民发扬共同的“非洲个性”。 泛非主义认为,非洲具有独特的“非洲个性”,正是这种“非洲个性”使非洲有别于其他地区和其他民族。因此必须发扬“非洲个性”,以此团结全球黑人,完成非洲大陆的独立和解放。 1893年,布莱登在《种族与学习》中第一次提出“非洲个性”。他认为,所谓“非洲个性”就是以非洲种族个性和文化个性为出发点,遵循和发扬非洲传统文化中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人与人的和睦共处的禀性。布莱登指出,欧洲文明正在向古老的非洲大陆渗透,非洲人应抵御这一渗透而不被同化,要保持和发展非洲个性。“非洲人就是非洲人,欧洲人就是欧洲人,他们(个性)将永远存在。”[11]要走不同于欧洲的发展道路。非洲人就必须坚持自己的个性,在目前的危险环境下,每个非洲人都要热爱自己的种族和捍卫这种个性。“如果非洲人牺牲了神圣的个性,无异于放弃了神圣的思想,放弃了上帝,这是最坏的一种自杀方法。”[12]他指出:“非洲的发展必须走自己的道路,必须掌握与欧洲完全不同的方向。”[13]鉴于上述认识,布莱登坚定地指出:“我们的确不能相信非洲人可能永远是没有家园的人民,因为我们有一成不变的信念就是‘没有非洲人的家园是毫无意义的’。非洲是非洲人的非洲,而不是任何人的非洲。”[14] 第三,泛非主义认为斗争目标是建立统一的非洲国家。 泛非主义把非洲人民斗争的最终目标定格在建立一个统一的非洲国家。 1852年,德拉尼在《非洲东海岸的探险计划》中提出:“我们必须要作出一个决定,就是要创立我们自己的民族国家。”[15]这一黑人民族国家是“黑人种族自尊、种族自豪和种族自治”的产物。 布莱登对于非洲统一国家提出了进一步的具体构想,他认为利比里亚可以成为未来非洲帝国基础。布莱登指出,利比里亚的缔造者已经播下了非洲民族国家的种子,它必将成为一个独立进步的黑人民族国家并成为非洲帝国的基础,它将是所有非洲人的故乡,所有非洲人在非洲的家园。[16]布莱登以利比里亚为“胚胎”,逐步联合其他地区和民族,扩大非洲民族国家的规模,最终建成“非洲帝国”。布莱登憧憬:“在未来的景象中,我将看到这些美丽的山川被溪流所环绕,沃野上鲜花遍地。我看到海外黑人的归来正在重建这片土地,我看到来自尼日尔河谷地的兄弟们欢迎他们的到来。我也看到穆斯林和异教徒,部落首领和人民,和他们归来的兄弟们手拉手并肩奔向太阳,共同迎接非洲大陆的新生。”[17]为了建立和发展非洲民族国家,布莱登提出了许多设想,大致包括:倡导黑人自尊,发展民族主义,发展政府个性,建立黑人政府,倡导政治经济改革,倡导利比里亚政治的泛非示范作用,最终使得利比里亚成为“非洲帝国”的基地和胚胎来完成非洲联合和复兴的伟大使命等。布莱登不止一次地强调通过美洲黑人移民非洲建立“非洲民族国家”或者是“非洲强国”,以促进整个非洲的进步。布莱登呼吁海外黑人返回非洲,认为这是非洲故乡本身的需要,这样可以使他们萌生对非洲的道德责任感,以实现非洲民族国家梦。布莱登认为,这一民族国家的性质是泛非和泛黑人的,因为即将缔造的民族国家“将是我们整个种族的伟大核心,他将集合我们种族所有体力上、财富上、智慧上的力量”[18]。 加维更是对于建立统一的非洲国家充满信心:“黑人需要一个他自己的民族和国家,只有在那里,它才能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展示自己的才华——黑人必须建立自己的政府,自己的企业,自己的艺术、科学、文学与文化,这样整个世界才会对他们刮目相看。”[19]“非洲人的非洲事业——就是,全世界黑人应该集中力量实现他们在非洲建立一个伟大国家的目标……像欧洲由白色人种殖民一样,非洲将完全由黑人殖民,这只是再过几年的问题。我们需要的是建立一个独立的非洲国家。”[20]1921年,在第二次全球黑人大会上加维宣称:“乔治•华盛顿不是全能的上帝,他是像在这座建筑物中每一个黑人同样的人。如果说他与他的同伴能建立一个自由的美国,我们也能建立一个自由的非洲。”加维号召全球黑人行动起来,“向前!向前!攀登自由的高峰,不要停止斗争,直把红、黑、绿的旗帜(非洲共和国国旗—注)插上非洲群山之颠”[21]。 1957年,在非洲大陆独立前夕,杜波依斯在给恩克鲁玛的信中,明确提出了非洲统一(建立泛非体)的设想:“泛非体是通过非洲各独立单位的合作而形成的,它应设法发展成为一个处于欧亚之间的新非洲经济和文化中心。”之后,他对非洲统一作了进一步的阐述:“为了国家的需要,放弃个别的权利,为了非洲祖国的需要,放弃部族的独立”,“每个地区、每个民族、每个部落,为了整体的利益都放弃自己的部分遗产,这就是联盟的涵义,这就是泛非体的涵义”[22]。 泛非主义反映了非洲各族争取独立和自由的强烈愿望,因此在全球黑人中广泛传播,成为非洲民族解放运动的指导思想。由此,泛非主义的“非洲一体性”特点在非洲民族解放与独立运动中得到充分的体现。 第一,泛非主义指导下的非洲各族反对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统治的斗争,始终体现为全球黑人互动、交流和彼此融合的过程,因此它聚集了全球黑人的政治智慧,代表了世界上黑人种族的集体利益。 泛非主义首先诞生于美洲。泛非主义思想家、加纳开国总统恩克鲁玛说:“早在我们中间许多人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地位卑微的时候,美国黑人已经在为非洲的民族和种族而斗争了。”[23]通过美洲黑人返回非洲故乡(如布莱登、特纳等)、美洲黑人传教士前往非洲传教(克鲁梅尔等)和非洲黑人学生赴美国的黑人学校和大学学习(如恩克鲁玛和阿齐韦克等)等形式,非洲本土黑人与海外黑人发生了各种联系和交流。正是通过相互交流和互动,泛非主义传到了非洲,并且在非洲黑人知识分子中传播开来。因此,在泛非主义产生和传播过程中,深深带有美洲黑人知识分子的烙印。有学者指出:“殖民地非洲人与美洲黑人交往的后果,参照后来的社会和政治活动看,无论如何是独特和关键性的……殖民地统治时期涌现出来的非洲民族主义意识和战略中肯定存在着大量美洲黑人的成分,这一点十分明显而突出。” [24]事实也确实如此。肯尼亚民族主义领导人肯雅塔曾经回忆道:“(1921年时)肯尼亚的民族主义者不识字,他们围在一个朗读《黑人世界》的人的周围,一篇文章听个二、三遍,然后,穿过森林奔向不同的道路,他们又把整篇文章的内容小心翼翼地背诵给渴望得到某种理论的非洲人,这种理论可以把他们从奴隶意识中解救出来。” [25]《黑人世界》就是由美洲泛非主义思想家加维发行的一份杂志,加维本人经常在上面发表文章,肯雅塔的回忆证实了美洲泛非主义者对于非洲黑人的巨大影响。 世界各地的黑人知识分子积极交流,相互影响,共同推动了泛非主义的发展。以泛非主义先驱布莱登为例,他出生在西印度群岛,1880年以后多次前往美国,与美国黑人民族主义思想家交往频繁,德拉尼和克鲁梅尔多次作为美国黑人领袖与其会晤。在布莱登的一生中,有相当长的时间在非洲生活,他在非洲教书、传教,甚至被任命为利比里亚的国务卿,为泛非主义的传播做了大量工作。美国的黑人民族主义者约翰•爱德华•布鲁斯(John Edward Bruce, 1856-1924)从1890年开始,“通过书信联系充当了美国、加勒比和非洲黑人的泛非主义思想交流的桥梁” [26]。布鲁斯和牙买加泛非主义思想家罗维(J. Robert love,1839-1914)的交往和联系大大推动了将整个海外非洲人的泛非主义思想联结成一个整体的进程。十分明显,诸如布鲁斯、布莱登、克鲁梅尔、德拉尼和罗维这样的黑人知识分子,组成一个黑人民族主义群体网络,他们交流彼此的思想和斗争经历,促进了相互理解和共鸣,毫无疑问,这不但聚集全球黑人的智慧,实际上也反映了黑人种族的共同利益。这对于泛非主义的形成、发展和传播,发挥了十分积极的推动作用。 第二,泛非主义组织都超越了单个殖民地(或者国家)的范畴,其成员组成体现了非洲一体性。 泛非主义形成初期,曾经出现过许许多多的泛非主义组织。例如,由杜波依斯发起的1900年的泛非会议,1919年、1923年、1925年和1927年的四届泛非大会;1921—1924年由加维组织的“世界黑人进步协会”及其领导下的“返回非洲”运动;20世纪20年代在欧洲成立的“非洲进步联盟”、“非洲裔学生联盟”、“西非学生联盟”、“有色人种联盟”和“世界保卫黑人种族联盟”;20世纪30年代在法国开展的“黑人传统精神运动”;20世纪30年代以后在非洲本土形成的“英属西非国民大会”“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基库尤中央协会”等。