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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彬/陆德华]满族家族祭祀活动的文化透视


    众听周知,满族和其它通古斯语族的少数民族一样,信仰萨满教;而满族由于人口众多,更成为信仰萨满教的主体民族。因此,萨满教是满族信仰的原始宗教。它通过家族或部落持续不断的祭祀活动而得以传承。满族的家族祭祀活动,是家族政治、文化生活中的大事。由于满族生存在北方天寒地冻的险恶环境,使其所信仰的萨满教所尊崇的神灵有别于其它宗教,它主张万物有灵,信仰万物皆神。由于满族家族起源传说的不一,各家族又都有其区别于其它家族的图腾,如有的奉鹰为图腾,有的奉熊为图腾等等,都奉长白山为祖地。但长白山区地盘很大。因此各家族又有各自的祖先神。以上这些,构成了萨满教的信仰为容,又界定了各家族乃至部落祭祀的有所区别。
    首先,祭祀活动是家族宗教文化。生存在天寒地冻环境下的满族先民们在零下几十度的严寒中,绻缩在深深的地窨子里,身上涂满猪油以御寒,企盼着春暖花开,一边把日月风雷电山石林木皆视为神明保佑生存和种族的延续,一边把狼虫虎豹花鸟鱼虫等视为神明作为食物来源。这就是萨满教自然崇拜的基础。还有的满族先民原生活在北极圈一带,那里的自然环境更为险恶,是其先祖率领全族哈拉,不惜千难万险,战胜各种困难,使家族和部落迁徙到适合生存的地方(《东海窝集传》)。这样,将祖先奉为神明不是很自然的事吗?这些美丽的故事均和家族生存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任何一位家族首领,都有理由有责任把萨满教摆在不可动摇的地位,也把祭祀活动和尊奉神的意志当做本职工作,家族祭祀活动操作着萨满教的运行。从现今保留下来的无论是满文特嘞本子还是汉文的神本子的内容来看,几乎全部内容都是关于家族起源,万物皆神等的文化故事。每个故事都倾注着满族先人热爱自然,热爱万物的天人合一思想,这在环境被破坏了的今天,无疑是个积极的启示。尤其令人称道的是自清兵入关满族贵族入主中原后,家萨满在祭祀活动中还保留了自己的民族语言。这不仅对满族,对全中华民族乃至全世界的文化都做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
    在萨满教的庇佑和制约下,祭祀活动得以畅通无阻地运作,原始宗教文化也随之发展。这种宗教文化的存活和发展,无疑赋予了整个满族充满了民族自信心和蓬勃向上的性格。如祭天以祈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祭神以祷万物有灵,拥抱自然;祭祖以继慎终追远,敬祖崇先。萨满教的神本子和全族的信奉中都认为,狩猎时,怀孕的野兽不打,稀有的动物不打,稀有的山珍不采。这些,与今天那些把环境污染完了再治理,野兽到了稀有才拯救的野蛮加文明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从这一角度来说,萨满教文化至今某些部分仍有积极意义。
    其次,祭祀活动是家族民俗文化。满族的民俗文化除了体现在衣食住行中外,祭祀活动也是民俗文化的重要载体。如民居独特的西山墙文化。俗话说,西供祖,北供谱,满家族中的西山墙、西万炕是非常圣洁的地方。西万子炕除了安放一口躺箱(上供神器)外,还宽出一大块,然而,无论家中何等显赫人物,也无论什么高朋贵戚,谁也不许坐,因为那是老祖宗的地方。在祭祀期间,祭祀用的米酒坛子必须存放在西万炕上;捆牲(猪)绳必须坐在西万炕上搓。俗话说,旗人的说道都在西大山。指的就是这些内容。再如旗人四合院中竖着的索罗杆子,高数丈,上托方斗。在祭祀时,要将猪下水剁碎,拌上五谷杂粮等置于方斗内以祭乌鸦,谓之祭天。这一项,除了萨满教所说的乌鸦是天地间的信使以及乌鸦救小罕等传说外,客观上还体现了人类和鸟类亲密无间的关系,充分反映了满族人民与自然和谐相处,热爱动物生灵的民族美学。再如祭祀中的另一项内容就是接继子孙绳。在祭祀时,每个新生儿均有各自的代号,男儿拴弓箭或拴嘎拉哈;女孩则拴彩色布条。这项活动,使满族先世把原始的结绳纪事方式带到了近代,具有浓郁的民俗特色。还值得一提的是,要把子孙绳拴在柳树上而不选其它树种,可见满族先民视生命力很强的柳树为生命树。柳寓意人丁兴旺,这充分体现了满族先民们在严酷的自然条件下,对生命自身,对家族兴旺的企盼。
    再次,家族祭祀是满族家族中的群众文化活动。家族祭祀是家族中的头等大事,在古代活动,家族或部落中所有重大事宜都要通过祭祀活动决策。近世以来,随着历史的发展,家族成员居住越来越分散,即使这样,在举行家祭时,其家族成员也要尽量参加。整个祭祀活动由萨满主持。全部活动意义一是娱神,二是娱人,形式就是跳神表演,可以说也是走唱艺术。萨满神谕以满语或汉语唱吟,而且有固定的曲调,内容也很广泛,除了娱神所必须的神辞外,还有很多娱人的内容。如辽宁法库县萨满陈汉青老人留下的萨满神辞中所载的观花,报花名,民歌小调等,均是与娱神无关联比较典型的优秀满族民歌。走即是扮。如演绎满族先人的采猎挖参等活动,请什么神即扮什么神,这里要求萨满不仅有高超的演技,还要有各自的绝活。象有的请蛇神,蛇神附体时,萨满则能背靠山墙爬到墙上去。萨满的这种本领,也叫做颤抖艺术,在近代二人转艺术中有所传承。
    在家族祭祀过程中,族人们都各尽所能,如淘米撒粘糕,酿制米儿酒,参加各项活动。在祭祀期间往往还穿插一些带有竞技性质的文体活动,如青年男子的射柳比赛,摔跤比赛等,弘扬了民族尚武精神;女子则玩嘎拉哈,翻绳,踢毽;儿童则玩跑马城,老鹞抓小鸡,丢手绢等各种游戏。特别是祭祀宴席,似回到先人时代,人们席地而坐,大块肉,大碗血肠,大碗米儿酒,颇有远古遗风。晚上,男女老幼团聚在篝火堆旁,跳起蟒式拉空齐舞,其场面之热烈,绝不亚于蒙古族的那达慕。在祭祀时,家族按辈份跪着聆听萨满传达神谕,众人击掌和之,宗教的意义在不自觉中被淡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参加活动的愉悦。这不是一幅精彩的民族群体文化的画卷吗?
    家族祭祀是满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萨满的权威角色和精湛演艺演绎着天地人之间永恒的主旋,家族成员的广泛参与给家族祭祀活动注入活力而越办越丰富多彩,可见,这是满族人民世代相传的,喜闻乐见的,丰富多彩的民族民间文化形式。当然,我们今天研究满族的家族祭祀活动,并不是想重复过去的故事,更不是为原始的萨满教唱颂歌。我们是历史唯物主义者,我们不能一概地主观肯定和否定历史,尤其是不能站在唯心主义的立场把优秀的历史文化遗产统统扫进垃圾箱。对于满族家族祭祀活动这一民族文化遗产,我们有责任,有义务遵循“古为今用,推陈出新”的原则,剔除糟粕,吸取精华,为宏扬民族民间文化,为锻造具有满族民族民间特色的人文旅游景观培植光彩夺目的亮点。
    原文见于《北方民族》200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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