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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继富]故事传统与个性叙事——多人一次讲述一个故事的传承考察[1](4)


    再约“公约数”
    于民间故事讲述家来说,讲故事不是背诵,需要的是创造和即兴发挥,需要的是遵循传统的新奇和新异。听众的要求和讲述人的追求必然导致故事的变异,故事变异的方式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故事在已有传统基础上,因地域文化的作用添加新的元素,这种新元素具有的“公约数”构成了故事中乡土根性的叙事传统。
    通过对《毛狗子精》故事7个文本的母题比较和情节单元的计算,建立在故事最大公约数基础上的《毛狗子精》故事出现了2个相似的文本,即李国兴文本和刘清远文本。该故事叙事结构为:
    ①种地为生的单身汉,生活贫困而孤单。
    ②单身汉午饭被她人准备好。
    ③偷探毛狗子精变姑娘真相。藏毛狗子皮,与之结婚。
    ④两人生活,生下孩子。
    ⑤丈夫说伤害妻子的话,妻索毛狗子皮。
    ⑥得毛狗子皮,妻子和孩子离去。
    ⑦妻子投胎,以信物认子。
    ⑧儿大娘三岁。
    根据上表显示的故事母题排列顺序,该变体“公约数”的组合结构为:
    缺乏A1→缺乏的满足A2、缺乏的满足A3→违禁A1语言、违禁A2行为→违禁的后果A1→缺乏2→试图逃避后果→缺乏的满足2。
    从故事变体的基本母题素[7]来看,该类故事是在《毛狗子精》故事最大“公约数”的母题链上糅合进又一个故事,都镇湾人熟悉的“儿大娘三岁”[8]或“妈比儿小三岁”[9]。该故事讲货郎子与姑娘结亲,生下孩子三岁就去世。临死时,在儿子膀子上咬一个口印。母亲又投胎为人,儿子长大做官,年小的母亲与年长的儿子相认。[10]孙家香讲到母亲去世留在儿子膀子上一路字为:“我儿生得苦,三岁离娘母,要得母子来相会,除非杭州做知府”[11],成为该类型变体的标志性母题。李国兴版本中“我儿生得苦啊,三岁离娘母,要想母子来相会呢,四川重庆府,要想母子来相会呀,儿大娘三岁”[12]的情节则表明“娘比儿小三岁”的故事在都镇湾社区既可作为一个独立的故事存在,又可作为故事的一个单元粘接在《毛狗子精》故事上,构成《毛狗子精》故事在都镇湾的变体之一。杂糅“娘比儿小三岁”母题的《毛狗子精》的情节复杂得多,内容含量也丰富得多。考察该故事地方变体,笔者发现7位传承人只有李国兴和刘清远在讲述,他们居住的地方相隔不到2里地,他们同为当地善于讲故事的老人,代表了具有乡土根性的故事“公约数”的存在。
    离开《毛狗子精》故事在都镇湾民间传统中特殊的叙事结构,该类型故事的主角以及动物化身为人的中介在都镇湾相当醒目。“毛狗子精”故事是我国著名的“田螺姑娘”型故事在都镇湾的变体,在我国其他民族或地区,“田螺姑娘”故事的主角为田螺,都镇湾的同型故事主角为毛狗子。主人公变化为人的关键在其他地区是田螺壳,都镇湾则是毛狗子皮。笔者以为田螺在都镇湾没有成为民众咏叹的对象,没有进到他们的审美视阈,他们接触最多,最为熟悉,也最为生活化的还是毛狗子,因此,将田螺置换为毛狗子,将田螺壳置换为毛狗子皮具有浓厚的乡土味道,是都镇湾土家族民族根性的特殊表达。
    毛狗子不仅活动于都镇湾崇山峻岭、田野村院之内,而且被当地民众纳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成为描绘的重要形象,成为当地民俗咏叹的内容之一。都镇湾正月十五晚上赶毛狗子的热闹场面将节日的喜庆、禳灾和谐地统一起来,构成当地一道亮丽的风情画廊。[13]生于都镇湾、长于都镇湾的龚发达这样描述赶毛狗:“这天各家各户白天要砍一堆叫‘炸炮树’的青柯子、枯竹子或其它杂草堆于附近田间,晚上各家各户备香纸,蜡烛、鞭及少许五谷杂粮和茶叶,放于草堆上,然后点火,这时到处燃起熊熊火光噼啪作响。……谁家灯火燃的时间长,这年就越丰收,六畜越兴旺。备五谷杂粮和茶叶放于柴草中烧,也是意味丰收之意”[14]。
    以毛狗子为主角建构的故事是都镇湾民间叙事的重要内容。毛狗子头戴骷髅每天祭拜太阳希望变成人;长工将其打掉并戴上骷髅隐身偷窃他人财物;妻子发现丈夫秘密,将骷髅放进火里烧掉,从此丈夫不能偷窃。[15]故事里,“公毛狗子戴女人的脑壳骨就变女的,母毛狗子戴男人的脑壳骨就变男的,拜一百二十天就成人形”是对地方精怪信仰风俗的阐释。《薅草老头碰到毛狗子》讲毛狗子变小伙儿缠住姑娘;解除被毛狗子附体姑娘苦难的还是薅草老头。[16]王铸救助被毛狗子精到的姑娘;后与姑娘结为夫妻。[17]这些故事中的毛狗子与人间女子的恩怨纠葛,表现了“毛狗子精”故事情爱主题的普遍性。毛狗子精魂依附女身的角色变换,展示了“毛狗子精”故事生存的文化传统的特殊力量和该传统具有的生命活力。
    如果说笔者提取《毛狗子精》故事最大“公约数”,将该类型故事置放在更大的文化传统背景下,侧重于比较视角的话,那么,在提取特定地域层次的故事“公约数”的时候,则着重寻找该类型故事的乡土根性和地域传统标识。
    民间故事的生命力源自于它的鲜活,源自于它适应时代和个人的变异。然而,笔者提取两个层次的“公约数”显现出来的内容主要是传承人在熟记传统的作用下保留下来的恒固的、稳定的故事结构和母题,这些构成了故事传统的基础和核心。但是,在故事结构中,还有许多无法约出的故事元素,这些元素使故事更加多样化和多层次化,至于这些无法约出的故事元素,我们只有到传承人讲述现场去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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