尽管名称不一,活动中心各异,但是其成员几乎无一例外地包括全球各地黑人或者非洲人。尽管有些组织的名称或者活动中心在某一国家,但是,这些组织的成员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黑人。以杜波依斯领导的泛非大会为例,1900年召开的第一次泛非会议,标志泛非主义的诞生,而倡导和筹备这次会议的是美洲(特立尼达)黑人威廉姆斯(H. S. Williams)和他的同事们。在这次会议代表中,来自非洲的代表10人,来自美洲各地的21人。1919年举行的第一次泛非代表大会由美国黑人组织发起,代表共57人,来自世界各地,其中非洲代表有19人。1921年的第二次泛非代表大会,规模有所扩大,代表总数为113人,来自非洲的代表有较大增加,达到41人,而来自美洲的达42人,来自欧洲为24人。这种代表组成的格局在第三次和第四次泛非代表大会依然没有改变。[27]又如加维发起成立的世界黑人进步协会,1920年在美洲各地建立了418个,共发展会员400万,三年后,又猛增到600万之众。[28] 第三,泛非主义组织的斗争目标是一致的,即争取非洲大陆和黑人种族的独立和解放。 初始阶段,各泛非主义组织建立的时间早晚不一,活动的地区各不相同,组织的成员也有差异。但是,所有泛非主义组织的宗旨和奋斗目标都是一致的。在第一次泛非会议发表的《致世界各国呼吁书》中,就强调:“不要让非洲土著居民成为黄金贪婪的牺牲品,不要让他们的自由被剥夺、他们的家庭生活被破坏、他们的正义愿望被压制、他们的发展和文明道路被堵死。” [29]在第一次至第四次泛非大会上,坚持要求“保护土著居民的政治、社会和经济利益”,其中包括土地、资本、劳动、教育和国家等领域。加维领导的世界黑人进步协会更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全世界四亿黑人团结起来,为实现黑人的经济、政治、社会和宗教的解放而斗争”,为此他宣布成立“黑人共和国”。20世纪初,在利物浦建立的“埃塞俄比亚进步协会”(Ethiopian Progress Association)宣布其宗旨为“提高非洲和海外黑人种族的利益和社会地位”;1925年在伦敦成立的“西非学生联盟”(The West African Students’Union),从名称上看,似乎只是西非的学生组织,然而其成员远远超出了西非范围,该组织的奋斗目标仍然是“在黑人中间培育国家意识和种族自豪感”[30]。正是在同一目标的指引下,各个泛非主义组织视非洲为一体。非洲任何一处的斗争会立即演变成全球黑人的共同行动。1935年,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海内外的泛非主义组织共同行动起来。塞拉利昂、黄金海岸等地的泛非主义组织纷纷谴责意大利的侵略行径,并且公开表示:“对埃塞俄比亚的战争,就是对我们的战争。” [31]海外泛非主义组织也纷纷行动起来,他们组织了“国际非洲人埃塞俄比亚之友”、“国际非洲人服务署”、“埃塞俄比亚教研会”和“埃塞俄比亚世界联合会”等组织。他们表示:“我们不再是西印度群岛和美国的黑人,我们是真正的埃塞俄比亚人!”“如果埃塞俄比亚不获得自由,那么,黑人不会再为欧洲流血。” [32] 1900年至1963年是泛非主义发展进程中的初始时期。在这个时期,泛非主义的主要目标是反对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统治,争取黑人种族自由与非洲大陆的独立。由于泛非主义的“非洲一体性”特性,使非洲民族独立运动超越了国家的界限,成为大陆性运动。初始时期的泛非主义,号召全球黑人团结起来,共同推翻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统治。在泛非主义指导下,非洲民族独立运动唤醒了黑人的种族意识和非洲大陆的区域意识,它积极推动非洲大陆各族的团结和联合,客观上为日后非洲一体化奠定了思想基础,揭开了非洲一体化运动的序幕。 二 1963年至2000年为泛非主义的探索阶段。在这一阶段,泛非主义在推动非洲大陆政治独立的同时,对于非洲一体化作出了初步的探索。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世界范围内掀起了民族独立运动。在非洲,民族独立的浪潮由北向南发展,仅1960年,就有17个非洲殖民地摆脱了殖民统治,走上了民族独立的道路。至1963年,非洲大陆独立国家已经达到31个。十分明显,非洲大陆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一方面,非洲大陆的大多数殖民地获得了独立,泛非主义的第一个目标——非洲大陆的独立,已经取得了巨大进展,然而要完成非洲大陆的整体独立,仍然需要继续努力;另一方面,独立的非洲国家如何推进联合,实现泛非主义的最终目标——建立非洲合众国,成为必须面对和探索的新课题。 第二代的泛非主义思想家,包括恩克鲁玛(Kwame Nkrumah, 1909-1972)、塞古•杜尔(Ahmed Sekou Toure 1922-1984)、阿齐克韦(Nnamdi Azikiwe, 1904-1996)、尼雷尔(Julius Kambarage Nyerere, 1922-1999)、海尔•塞拉西(Haile Selassie, 1892-l975)、桑戈尔(Léopold Sédar Senghor, 1906-2001)等,面对非洲大陆的变化,对泛非主义作出了新的诠释。 第一,对泛非主义运动的主体做出重新界定。 在泛非主义初始阶段,运动主体是全世界的黑人,包括生活在非洲和已经离开非洲而散居在世界各地(主要是美洲)的黑人,因为全世界的黑人种族拥有相同的遭遇和命运。因此,早期泛非主义主要依靠全世界黑人的共同努力,为黑人种族的共同利益而斗争。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各地的民族解放运动不断高涨,反对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的斗争节节胜利。非洲本土的黑人和海外黑人所面临的形势已不完全一致,海外黑人要求种族平等,而非洲黑人所面临的民族独立的任务更加急迫,斗争目标的差异导致了两者联系日趋松散。泛非主义的重心逐渐转向非洲后,要求全体非洲人同心合力,尽快使非洲成为独立的大陆。在这种形势下,非洲本土的泛非主义者对运动主体,即“非洲人”的内涵作了重新的诠释。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塞内加尔总统桑戈尔的阐述,他指出,对“非洲人”的界定必须进行扩展,除了非洲黑人外,现在还应包括北非的非黑人居民,即阿拉伯人和柏柏尔人。他认为,黑人和阿拉伯人是非洲人的两个分支。阿拉伯语和黑人语言组成了由北向南的非洲语言链。在文化方面,阿拉伯人和黑人相互渗透和影响,黑人学习了阿拉伯人的思维方法和逻辑,而阿拉伯人则吸取了黑人的情感。虽然两者还存在许多差异,比如肤色和语言,但是这已经显得无关紧要了,因为所有的非洲人将为非洲的未来共同工作。[33] 把泛非主义的主体从全球黑人种族转化为非洲大陆的全体居民,是泛非主义的重要变化,它不但适应了泛非主义回到非洲大陆的形势,而且壮大了泛非主义主体的队伍,从而有力推动了非洲一体化进程。 第二,非洲是一个整体,政治独立必须是非洲的整体独立,因此,已经独立的非洲国家必须全力援助尚未独立的国家。 泛非主义思想家、几内亚开国总统塞古•杜尔指出:“我们一直认为,非洲应该被看作是一个人体:当砍下一个手指时,整个身体就会痛苦。” [34]恩克鲁玛则剖析20世纪60年代的非洲形势后认为,独立的非洲国家必须团结一心,支援尚未独立的殖民地,他说:“除了依靠我们同心协力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使我们大陆最富有而仍然受奴役的地区从殖民占领下解放出来,并使之有益于我们大陆的全面发展呢?” [35]泛非主义思想家的这种思想在20世纪50年代末和20世纪60年代初召开的三届全非人民大会和两届非洲独立国家会议上充分反映出来。