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桂霞 夏航]浅析《红楼梦》中的萨满文化(2)
http://www.newdu.com 2024/11/30 12:11:00 民俗学博客-长白山上的金 夏桂霞 夏航 参加讨论
《红楼梦》带有鲜明的“三界”、“三魂”色彩。曹雪芹巧妙地运用了女娲补天神话,给我们绘画出了一个由仙草神山、灵河圣水、神仙飘逸的“大荒山”、“赤霞宫”、“太虚境”构成的萨满天堂。 “大荒山”、“太虚幻境”、“赤霞宫”是萨满臆念中的天堂神界。“大荒山”是《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记载的一座神山, 那里是太阳、月亮及三面一臂不死神居住的地方。曹雪芹说女娲在大荒山上炼五彩石补天。“单单剩下一块未用, 弃在青埂峰下”。[3](P2)可这无材补天的顽石经女神锻炼之后,幻化成“赤霞宫”里的“神瑛侍者”(贾宝玉的前身)。“神瑛侍者”闲来无事,经常用甘露灌溉“三生石”旁的“绛珠仙草”(林黛玉的前身)。这“绛珠仙草”得到甘露滋养后,脱了草木之胎,也幻化成女体。在神界天堂里,“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命魂”因结下一段“木石前缘”,为还前世孽债,他俩从天界双双下凡到人界,一个衔玉而诞变为金陵贾府的贵公子———贾宝玉;一个投胎下凡到姑苏成为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掌上明珠———林黛玉。在人世间,林黛玉以泪还恩,泪尽魂归“离恨天”;贾宝玉“自色悟空”,情断“金玉良缘”。宝黛二人的“生命魂”在人界演绎出一曲令人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红楼梦》,最终他们的“真魂”又双双被“神灵”引渡回萨满天界———“太虚幻境”。 满族萨满崇尚梦幻。在《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回目中,贾宝玉梦中的“浮魂”随警幻仙子来到“朱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的神仙境地,听瑶池“红楼梦十二支”,阅天书“金陵十二钗画册”,品“千红一窟”的茗茶,饮“麟髓凤乳”的琼浆。宝玉“游魂”脱离躯体,来到这歌舞翩跹、仙姬成群的太虚幻境,连贾府的“富贵闲人”也不想再做了,他暗羡道:“这个地方儿有趣,我若能在这里过一生,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管束呢!”[3](P54)当警幻仙姑招呼众姊妹出来迎客时,她们抱怨道:“我们不知系何‘贵客’,忙的接出来!姐姐曾说今日今时必有绛珠妹子的生魂前来游玩,故我等久待。何故反引这浊物来污染清净女儿之境?”[3](P59) 《红楼梦》有很多地方写到了“地界”即“鬼魂”游荡的地方。秦可卿“尸魂”托梦王熙凤,叮嘱她早做贾府“盛筵必散”后的打算; 尤三姐死后,“转生魂”来与冷二郎柳湘莲道别:“妾今奉警幻仙姑之命, 前往太虚幻境⋯⋯从此再不能相见矣”;[3](P864)第75回贾珍开夜宴时闻鬼叹声、鬼开祠堂门声及鬼风呜呼声;王熙凤在大观园里月夜遇幽魂;晴雯死后转世为花神:“我不是死:如今天上少了一个花神,玉皇爷叫我去管花儿。”[3](P1024)这些“真魂”,有的死后,回天界成仙;有的死后,入地府变厉鬼。林黛玉死后虽“转世魂”回太虚仙境,但情痴情深、阴魂不散,世人常听到潇湘馆里缠绵鬼哭声。第5回中的“迷津”,深有万丈,遥亘千里,“内响如雷声,有许多夜叉海鬼”在冥界游荡。 陈景河曾撰文认为,警幻仙姑就是一位通晓天界、人界、地界的萨满女神。①在仙界她引领着贾宝玉“游魂”同可卿“云雨”;在人界她“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在地界遇宁荣二公之“亡魂”,并受二公之托,将宝玉之“浮魂”引入天界,又将贾府“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悲惨结局演示给“痴儿”看,万望他能举业经济,重振家业。 在萨满天堂里,“石头”能“三生”;西方河水是“灵河”;“点石可成神(神瑛侍者)”、“化草可为仙(绛珠仙草)”。天界还设有掌管着天下女子之过去未来命运的许多机构,如:“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薄命司”人间的世事,天界里的神灵无所不知。妙手回春的曹雪芹,巧妙地借用萨满的宇宙“三界”说,尽情地泼洒着萨满“灵魂不灭”之色彩,为我们绘画出了一幅幅“命魂”、“浮魂”及“真魂”飘荡于宇宙九重天的奇妙画卷。 (二) 萨满“万物有灵”、“灵魂不灭”论在文本中的反映 “万物有灵”、“灵魂不灭”是萨满教核心观念之一。满族呼什哈里大萨满毓昆曾说过:“万物皆有魂气,人有魂气,树有魂气,鸟有魂气,狐兽有魂气,石有魂气,江有魂气,山有魂气,星月等有魂气。魂气无不有,魂气无不在,魂气无不升,魂气无不降,魂气无不流,魂气无不游,魂气无不入,魂气无不隐,魂气无可见,魂气却可交,魂气长不灭,魂气永不消,言神不玄秘,魂气侵体谓有神,何魂何气为属神,魂气常存谓领神。”[4]大萨满这段话,高度概括了萨满教宇宙灵魂观。萨满教认为“魂”是以一种“气运”形式存在于宇宙间的,它变化无常,时升时降,或流移、或潜入,无所不在,无所不有;魂长存不灭、永不消散地浮荡于“三界”之间,有时这些游浮的“魂气”,还会幻化成某种有形之物,或禽或兽,或人或仙,即“何魂何气为属神”。 曹雪芹在第2回借贾雨村之口,大谈特谈贾宝玉性格乖僻之理论:“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邪之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下,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中,偶因风荡,或被云摧,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逸出者,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致搏击掀发;既然发泄,那邪气亦必赋之于人,假使或男或女,偶秉此气而生者,上则不能为仁人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千万人之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千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千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3](P20) 不难看出,“贾宝玉性格乖僻”成因论,其实质也就是作者认识世界的宇宙观。曹雪芹认为宇宙万物充满着“清明灵秀”之气,即自然万物存在着灵气、魂气。作者还认为,这种“灵秀”之气,有“正气”和“邪气”之区分,秉“正气”而生,就可能成为治理天下的贤明君主;秉“邪气”劫世而生,就可能成为扰乱天下的贼寇。至于“正气”与“邪气”相互“搏击掀发”,发泄于人时,就有可能降生出像贾宝玉那类“聪俊灵秀”、“乖僻邪谬”、“情痴情种”、“逸士高人”、“奇优名娼”的人。人的性格灵魂,由宇宙“灵秀”之气所定, 而这种“清明灵秀”之气,它无时不有、无时不在地弥漫于宇宙间,是一种永不消失的、能幻化成有形之物的精灵之气。 将曹雪芹的宇宙观同大萨满毓昆的宇宙论进行比较,我们不难发现,两者的精神实质是何等的一致! 曹雪芹认为宇宙万物充满“清明灵秀”之气,大萨满毓昆认为宇宙“万物皆有魂气”。两者对宇宙万物的认识是如此的相吻合,这难道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不!笔者则认为,这是作者深受萨满文化影响的思想客观反映,是曹雪芹萨满情怀的尽情抒发。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