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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音]试谈运用影视人类学手段记录保存萨满仪式的必要性(2)


    二
    影视人类学这一学科对于研究萨满教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萨满教是一个世界性的文化现象,在有关的萨满仪式及神歌中,保留有大量的古老文化信息和民俗文化因子,许多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文学遗产,均保留在了这一古老的民间信仰之中。可以说,萨满文化是研究人类思想史、文明史,研究中国各少数民族文学、艺术、天文、历法及原始信仰的重要参照,作为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以及民俗学、人类学研究的一个重要生长点,近年来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在国际学界,萨满文化研究已经成为一门独立学科,但在中国,由于长期以来受到极左思潮的干扰,这一学科的发展相当缓慢。许多优秀的民族文化遗产,随着老艺人、老萨满的离去,也已消失殆尽。近二十年来,我国学者已出版有关学术论著、译著数十部,论文、译文数百篇,制作影视节目数十部,搜集萨满文物逾千件,事实上,萨满学已经成为我国少数民族文化乃至中国古代文明研究的一个重要的学术生长点。
    在国际学界,萨满文化研究的历史比较早。从17世纪后半叶开始,有些欧洲民族学家到西伯利亚旅行,见到通古斯人的“萨满”后颇为感兴趣,他们回国后根据所见所闻写出了不少学术报告。由于当时在欧洲还没有发现类似的宗教形态,所以将通古斯人的“萨满”这一当地称呼直接用于学术论文中。从此“萨满”一词由民俗习用语变成了学术用语。17世纪后半叶至19世纪初,随着地理上的重大发现,在欧洲兴起了旅行和探险热潮。由于他们的主要兴趣在于猎奇,所以西伯利亚的神秘宗教——萨满教成为他们关注的焦点。当时俄国、北欧诸国、荷兰、德国乃至美国的旅行家、学者和探险家都到通古斯人居住的地方进行各种类型的考察活动。写旅行记和学术报告时由于通古斯人的宗教形态和欧洲人所信奉的宗教信仰不同,从欧洲人固有的宗教词汇中找不出恰当的词汇来表达通古斯人的宗教形态,所以只好仍旧借用当地人的“萨满”这一称谓,将通古斯人的宗教信仰称为Shamanism (即萨满教或萨满主义)。就这样,“萨满”这一通古斯语成为世界上通用的学术用语。随着探险考察地域的进一步扩大,越来越多地发现学术上已被称为“萨满教”的宗教现象在世界各地比较普遍,而并非通古斯人所特有的信仰。于是,将其他地区发现的一些类似的宗教信仰也用学术界惯用的“萨满教”这一术语来表达了。在这种背景下为了避免概念术语的混用,在学术界展开了有关萨满教定义的争论。其结果出现了广义萨满教和狭义萨满教之分。狭义的定义主要是指以西伯利亚为中心的东北亚地区各民族,特别是以通古斯民族中所流传的民间信仰作为典型,并把萨满教只限制在那些地方的民间信仰。广义的定义是东从西白令海峡,西至斯堪的那维亚半岛以及包括北美、澳大利亚、北极爱斯基摩人在内的所有原始巫术都包括在萨满教范围之内。目前,国际范围内通用的萨满教概念是指广泛意义上的萨满文化现象,而非专指通古斯人的萨满教。
    有人曾提出:“在宗教意识控制人们思想和行为的时代,文化的综合凝聚体是宗教。人类的一切文化表现,如社会组织、生活方式、艺术、世界观、观察自然现象的眼光,力图征服环境的巫术活动等,都与宗教意识,宗教活动发生有机联系”[7]。在萨满教得以产生的那个历史时代,信仰萨满教的民族集团的思维模式和世界观遵循着宗教和神话合二为一的混沌律规则。在这种世界中,自然知识、宗教观、艺术形象、道德法律规范、民俗惯制、文学创作、政治理想以及医学知识的萌芽以奇特的方式交织在一起。它建立在对世界感性的形象的认识基础上,建立在把人和社会关系的特性挪用到自然界、把人本身与自然事物相类比这样的基础上。它是人对周围世界的关系的前理论形式。如果没有这种文化内核及哲学探求精神的话,萨满教不会在历史上发挥如此巨大的作用,也不会那样深刻地影响如此众多的民族。哲学是萨满教的重要基础,萨满教也可以说是一种独特的哲学思想体系,是对宇宙人生所持的一种独特态度和观念。在萨满教哲学世界观的意识形态背景下,信仰萨满教的各少数民族都创造出一整套与其生存环境相适应的物质和精神文化体系,并从中细分出文学、艺术、医学等具体的文化形态。由于萨满教的综合思想体系中隐藏着生命力较强的一套哲学思想,所以它和信仰该宗教的各少数民族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各种社会文化体系发生了紧密的联系。