这些会议的决议显示了泛非主义的观点和立场:非洲是一个整体,因此非洲必须获得整体独立。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已经获得独立的国家,必须全力支援尚未独立的国家。以三届全非人民大会为例,第一届全非人民大会决议就明确指出:“我们有义务现在完全解放非洲。我们要求非洲独立国家以一切可能的办法,对正在为反对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而斗争的附属国人民提供最大限度的援助,从而使他们迅速获得解放,并且参加非洲自由、独立国家的大家庭。” [36]在第二届全非人民大会的决议中,不但重申“要求全非人民立即无条件地获得独立”的立场,而且“建议迅速建立一个旨在协调所有独立国家的援助和团结的机构以帮助正在从事斗争的非洲各民族” [37]。为了推进全非独立,第三届全非人民大会采取进一步措施,建议成立“全非解放基金委员会”和“自由非洲电台”[38],以便在财政和宣传方面帮助尚未独立的非洲兄弟。 第三,继承了第一代泛非主义思想家的观点,坚持非洲必须走统一的道路。 第二代泛非主义思想家对于非洲统一的目标都抱有坚定的信念。恩克鲁玛始终积极推动非洲统一,他认为在非洲国家独立之初就应该立即实现大陆的统一。他在1963年 《统一的迫切需要》一文中阐述了关于建立非洲合众国的思想:“这是向非洲领导人发起的挑战。我们应当抓住这一极好的机遇来表明,我们人民的聪明才智使我们能够在众多主权小国中超越分裂的朦胧愿望,为非洲最伟大光荣和其人民进步迅速建立起一个非洲国家联盟。” [39]恩克鲁玛阐述了非洲大陆统一的现实条件和必要性。其一,非洲大陆统一具有很好的客观条件,如幅员辽阔的土地和丰富的自然财富等;其二,现实斗争需要非洲实现统一;其三,借鉴欧洲的历史经验。 尼日利亚开国总统阿齐克韦对于非洲统一充满了信心:“我从不隐瞒我相信非洲国家为达到某种政治目的能够联合起来……在我看来,必然会出现一种政治组织形式的非洲大单位,即国家间联盟、联邦或联合体……不管在前进道路上还有多大困难,非洲统一显然在可预见的将来有可能成功。” [40] 塞古•杜尔认为非洲统一是“全体非洲人民十分渴望的” [41]。坦桑尼亚总统尼雷尔则表示:“为了所有的非洲大小国家,必须实现非洲统一,而且必须是真正的统一。我们的目标必须是建立非洲合众国。只有达到这个目标,才能真正使非洲人民在经历几个世纪的经济动荡和社会压迫后有其应得的未来。这个目标必须实现。” [42] 卡翁达对于非洲统一充满憧憬:“我坚决相信,非洲统一的理想不久即将向前跨出一大步。它将不再是一个话题、一个专家的研究对象、一个知识分子全神贯注的事物和几个压力集团关心的目标。当我们达到这一点,那时群众性政党准备把非洲统一作为他们政纲中的一条内容,并公开向选民宣布,如果他们掌权,将尽一切可能加速国家间的政治统一,此时非洲统一运动就不再是一种理性的研究,而将积极寻求人民的授权。” [43] 第四,对于非洲统一路径的设想。 第二代泛非主义思想家对于非洲统一提出更加具体的设想和方案。尼雷尔明确表示:“对于我们来讲唯一重要的事情是任何尽快实现非洲统一。从历史上看,世界各地是用两种方法进行统一的,或者通过征服,或者通过谈判联合的条件。想象非洲统一由一个非洲国家对另一个非洲国家的统治来实现是荒谬的。我们的统一只能是协商谈判的统一,因为它是平等的统一。” [44] 海尔•塞拉西认为,非洲统一进程中,“一个过渡时期是不可缺少的”,其间,成立一个单一的非洲组织十分重要。海尔•塞拉西认为,通过这个组织,“让全世界听到非洲单一的声音,在它的内部研究和解决非洲的各种问题”;“促使非洲人中的争端取得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法,促使为共同防务以及经济和社会领域的合作计划进行研究和采取各种措施” [45]。 塞古•杜尔认为,非洲统一必须具有各国认同的准则,具体而言,“联合的准则必须支持和加强普遍接受的思想:所有国家无论大小一律平等;相互关系中保持兄弟般的团结;共同使用某些资源;尊重每一国家的特性和习俗。任何国家不但不得干涉另一个国家的内部事务,而且每个国家必须帮助解决其他国家的困难” [46]。 阿齐克韦对于非洲大陆的统一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是建立“一种政治组织形式的非洲大单位,即国家间的联盟、联邦或联合体。这样的大单位可能以整个大陆为基础组成,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可以有(比如说)一个非洲国家联盟。它也可以以地区为基础组成,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见到出现北非国家联盟、西非国家联盟、中非国家联盟、东非国家联盟或南非国家联盟。这种大单位也有可能在不同于全洲或地区模式的任何别的基础上组成” [47]。 要完成非洲的统一,应该实现什么目标?恩克鲁玛明确指出,必须谋求实现三个目标,其一,应该拥有一个以非洲大陆为基础的全面的经济计划;其二,建立一种统一的军事和防御策略;其三,采取一种统一的对外政策和外交。[48] 第五,选择非洲大陆统一的时间。 非洲国家独立之初,第二代泛非主义思想家对于非洲统一的具体时间看法不尽一致。在一段时间里,甚至形成了相互对立的两大集团,即持激进立场的卡萨布兰卡集团和持渐进立场的布拉柴维尔集团。恩克鲁玛代表了卡萨布兰卡集团,主张非洲国家独立后立即实现非洲统一;他大声疾呼:“机不可失,一定要现在就联合,要不就灭亡。” [49]阿齐克韦则代表了布拉柴维尔集团,认为非洲国家独立后立即实现非洲统一的条件不成熟。他指出,“第一,非洲大陆居民在人种上不是同一来源”;“第二,非洲存在不同的语族,因而增加了相互交往和理解的困难”;“第三,非洲社会不同文化的影响造成社会团结的基本问题” [50]。他认为应该从长计议。 塞古•杜尔虽然持激进立场,但是认为:争论是正常的,“有人声称看到了各种非洲集团形成中的政治对抗。事实上这些是非洲统一的第一次具体表现,它受到人类和历史的必然所激励。尽管存在着怀疑,但统一的趋势将会加强” [51]。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的态度代表了大多数非洲国家:“我们知道,我们中间存在分歧。非洲人具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价值观念和特殊的属性,但是我们还知道在十分不同出身的人中间可以而且已有获得统一的实例。不管是种族的不同、宗教的不同、文化的不同还是习俗的不同,都不能对各族人民的联合构成不可克服的障碍。历史教导我们,团结就是力量。为了追求共同目标应消除和克服我们的分歧,以我们联合的力量,争取走上真正非洲兄弟情谊和统一的道路。” [52] 第二代泛非主义思想家面对非洲大陆形势的发展,对于泛非主义理论做了新的探索,这种探索不但发展了泛非主义,而且推动了非洲一体化进程。 第一,非洲国家克服分歧,建立非洲大陆层面的统一的泛非主义组织——非洲统一组织。从此,非洲大陆一体化有了统一的组织、协调机构。 泛非主义广泛传播,为非统成立奠定了思想基础;非洲大批国家独立,为非统成立提供了组织基础。非洲国家独立后,尽管对于非洲统一的方式和时间存在不同的看法,但是这些分歧并没有超越泛非主义的范围。1963年5月22—26日,非洲31个非洲独立国家元首、政府首脑或政府代表齐集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举行非洲独立国家首脑会议。会议起草并通过《非洲统一组织宪章》,宣告非洲统一组织成立。非统组织是泛非主义的组织载体,是泛非主义在新形势下的新型组织,承担着完成非洲大陆的整体独立,并且把非洲独立国家引上联合统一之路的历史使命。时任联合国秘书长吴丹认为非统组织的成立是这一时期泛非运动发展的一大成果。他把《非洲统一组织宪章》誉为“本世纪的历史性文件” [53]。 