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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涛]旧上海的流行语(2)


    3、由黑话变来的流行语
    旧上海还是一个黑社会组织横行的的地方,也有许多坑蒙拐骗的江湖行径。黑社会的成员之间说话常用黑话,开始是保密的,后来流传到圈子外边,因有其神秘感而为好奇、喜欢刺激的人们所乐用,就成为流行语。比如“放白鸽”,现在还是活跃在南方一些地方口头的俗语,开始只是黑话,指上海一种骗人钱财的江湖伎俩:由一个江湖女子找好一个男子,伪称从良,待身价、嫁妆倒手,女子嫁过去没几天就席卷衣物首饰等溜回去,令男子人财两空。因为鸽子辨向认路的能力强,甚至在离家几千里的地方都能飞回主人家,所以就用“放白鸽”来比喻这种骗术。后来流传到一般的人们口头,就成为流行语,时间长了失去新鲜感,就是俗语的一员。上海话里也用此俗语指一般的欺骗行为或不兑现的许诺,如说“侬勿要放我白鸽”,就是“你不要说话不算数”或“你不要耍我”。这一类以专门骗人谋生的人当时叫“拆白党”。不过该词语不只是指“放白鸽”的人,那时上海人对一般专事诈人钱财、勾引妇女的流氓,都称为“拆白党”。“拆白”是“拆梢”与“白食”的简称。上海流氓称银钱为“梢板”,拆梢的本意就是瓜分钱财,但这时都用“拆梢”指敲诈钱财。这些人的“党纲”是奉行“三白主义”:吃白食、看白戏、睡白觉。由于他们为勾引良家妇女,常打扮整齐,用雪花粉擦得皮肤很白,又被称为“雪花粉党”。
    这类由黑话变来的流行语还有很多。现在还使用的说法“仙人跳”也是这种情况。它指一种诈人钱财的江湖伎俩。先由一个美貌女子即“仙人”去勾引男子,待两人睡到旅店或其它场所的床上时,忽然跳出几个大汉,号称是该女子的丈夫及其亲友,将偷情男子殴打,而那女子也反诬是落入圈套的男子勾引他,于是受骗男子只好赔钱或写借据给他们。这本来是旧上海的江湖伎俩,近年来我国又出现卖淫嫖娼的非法活动,据媒体披露,这种旧社会骗人的恶行也时有重现。还有一种恶行叫“剥猪猡”,指在路上合伙抢劫那些穿着阔气的人,先搜财物,后剥衣服,然后喊一声“识相”,就四散奔逃。被抢者称为“猪猡”,穿皮衣的叫“白皮猪”,皮衣之内还有皮袍的叫“双料猪”,财物多的叫“肥猪”,兼戴金表的叫“玲珑猪”,没皮衣又没钱的叫“瘟猪”。
    有一组说法很有表现力。上海的江湖隐语将钱称为“血”,取钱或分赃叫“挨血”,钱多叫“旺血”,没钱叫“霍血”或“干血”,行贿叫“塞血”,受贿叫“吃血”。将钱叫做血,有“钱像血一样宝贵”的意思,表现了对钱的看重。“吃血”的说法很生动,让人联想到贪官那种肥头大耳、大腹便便是由于他们吸食了百姓的血汗而“营养过剩”的缘故。受贿败露被处理,就是“血血叫”,是臭的意思。将所受的贿赂交出来,叫“呕血”。
    4、传达社会新风尚的流行语
    当时的上海处于新文化倡导之初,在社会生活的各方面都不断有新事物出现,也就在各个领域不断出现令人感到新鲜的流行语。那时社会崇尚标新立异,有一种新奇时髦的做法出现,会有很多人跟风、效仿,很快形成一种新风潮。其时的流行语“出锋头”就是指以标新立异的方式出头露面、显示自己。“锋头”这个词本是表示一种服装款式的术语。20世纪初,上海服装流行在外衣上装饰着出锋的洋灰鼠,时髦的人都穿着四面出锋的方袖马褂或官服,女子也穿四面出锋的皮袄,穿不起四面出锋的衣服的人也要搞一条洋灰鼠出锋以示跟得上时尚。所以“出锋头”就成为“爱时髦”“够时尚”的代名词。“出锋头”还有一个意思相同的说法,叫“出风头”,却有另一种来历:时髦的男女喜欢在夏天坐着敞蓬汽车在马路上兜风,头发都被风吹得乱飘;到大年初一清晨,则在四马路跑马厅一带坐着敞篷汽车兜几十个圈子,叫“兜喜神方”,这种行为是在众人面前露脸的事,也是一种时尚,故有“出风头”的俗语流行。
    在新风尚层出不穷的情况下,也有一些流行语来表示各种“出锋头”、够时尚的新型人物。“拖车”就是其中一个。二十世纪初期,西洋的跳舞习俗传进一向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中国,成为一种时尚,上海办起了几百所跳舞速成传习所。也有一些学跳舞的人不进传习所,直接进舞场找舞女练习,学成得既快又经济。他们在舞场上跳舞时,只是跟着舞女活动,被舞女拖东拖西,全无自主性,就像机动车后面既无方向盘又无发动机的拖车,所以就有一个流行词汇“拖车”来戏指这类学舞者。“明星”现在是一个平常的字眼,但在当时是一个时髦语。该词本是从西方引进的新名词,指引人注目的电影演员。西方人喜欢以星来夸奖人,各个行当的大人物都以星称之,意思是他光芒四射,大家都认识。后用于戏剧界指重要演员,又引入电影界成为常用词。随着电影被引进中国,“星”这一名词也引进来,前面加一“明”字,成为流行一时的新词语。
    二三十年代,社会上提倡男女平等,女子在经济上独立,不少女子走出家庭,在社会上任公职。这是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社会风尚。但也有一些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没有工作能力、只到机关里来摆样子,她们大多是高级长官、阔人的亲戚。有人看不惯她们,发明了用“花瓶”一词专指这些在工作岗位上游手好闲充样子的“靓女”。也有一些思想落伍的人用“花瓶”的绰号来讽刺机关里的一切女职员。这个比喻确实是很形象、贴切的。花瓶只能供在桌子上或展示柜里做装饰品,除了插花以外,别无用处。虽说无用,却要陈列在显眼位置,不能与痰盂并列在地上,任人们唾辱;也不能放在厨房里与油瓶醋瓶为伍,任烟熏火燎。“要想安置在写字台上,既不能盛墨水,又不能装浆糊,实在无可安插,只得高高地供在天然几上,插几朵鲜花在内,让阖室的臭男子伸长了脖子,嗅嗅香气,餐餐秀色,譬如叫了几个长期的堂差,大家搨搨眼药,倒也无啥。”(《上海俗语图说》)另一个表示时尚女子的词,却用了一个老字眼:“皇后”,指在男女同校的学校里,男子在私下里所评选出的在容貌、仪态、服饰等方面最出色的一个女子,相当于后来的“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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