    日本著名学者大间知笃三先生针对达斡尔族萨满的传承问题曾指出:“一提到巫教,人们马上只想到迷信、邪教,一提起巫人们马上想起弄作诈骗术、说谎言的卑贱之徒……我认为,在民族固有传承中发现将来应该发展的诸种要素的态度是可行的。当然在治病巫中有许多迷信,这是应该纠正的。作为弊害需要清除的东西也不少。就治病巫术而言,这是朴素的,使宗教、文学、音乐、舞蹈溶为一体的综合体。各种氏族祭祀是包含优秀而美丽的艺术的宗教仪礼。如果达斡尔族将来发展其固有文化,要忽视这些要素,到哪里去寻找其发展的基础呢?”[8]
    我们研究萨满教必须要一分为二地看待它,否则很容易得出一些极端而片面的结论。萨满教中既有封建迷信的糟粕,又有民族文化,甚至民间科学的精华。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是我们对待萨满教的正确态度。在萨满教的庞杂体系中确实蕴含着不少值得挖掘的民间民俗文化财富。有些国家的学者和科学技术人员已经开始从萨满教中挖掘出一些值得现代人所借鉴的合理因素。美国及其它一些西方国家的人类学者、心理学者、宗教学者、医生等等,抓住了萨满医疗中的某些有效手段,并利用它们进行现代萨满培训和医疗实验,一时声名大振。
    在国内,挖掘萨满医术,使其和现代医学相结合方面,内蒙古哲盟整骨医院的包金山先生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他将具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包氏萨满整骨术和现代医学相结合,根据自己的临床实践对祖传萨满整骨术进行了科学的剖析与研究,并写出了《整骨知识》、《祖传整骨》、《包氏祖传蒙医整骨学》等医学专著。这是民俗知识和科学知识相结合的很好的尝试。包金山从其曾祖母——女萨满娜仁•阿柏那里继承了一些传统的萨满整骨医术,并根据自己的临床经验使其和现代医学接上了轨。女萨满娜仁•阿柏的整骨术的神奇在蒙古民间广泛流传,人们都称她为“神医太太”。她的整骨术不仅奇妙,而且别具一格。她采用视伤肢功能、听骨折擦音、问发病经过、思疼痛程度、摸伤肢变化等方法进行诊断治疗。她的治疗骨折方法很奇特,对开放型粉碎性骨折者,采用挤取死碎骨片的方法使其治愈;用蛇蛋花宝石按压方法止血镇痛,再用青铜镜和银杯按摩接骨;对颅骨等凹陷骨折、肋骨等踏型骨折者,采用拔罐提骨复平法。她还应用一些医学上的原理,“以震治震”、“震静结合”、“先震后静”,用人工震动治疗脑震荡,并辅之以蒙药治疗,堪称“蒙医整骨”。娜仁•阿柏的曾孙包金山将她的一些萨满医术运用到现代医学的临床经验中取得一定的疗效。据包金山介绍,过去萨满接骨治病时往往运用气功或跳神等。在科学技术不发达的时代,由于对疾病缺乏仔细的观察,对自然现象缺乏必要的了解,同时也无相应的治疗措施,因而用自然现象解释疾病的理论是较难被人们所接受的,而用鬼怪作崇等神秘原因来解释更容易被人们的民俗心理所接受。随着人们对神秘治疗的日益依赖,在实践活动中也产生了一系列的精神和气功等疗法。如,蒙古萨满治疗骨折之前,用手指将马奶酒弹指朝上敬天、朝下敬地,然后食指蘸满酒不断洒向病人,再进行冶疗。还有的萨满在治疗期间,口中喃喃地念着咒语,同时双手迅速按摩治疗病人。这些实际上都是一种精神上加以分散患者注意力和思维的方法。病人陶醉在萨满的虔诚的自语中,便忘了自己患处,消除了紧张,浑身肌肉放松,有助于治疗骨折。
    据包金山介绍,在接骨时,医生首先呷一口酒喷于患处,连续三次,喷出的“吱”的强烈、短暂、暴发性很强的声音,顿时分散患者的注意力,各种杂念在瞬间消失,消除了紧张情绪,肌肉也便放松,医生乘机迅速复位,而患者在那复位瞬间思维还在那一声喷酒声中回旋,减少了其痛觉,待回过神来,伤肢已复位,于是患者更是产生了良好的心境、康复的希望、信任的目光、如意的感觉,很好地配合了医生的治疗,能自觉地树立意志和控制自己的体位,这样病情就会迎刃而解了。这就是喷酒整骨法的精神疗效作用。那么,喷酒的声音为何具有如此大的吸引力呢?这就是因为声音在空中传播时为纵波,称之为声波。其特点是具有穿透性,除了噪音以外对人体有益的声音之一就是超声波。它具有良好的方向性、穿透性、折射性和频率高等特点。喷酒的口哨声正是利用声波的穿透性、折射性达到意到、声到、气到的效果,也就是以声带气,气随意走,是一种特殊的疗法。