非统组织在其存在的39年里,积极推动非洲大陆的整体独立。非统组织成立伊始,非洲获得独立的国家为31个,还有20余个国家处于殖民主义统治之下。面对这种形势,1963年非统组织成立大会上各国元首和政府首脑签署的《宪章》中,明确规定其宗旨之四是“从非洲根除一切形式的殖民主义”,并在原则之六中宣布“彻底献身于完全解放尚未独立的非洲领土” [54]。为了尽早实现这个目标,首脑会议在1963年讨论了非殖民化的问题,“再次确认:支持为独立而斗争的非洲人民,是已经独立的非洲国家的责任”。为了推进非洲的非殖民化进程,并且决定成立“非洲解放委员会”(The Liberation Committee for Africa),常设机构在达累斯萨拉姆;设立一个专门的基金,用于这项事业;把5月25日定为“非洲解放日”。在以后的首脑会议上,先后通过了支持葡属殖民地(现莫桑比克和安哥拉)、赤道几内亚、南罗得西亚、纳米比亚等地民族解放运动的决议和声明,如《关于葡萄牙统治下的属地》《解放委员会的报告》《关于赤道几内亚的决议》《关于纳米比亚的决议》和《关于津巴布韦的决议》等。[55]在非统组织的积极支持和帮助下,仅20世纪70年代又有17个非洲国家走上了独立之路。1990年纳米比亚的独立,宣告非洲大陆整体独立任务已经完成。 非统组织在推动非洲大陆整体独立的同时,组织反对种族主义的斗争。1958年召开的第一届全非人民大会指出:“鉴于种族主义是殖民主义的后果之一,国家独立是结束种族歧视的先决条件。” [56]依据泛非主义的这个原则,在支持民族解放运动的同时,非统组织积极支持南部非洲国家的反对种族主义统治的斗争。在非统组织成立的首脑会议及以后多次的首脑会议上,都通过了谴责种族主义统治的决议和声明。决议和声明指出: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不分肤色、种族、宗教信仰和性别,一律享有人类尊严和受人尊重的平等权利;首脑会议号召国际社会团结起来,谴责和制裁非洲(主要是南部非洲)和世界上一切形式的种族歧视。[57]1994年,新南非的成立,标志着种族主义制度在非洲大陆的彻底垮台,反对种族主义统治的斗争也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第二,在泛非主义的指导下,非洲国家独立后启动了非洲一体化的探索进程。 少数非洲国家独立后,立即开始了一体化的尝试。例如,加纳和几内亚在独立之初就主动寻求非洲大陆联合统一之路,建立加纳—几内亚联盟;1960年4月,苏丹共和国(今马里)与塞内加尔结成“马里联邦”;1960年8月,恩克鲁玛与卢蒙巴签署秘密协议,决定成立“加纳—刚果联盟”。1960年12月,加纳、几内亚和马里决定建立联盟,称为“非洲国家联盟”。尽管这些尝试都失败了,但是,它们为非洲大陆一体化提供了实践的经验与教训。 第三,经济一体化组织逐步建立。 在政治一体化受挫的情况下,非洲国家着手推动经济一体化,尤其是建立经济一体化组织。在20世纪60年代,非洲大陆建立了独立后的第一批经济合作组织,主要包括西非国家关税同盟(1959)、非洲国家咖啡组织(1960)、“非洲—马尔加什联盟”(1961)、西非货币联盟(1962)、非洲花生理事会(1965)、中部非洲关税和经济联盟(1966)、东非共同体(1967)等。进入70年代,又相继建立了萨赫勒地区国家常设抗旱委员会(1973年)、非洲林业经济与木材贸易组织(1975年成立,1976年改名非洲木材组织)、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1975年)、大湖国家经济共同体(1976年)、非洲葡语五国首脑会议(1976年)和非洲—阿拉伯首脑会议(1977年)。80年代,又成立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1980年)、东部和南部非洲特惠贸易区(1981年)、(非洲)印度洋委员会(1982年)、中非国家经济共同体(1983年)、阿拉伯马格里布联盟(1989年)、(东非)政府间抗旱与发展组织(1986年)、第一届法语国家首脑会议、非洲石油生产国协会(1987年)和阿拉伯马格里布联盟(1989年)等。进入90年代后,非洲经济一体化进程呈现出加速的态势。1992年,建立中部非洲安全问题常设协商委员会;同年南部非洲发展协调会议(SADCC)改名为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1998年,成立萨赫勒—撒哈拉国家共同体、中部非洲经济和货币共同体。 第四,推动非洲经济一体化。 在1979年第16届非统首脑会议上通过的《蒙罗维亚宣言》中提出:“我们各自代表我们的政府和人民,共同承担义务推动非洲地区的经济一体化,以便促进和加强社会交往和经济交流。” [58]宣言强调非洲国家将作出努力,从而为最终建立通往非洲经济共同体的非洲共同市场铺平道路。1979年,非统组织制订了《拉各斯行动计划》,明确表示:“要以全新的目标,实施非洲经济一体化”,“为此,在国家、地区和全州的层面上,应该为最终建立非洲共同市场、并且向非洲经济共同体的发展而努力” [59]。1991年签署的《非洲经济共同体条约》第一次为非洲经济一体化设计了比较切实可行的路线图和时间表。条约提出,非洲大陆必须建立非洲经济共同体,“共同体的目标是:促进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以及非洲经济一体化;要经过不同期限的六个阶段于不超过34年的过渡时期内逐步建立”。条约不但制定了6个阶段具体的时间和任务,而且对于共同体机构、地区经济共同体、关税同盟与贸易自由化、人员流动、货币金融与支付、粮食与农业、工业、科学、技术、能源、自然资源和环境、交通运输和旅游、标准化和度量制、教育、培训和文化、人力资源、社会事务、卫生和人口、其他方面的合作、团结、发展和补偿基金、财务规定、解决争端的程序、以及其他规定,作了明确而详细的阐述。《非洲经济共同体条约》在非洲大陆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它为非洲经济一体化设计了比较切实可行的路线图和时间表。 在泛非主义的探索阶段,泛非主义的目标是完成非洲大陆的整体独立,同时也开始探索非洲一体化进程。如果说,在泛非主义和非统组织的指导下,非洲大陆完成了整体独立的历史任务,那么,在一体化的探索中,既有进展,也遇到困难,一体化的道路并不平坦。非统组织的建立以及以后的活动真实反映这种情况。非统组织是非洲国家不同观点妥协的产物,因此这个组织在产生之初就只是一个协调性的组织,缺乏必要的权威。对于非洲统一时间表的不同看法,在以后的许多问题上还会一再表现出来,从而使非统组织在非洲一体化领域建树不多。泛非主义的内部分歧直接影响了非洲一体化进程。因此,在这一时期,非洲一体化的速度比较迟缓,而且经常出现反复。然而,这一阶段对于非洲一体化的探索,积累了经验和教训,成为非洲一体化进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三 2000年至今是泛非主义的发展阶段。在这一阶段,非洲一体化得到了比较全面的发展。 进入21世纪,国际社会和非洲大陆出现了新的变化:第一,国际政治格局呈现转型态势,传统西方大国的实力滑坡,发展中国家地位上升,非洲国家自主探索发展的空间大大拓宽。第二,在世界经济舞台上,经济全球化不断高涨,非洲大陆难以抵御经济全球化的冲击,日益边缘化。美国学者玛丽娜•奥塔瓦指出:“不论以什么标准来衡量,非洲均处于一切全球化趋势的边缘……这个大陆不论在政治上、经济上还是文化上都正在日益边缘化。”法国经济学家雅克•阿达则认为:“非洲大部分地区成了经济全球化的死角,成为外国投资的荒漠化国际贸易的空白点。”就连尼日利亚时任总统奥巴桑乔也感慨地承认:“非洲发展的车厢已与全球发展的火车脱钩。” [60]形势的变化使非洲国家更加感觉实现联合和走一体化道路的紧迫性。第三,在非洲国家内部,各国经历了独立后的发展实践,先是搬用东方或者西方发展模式,之后又实施了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结构调整方案”,实践证明外来的模式不适用于非洲。非洲国家经过痛苦的反思,总结了独立以来的经验教训后,提出了“联合自强、自主发展”的战略。 在这种形势下,第三代泛非主义思想家应势而生,他们的代表人物是卡扎菲(Omar Mouammer al Gaddafi,1942—2011)、姆贝基(Thabo Mbeki,1942—)、瓦德(Abdoulaye Wade,1926—)和穆塔里卡(Bingu wa Mutharika,1934—)等。第三代泛非主义思想家的思想包括以下内容。 第一,继承泛非主义传统,坚持非洲统一的目标。 利比亚总统卡扎菲被公认为是非洲联盟计划的主要倡导者。他从上两代泛非主义思想家关于建立“非洲合众国”的设想中受到启发,提出了按欧盟或美洲地区组织的模式成立“非洲合众国”的倡议,即把非洲建设成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种文化,一体防务,没有边界”的新非洲。卡扎菲认为,非洲国家无法各自独立生存,他敦促非洲国家的领导人同意成立非洲合众国。他认为:“40年来,所有的峰会都失败了;分散的非洲小穷国是没有前途的,整个非洲应该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家——非洲合众国。” [61] 马拉维总统宾古•瓦•穆塔里卡提出了“一个非洲,一种命运”的观点。他认为,非洲人民有一个梦,非洲之梦“来源于数代泛非主义者,他们决定促进非洲人民和非洲国家之间的统一、团结、联合和合作”。他指出,“它与非洲的起源密切相关。我们必须承认,每个非洲国家和社会都有自己的起源,有自己的认同、自己的计划和自己的命运;但是,这些都建立在共同传统、共同种族背景和共同社会—文化联系的基础之上” [62]。 第二,对于非洲统一的设想更加深入和具体。 对于非洲统一的设想,第三代泛非主义思想家提出了许多想法,比如,卡扎菲认为,非洲合众国应该建立统一的政府,拥有自己的中央银行、军队和议会;建立由200万人组成的军队,并发行统一货币和护照。然而,在各种设想中,塞内加尔总统阿卜杜拉•瓦德(Abdoulaye Wade)设计的方案最为具体。他认为,非洲合众国必须建设若干轴心。 1. 信息与数字技术轴心:实现非洲大陆的数字技术大同,旨在确立信息与通信新技术的数量标准; 2. 货币主轴:制定非洲统一的货币和货币政策; 3. 自我资助发展主轴:建立必要的制度与机构,自主筹集发展资金; 4. 科学与技术主轴:建立机构与培养人才,如实行科学研究大陆化、建立具有国际水平的非洲大学,以迎接形势的挑战; 5. 双重计划主轴:双重计划包括两个层次,一种是地区计划,另一种是涵盖整个大陆的最高计划,这两种计划虽然目标和方式各不相同,但它们是相互协调和衔接的。 6. 基础设施和交通道路主轴:站在非洲大陆的层面上,制定和落实基础实施与交通道路的规划和建设; 7. 政治主轴:建立一个大陆政府、一个大陆议会和一个两党联合组织的内阁。对于政府,他甚至设计了具体部门,包括财政部、经济部、教育与科学研究部、能源部、公共工程与交通道路部、新闻部、卫生部、体育部和环境部。他对于各部的职能进行了说明。[63] 第三,关于非洲复兴的思想。 第三代泛非主义思想家中,就其理论的完整性和深刻程度,或者是影响的广泛程度上,姆贝基的“非洲复兴”思想无疑具有代表性。“非洲复兴”是在继承泛非主义的基础上,对非洲发展理论的进一步探索,其内容大致如下。 其一,关于“非洲复兴”的目标。 姆贝基认为,“非洲复兴”的目标是实现非洲大陆的发展与繁荣,以及非洲大陆在国际事务中地位的提升。“非洲复兴”包括实现非洲大陆的政治稳定与民主,获得经济的持续发展,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改善;争取非洲各民族的平等;在国际范围内积极参与民主的国际体系的建构;使得非洲人民能够“分享共同的尊严,增强对非洲未来信念的自信”,最终实现非洲大陆的现代复兴,实现非洲大陆的现代化。 其二,关于“非洲复兴”的基础。 姆贝基继承了上两代泛非主义思想家的传统思想,他不但对非洲大陆历史文化充满了自豪感与自信心,而且对于非洲未来抱有美好的期待。在姆贝基看来,非洲有辉煌的历史,也必将有光明的未来,这种对于非洲过去和未来的信念,一直是其“非洲复兴”思想的前提和出发点。他将非洲自人类诞生以来一切优秀的东西,都视为非洲悠久历史的内在组成部分。他努力挖掘非洲历史文化的精神遗产,批驳否认非洲的历史偏见和贬低非洲的种族主义观念,以恢复非洲人的自尊,让非洲人以新的精神状态面向未来。 其三,关于“非洲复兴”的关键因素。 姆贝基认为,实现“非洲复兴”目标的关键因素,在于非洲大陆要建立起合理的国家政治体系,建立起高效率的政府,同时实现经济增长,建立现代经济。政治上,必须捍卫非洲业已取得的成果,按照人民的意愿去强化非盟在促进和平和人权发展上的效果。经济上,运用新的经济政策为外来投资者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同时,鼓励本土企业的发展,最终使非洲参与到世界经济的发展中,寻求建立一种现代的经济。这个过程中要注意的是规避小市场带来的弊端,提高非洲经济的整体性,为其壮大和发展提供可能的环境。 其四,关于实现“非洲复兴”的途径。 姆贝基提倡非洲大陆通过合作,完成地区安全、和平、稳定、发展的目标,最终实现非洲复兴。他认为,“非洲复兴”首先要消除贫困,这是经济发展的首要目标;要汲取过去的经验和教训,抱有必胜的信心。姆贝基呼吁发达国家降低关税壁垒,给发展中国家的贸易提供一定的方便。他号召非洲人民树立信心、借鉴经验,很好地与时俱进(而不是简单的乐观或者悲观),来实现非洲经济的发展。作为联结过去和未来的纽带,“非洲复兴”要广泛地学习借鉴,克服原有殖民地势力和边缘化的阻力,使非洲成为自由之邦。 其五,南非应该作为“地区领跑者”。 姆贝基曾在不同的场合,多次提到南非在当代非洲大陆实现复兴的过程中承担着特殊的使命,即要成为非洲大陆复兴与发展的领头羊。为此,在政治方面,南非要增强和促进国家民主力量的发展,包括促进所有包含着人类权益的文化的发展;在经济方面,南非必须重组经济来达到稳定发展,降低失业率,为人民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在社会生活方面,南非必须满足人民消除贫困和提升生活水平的需求,保证良好教育、合理的健康和居住权益。必须采取切实的、持续的措施来对抗艾滋病传播。必须与其他国家合作,共同面对环境等问题的挑战。必须解决儿童生活保障问题和教育问题,使他们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拥有自尊和自信。[64] 非洲复兴历来是泛非主义的重要内容。早在19世纪末,第一代泛非主义思想家马库斯•加维在成立“世界黑人进步协会”时就提出了非洲复兴的口号;而杜波依斯等泛非主义思想家也广泛运用非洲复兴一词。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非洲争取独立的斗争中,塞内加尔前总统桑戈尔、前加纳总统恩克鲁玛都是非洲复兴的积极倡导者。姆贝基适应形势的发展,对“非洲复兴”概念赋予新的内容,因此也得到了其他非洲国家领导人的支持,前尼日利亚总统奥巴桑桥和塞内加尔总统瓦德也都是非洲复兴这一思想的积极倡导者和支持者。 “非洲复兴”是对泛非主义在新时期的全新诠释,也是非洲领导人为克服危机的一种战略。它要求非洲国家领导人再次高举泛非主义的旗帜,解决非洲面临的经济困难。具体而言,当非洲大陆面临“边缘化”的威胁时,非洲国家必须团结起来,增强非洲大陆的政治经济实力,提升非洲大陆在国际社会的地位,以此摆脱“边缘化”,并走上自强发展的道路。 在泛非主义的推动下,非洲一体化进程在21世纪出现加速态势。 第一,制订和执行新的经济一体化计划——《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 2001年7月第37届非洲统一组织首脑会议一致通过了《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它是非洲国家自主制定的第一个全面规划非洲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目标的蓝图,旨在解决非洲大陆的发展问题。