    可见,来源于萨满医术的整骨术中蕴含着许多被神秘的宗教伪装所掩盖的科学道理。这种运用气将酒喷出,治疗骨折法中具有一定的物理学道理:任何物体的静止都是体现排斥力的能量的某种转化结果,所以相对静止物质一旦得到外力改变吸引和排斥之间的关系,运动状态即发生变化,患者相对静止的伤肢与缓慢的血液循环一旦得到了用气喷出的酒的作用,这种特殊的外力,顿时改变机体吸收和排斥二者的关系,患处周围的各个毛细血管,毛孔都舒展开来“血随气流”,改善血液循环、补气养血、温经通络,使复位之后无肿胀、无血管堵塞现象发生。类似这种萨满医术中隐藏的潜在的科学因素比较丰富,在此不作一一细述,留待后日进行专门之探讨。
    被后人称之为“迷信”的一些民俗知识所孕含的科学成分实际上往往是早期科学萌芽的母胎。科学知识最初总是孕育于民俗知识的母胎中。所以真正意义上的近代科学产生之前,“迷信”和科学往往密切联系在一起,甚至结成了“谁也离不开谁”的伙伴关系。一方面,科学可以从“迷信”这一民俗知识体系中吸收一些合理内容或者受“迷信”的启发,得到一些有助于科学思维的“顿悟”发想。另一方面,“迷信”也可以从科学的新发现中吸取一些有助于自身发展的养分以充实自己。
    萨满教作为一种古朴的自然宗教,毋庸质疑地孕含着一定的合理因素。萨满巫术虽然对神秘领域一见倾心,但这却是对人类有限认识的补充。它诱导着人们寻找神秘背后的规律,这种探求精神是值得肯定的。在千百年来的人类生产和生活实践中产生的萨满文化中的一些古老科学因素对今日的现代科学也有借鉴作用。如,萨满医术中固有的心理疗法完全和现代西方医学中的心理咨询、心理热线等文化精神医学进行跨时代的世纪对话。有些精神性疾病,如被称之为“巫病”的疾病现象,用现代医疗手段无法治疗,而萨满医术却对其起到控制或治愈作用。这一点上,萨满医术可以补充一些现代医学的不足。所以,我们应正确地对待萨满医术的消极性和积极性,不能够只看到它的消极性而以片概全地全盘否定萨满医术。用“一分为二”观点分析和评价萨满巫术才是我们所应该采取的科学态度。
    萨满文化是一个值得去探险开发的人类文化“大陆”,被认为“封建迷信”的萨满巫术,它在探寻事物本质上所表现出来的探索精神和目的实际上与科学相同。由于萨满教中蕴含着一定的科学要素和合理成份,所以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它经过历代的竞争至今仍被保留下来了。萨满教的世界观是经过时间的考验才被接受并获得恒久性、稳定性和生命力的,而非靠骗术来幸存下来的低级迷信。如果将萨满教仅仅看作一种迷信,那么我们有可能将祖先所创造的一些具有较高文化价值的民俗知识和精神财富当作糟粕抛弃掉,这是一种既对不起祖先,又对不起后代的不负责任的态度。
    我们应该尽早利用影视人类学技术和手段,记录保存萨满仪式以及萨满教所承载的各类古老文化现象。在晚近的发展过程中,人类学的民族志记述方法除传统的文字记录方式之外,还采取了录音记录、影视记录等方式。这对一些民族的“活态人文遗产”的记录、保存和保护方面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人类学电影现象是当代西方学术史上一个耐人深思的现象。人类学电影发端于19世纪末,兴盛于20世纪60年代,在今天它渗透于欧美人文-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作为“文化电影”的人类学电影,它的诞生受到了19世纪人类学繁兴的影响[9]。从“东方热”、“美洲热”到对当代原始部落的真正科学性的比较研究,人类学电影做了大量重要的工作。影视人类学家们相信,如果文化是有迹可循,如果人们能“看见”文化,那么研究者们就一定能运用录音录像及摄影技术去记录文化、保存文化以便于以后的不断展示、分析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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