其主要原则是:保证政治稳定和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确立非洲国家自主领导和社会各界广泛参与;充分利用非洲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促进地区和非洲大陆一体化;提高非洲各国和整个大陆的竞争力,以改变非洲和发达国家之间不平等的关系。《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设计了以基础设施建设、人力资源开发、农业生产、环境保护和科技发展为重点发展领域的长期战略。计划特别强调非洲一体化。在“长期目标”中,专门提出“提高非洲一体化程度”(第69条);并且认为,实现计划的基础是“非洲人民克服了彼此之间的差异而联合起来了”。(第51条)计划明确指出,“非洲国家必须集中使用它们的资源,以便促进次地区的发展和非洲大陆经济的整合。因此,非洲五个次地区的经济合作组织必须加强。”(第94条)[65]《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近年来在解决各种争端、促进地区和平、增强国际合作、加快非洲经济发展等方面均发挥了积极作用,计划中一批已经实施的基础设施建设、农业发展等经济项目取得了可喜的成效。 第二,强化组织建设,以非洲联盟替代非洲统一组织。 面对经济全球化的冲击,非洲国家为了避免陷入边缘化,决定建立泛非主义的新组织——非洲联盟,并且以此代替非洲统一组织。非洲国家首脑会议发表的《苏尔特宣言》(Sirte Declaration)明确指出泛非主义的指导作用:“我们受到泛非主义思想的启示,它曾经引导非统组织创始人和数代泛非主义者,使他们决心在非洲人民和国家之间实现联合、团结、聚合和合作”(第三款);“进入21世纪,我们目睹非洲大陆和人民面临的挑战,决心超越文化、思想、种族和国家的差异,在更大的社会范围内实现联合、团结和聚合”。(第五款)[66]2002年,非盟正式成立。《非盟章程》确定的非洲联盟的主要目标是:实现非洲国家和人民更加广泛的团结,捍卫成员国的主权、领土完整和独立,促进非洲大陆的政治、经济和社会一体化进程,维护非洲国家在非洲大陆及其人民重大利益问题上的共同立场,促进非洲的和平、安全与稳定,保证非洲经济、社会和文化的持续发展,加强非洲国家在各个领域的合作,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以及协调非洲各区域性经济共同体的政策及活动。与非统组织相比,非盟在推进泛非主义和非洲一体化方面,无疑上了新的台阶。比如,非盟与非统相比,非统松散、无权,仅具有协商职能,而非盟是集政治、经济、军事等为一体的全洲性政治实体,具有更大的权力和权威性;非统强调非洲国家的主权,而非盟则淡化单个国家意识,强化非洲统一目标;非盟比非统更加重视次区域经济组织与非洲经济一体化,在这方面,《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成为非盟最好的抓手。 自非洲联盟成立以来,积极推动非洲一体化。在至今召开的19届首脑会议上,非洲一体化始终是非洲国家首脑们讨论的核心内容。2004年的第三届首脑会议敦促成员国加紧落实“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加速非洲一体化进程;2005年第四届非盟首脑会议同意设立专门委员会,研究如何加快非洲经济一体化进程等问题;2005年第五届首脑会议重点讨论了非洲发展、外债、减少贫困、地区冲突和一体化进程等问题;2006年第七届首脑会议的主题为“推动经济共同体与地区一体化协调发展”;2007年第九届首脑会议讨论了建立非洲联合政府及“非洲合众国”的问题,并发表了《阿克拉宣言》,强调加快非洲大陆政治、经济一体化进程以及建立非洲联合政府的重要性;2008年第十届首脑会议的主题是“非洲工业发展”,会议就非洲联合政府等热点问题进行了讨论;2009年第十二届首脑会议的主题是“非洲基础设施建设”,会议着重讨论了非洲交通和能源领域基础设施建设和建立非盟政府等议题,并且决定非盟执行理事会举行特别会议,讨论把非盟常设执行机构——非盟委员会转变为非盟权力机构事宜;2011年第十六届非盟首脑会议的主题是“寻求共同价值,促进团结与一体化”。通过了《非洲关于公共服务及管理的价值和原则宪章》,向实施非盟共同价值计划迈出重要一步。会议声明指出,非盟章程强调民主治理、民众参与、法治、人民权利、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等原则的重要性,推广上述共同价值,是加强非洲团结、加快非洲一体化的重要手段。 第三,次地区经济合作组织取得长足进展。 在次区域层面,各类经济合作组织经过多年实践,进入21世纪后,都开始制定和完善经济一体化的路线图和时间表。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于2003年召开的第二十七届首脑会议宣布,到2008年建立西共体关税同盟,并宣布将启动冈比亚等5国组成的第二货币区。2009年,又批准对西非单一货币实施路线图进行修订,拟于2020年开始实行单一货币。 东部和南部非洲共同市场于2000年决定正式启动自由贸易区,赞比亚、埃及、肯尼亚、津巴布韦等9国加入,成为非洲大陆第一个自由贸易区。2002年通过了关税管理一体化宣言以及与南部非洲发展共同体等非洲其他次区域组织合作的文件;2005年决定于2008年12月建立关税同盟。 中部非洲国家经济共同体制订了2004—2008年度实现中部非洲自由贸易区计划,要求有关国家尽快签署共同体一体化税费协议;2012年,根据形势发展,决定各成员国在2012年7月1日正式启动自由贸易区建设,力争在2014年建成。 南共体计划在2008年创立自由贸易区,2010年实现关税同盟,2015年建立共同市场,2016年成立地区中央银行和实现货币联盟,2018年实行统一货币。 在次地区经济合作得到广泛开展的基础上,第18届非盟首脑会议通过了《关于鼓励非洲区内贸易和建立非洲自由贸易区的决议》。在第19届非盟首脑会议上,又重申了这个决定。非洲国家设定了在2017年前建成非洲自由贸易区的目标,并提出了可据实际进展加以调整的“四步走”的时间表:1. 2014年,完成由东共体、南共体和东南非共同市场组成的三位一体的自由贸易区协议;2. 通过与上述三位一体自由贸易区类似的途径,其余的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在2012—2014年完成自由贸易区协议;3. 2015—2016年,把三位一体自由贸易区与其他自由贸易区合二为一;4. 2017年,非洲自由贸易区正式运作。非洲自由贸易区时间表的制定,使非洲大陆层面经济一体化的路线图和时间表更加明确和具体,这将大大推动非洲经济一体化的进程。[67] 进入21世纪,泛非主义思想家提出了“非洲复兴”思想,并且在发展战略及组织机构上进行了较大幅度的调整。由此,非洲大陆在一体化进程中呈现出较快发展的态势。当前,各次区域经济合作组织和非洲联盟对各自次地区层面和大陆层面的经济一体化进程制定了路线图和时间表,这反映非洲大陆在泛非主义指导下一体化的巨大进展,同时也说明非洲大陆的经济一体化进程逐步走上科学化的发展道路。 泛非主义是非洲大陆的民族主义,在其一百多年的发展进程中,不断推动非洲的一体化进程。在反对殖民主义与种族主义统治的斗争中,泛非主义号召非洲各族跨越民族和地域的界限,团结一致,为争取非洲大陆的整体独立和自由而共同奋斗。因此,非洲民族独立运动实际上揭开了非洲一体化的序幕。20世纪60年代非洲国家逐步走上独立道路之后,在泛非主义指导下,非洲国家走上了探索一体化的道路。应该指出,非洲国家一体化的实践在探索中取得了可喜的进展,但是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非洲国家一体化进程中出现了曲折和缓进的态势。进入21世纪,在经济全球化冲击下,非洲国家再次高举泛非主义大旗,加快了一体化的进程。剖析泛非主义经历的三个历史阶段,我们不难发现,作为非洲大陆的民族主义,泛非主义自1900年诞生起,至今经历了三个历史时期的发展。尽管每个时期非洲大陆所面临的形势和任务有所不同,但是,泛非主义的核心始终是“非洲一体性”。为此,在每个历史发展时期,泛非主义思想家都能依据时代的要求,与时俱进,赋予泛非主义以时代特色,从而不断推动非洲一体化进程。泛非主义诞生已经一百多年了,非洲各族为了非洲的一体化也奋斗了一个多世纪。由于非洲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包括殖民主义统治的后遗症和落后的经济发展水平,非洲大陆要完成一体化,还需要走很长的路。必须指出的是,泛非主义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它已经引导非洲各族取得了巨大进展,在今后的非洲一体化进程中,泛非主义仍然将发挥重要的指导作用。 注释: [1] I. 盖斯:《泛非主义运动》(I.Geiss, The Pan-Africanism Movement), P. O. 伊塞迪贝:《1776—1963年间的泛非主义:思想与运动》(P. O. Esedebe, Pan-Africanism: The Idea and Movement 1776-1963),华盛顿1982年版,第2页。 [2] K.南坦布:《泛非主义与泛非民族主义:非洲中心主义的视角》(K. Nantambu,“ Pan-Africanism versus Pan-African Nationalism, An Afrocentric Analysis”),《黑人研究》(Journal of Black Studies)第21卷,1991年第3期,第562页。 [3] P. O. 伊塞迪贝:《1776—1963年间的泛非主义:思想与运动》,第3页。 [4] 阿卜杜拉•瓦德:《非洲之命运》,新华出版社2008年版,第59页。 [5] 罗伯特•S. 莱文编:《马丁•德拉尼:资料阅读》(Robert S. Levine, ed.,Martin R. Delany: A Documentary Reader)北卡罗来纳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51页。 [6] 拉西姆:《21世纪泛非主义的政治、经济和社会变化》(Tajudeen AbdulRaheem, Pan-Africanism,Politics, Economy and Social Change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纽约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页。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Alexander_Crummel. [8] 加维:《非洲人的非洲》,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第249页。 [9] 爱德华•布莱登:《利比里亚的贡献:演说和布道》(Edward Blyden,Liberia’s Offering: Being Addresses, Sermons, etc),约翰•格雷出版公司1862年版,第72页。 [10] 杜波依斯:《第一次泛非会议致世界各国呼吁书》,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5页。 [11] M.U.弗伦克尔:《布莱登与非洲个性之概念》(M.U.Frenkel,“Edward Blyden and the Concept of African Personality”),《非洲事务》(African Affairs)第73卷,1974年第292期,第281页。 [12] 霍利斯•R. 林奇:《布莱登(1832—1912):泛黑主义者》(Hollis R. Lynch, Edward Wilmot Blyden(1832-1912): Pan-Negro Patriot),牛津大学出版社1967年版,第61页。 [13] 爱德华•布莱登:《基督教、伊斯兰教与黑人种族》(Edward Blyden, Christianity, Islam and the Negro Race ),爱丁堡大学出版社1967年版,第92—93页。 [14] 爱德华•布莱登:《非洲社会与玛丽•金斯利小姐》(Edward Blyden,The African Society and Miss Mary Kingsley),J. 斯考特公司1901年版,第36页。 [15] 罗伯特•S莱文编:《马丁•德拉尼:资料阅读》,第324页。 [16] 霍利斯•R. 林奇:《黑人的代言人:布莱登著作选集》(Hollis R. Lynch, Black Spokesman: Selected Published Writings of Edward Wilmot Blyden), F. 卡斯公司1971年版,第11页。 [17] 爱德华•布莱登:《非洲对世界的贡献》(Edward Blyden, African Service to the World), 《非洲知识库》(African Repository)第17卷,1881年第8期,第125页。 [18] 爱德华•布莱登:《非洲对世界的贡献》,第74页。 [19] 艾米•雅克-加维:《马库斯•加维的哲学与观点》(Amy Jacques-Garvey ed., Philosophy and Opinions of Marcus Garvey),阿诺公司和纽约时报联合出版公司1969年版,第23页。 [20] 加维:《非洲人的非洲》,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47—249页。 [21] 加维:《解放非洲》,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54—256页。 [22] 杜波依斯:《杜波依斯自传——九旬老人回首往事的自述》,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6年版,第368、372页。 [23]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洲通史》第8卷,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3年版,第512页。 [24]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洲通史》第7卷,第604页。 [25]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洲通史》第7卷,第625页。 [26] 拉尔夫•克劳德:《约翰•爱德华•布鲁斯,海外黑人中的政治学家、记者和自学成才的历史学家》(Ralph L. Crowder, John Edward Bruce: Politician, Journalist, and Self-trained Historian of the African Diaspora),纽约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6页。 [2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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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伊塞迪贝:《1776—1963年间的泛非主义:思想与运动》,第114页。 [32]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非洲通史》第8卷,第125页。 [33] 鲁宾•L. 温斯坦:《非洲组织导论:大陆的视角》(Rubin, L., Weinstein, Introcuction to African Politics: A Continental Approach), 普雷格公司1974年版,第5页。 [34] 塞古•杜尔:《非洲的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93页。 [35] 恩克鲁玛:《非洲必须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85—286页。 [36] 《第一届全非人民大会决议》,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51页。 [37] 《第二届全非人民大会决议》,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67页。 [38] 《第三届全非人民大会决议》,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79页。 [39] 阿卜杜拉•瓦德:《非洲之命运》,新华出版社2008年版,第104页;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77页。 [40] 阿齐克韦:《泛非主义的前景》,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68、273页。 [41] 塞古•杜尔:《非洲的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93页。 [42] 尼雷尔:《非洲合众国》,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302—303页。 [43] 卡翁达:《走向非洲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331页。 [44] 尼雷尔:《非洲合众国》,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303页。 [45] 海尔•塞拉西:《走向非洲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97—298页。 [46] 塞古•杜尔:《非洲的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93页。 [47] 阿齐克韦:《泛非主义的前景》,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68页。 [48] 恩克鲁玛:《非洲大陆政府》,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79—281页。 [49] 恩克鲁玛:《非洲必须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84页。 [50] 阿齐克韦:《泛非主义的前景》,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66页。 [51] 塞古•杜尔:《非洲的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94页。 [52] 海尔•塞拉西:《走向非洲统一》,唐大盾编:《泛非主义与非洲统一组织文选(1900—1990)》,第295页。 [53] 陆庭恩:《非洲问题论集》,世界知识出版社2005年版,第539页。 [54] 《非洲统一组织宪章》,葛佶主编:《简明非洲百科全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759页。 [55] 文件号:AHG/Res8 (Ⅰ), AHG/Res9 (Ⅰ), AHG/Res35 (Ⅱ), AGH/Res55/Rev1 (Ⅵ), AGH/Res65 (Ⅷ),AGH/Res84 (ⅩⅣ),http://www.au/.int/en/decisions/Assembly,2000年7月9日。 [56] 《第一届全非人民大会决议》(1958年12月),葛佶主编:《简明非洲百科全书》,第750页。 [57] 文件号:AHG/Res.5 (Ⅰ), AHG/Res.6 (Ⅰ), AHG/Res.34 (Ⅱ),AHG/Res.50 (Ⅳ), AHG/Res.65 (Ⅷ),AHG/Res.72 (Ⅻ),AHG/Res.80 (ⅩⅢ), AHG/Res.84 (ⅩⅣ),AHG/Res.91(ⅩⅤ),Http://www.au.int/en/decisions/Assembly 1. [58] 《蒙罗维亚宣言》,葛佶主编:《简明非洲百科全书》,第775页。 [59] 《非洲经济发展的拉各斯行动计划,1980—2000》(“Lagos Plan of Action for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Africa,1980-2000”),http://www.uncea.org/Lagos-plan.PDF。 [60] 钟伟云:《全球化与非洲的边缘化》,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编:《非洲变革与发展》,世界知识出版社2002年版,第7页。 [61] 《卡扎菲力推“非洲合众国”设想》,新华网突尼斯2007年6月28日电,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07-06/28/content_6305165.htm。 [62] 宾古•瓦•穆塔里卡:《非洲梦:从贫困到繁荣》(Bingu Wa Mutharika, The African Dream: From Poverty to Prosperity), 村只公司2010年版,第57—58页。 [63] 阿卜杜拉•瓦德:《非洲之命运》,第56、104—140页。 [64] 《南非副总统姆贝基在联合国大学的演说,1998年4月9日》(“South African Deputy President Thabo Mbeki Speaks at the United Nations University,9th,April,1998.”),见http://www.unu.edu/unupress/mbeki.html;塔博•姆贝基:《我是一个非洲人》(Thabo Mbeki,“I Am an African”), 《非洲复兴》(African Renaissance)第1卷,2004年第2期,第9—14页;埃利亚斯•K.博尼格巴:《关于姆贝基非洲复兴思想的反响》(Elias KBongmba,“Reflections on Thabo Mbeki’s African Renaissance”),《南非研究》(Journal of Southern African Studies)第30卷,2004年第2期,第291—316页。 [65] 《非洲发展新伙伴计划》(“The New Partnership for Africa’s Development”),http://www.uneca.org/eca-resource/conference-reports-and-other-Document/nepad/NEPAD.htm,2003年3月5日。 [66] 《苏尔特宣言》(“Sirte Declaration”),www.au zooz.gov.za/docs/key-oaul/sirte.pdf, 2003年1月10日。 [67] 文件号Assembly/Au/Dec.1(XVIII),《推动非洲内部贸易以及建立非洲大陆自由贸易区的宣言》(“Declaration on Boosting Intra-African Trade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A Continent Free Trade Area CFTA”), http://www.au.int/en/decisions/Assembly,2013年4月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