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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同凯]在异域做田野:老挝的经历——兼论田野资料的“准确性”与“真实性”问题


    [摘要]:田野调查研究是了解人类社会与文化的重要方法之一,也是社会-文化人类学区别于其它“社会科学”最显著的标志。本文拟以笔者在老挝北部山区的田野调查经历为例,反思在异文化进行人类学田野调查所面临的困境与问题,并以实例讨论田野资料的真实性与客观性等问题。
    

    一、引言
    本文是2005年12月至2006年9月笔者在老挝北部山区Lanten山寨进行人类学田野调查的成果之一。自从事少数民族研究以来,笔者曾经到过新疆哈萨克草原、广西罗城仫佬族社区、广西贺州土瑶社区、广西大苗山苗族山寨、云南金平瑶族社区、吉林延边朝鲜族村落以及老挝北部山区的Lanten人山寨等国内外少数民族地区进行过田野调查,但真正引起笔者认真思考与反思的,还是2005年至2006年对老挝北部Lanten人山寨的田野调查。本文拟借助对田野经历的描述,试图说明民族志工作者进行田野考察并非是“浪漫的旅程”,而是一个认识生活、理解生活、体验生活、感受生活的具体的孤独的生活经历。
    田野调查是人类学家了解人类社会与人类行为的基本方法,也是社会-文化人类学区别于其它“社会科学”最显著的标志。“田野研究”一词源于英文的field study或field research。广义而言,所有的实地研究都可以称为“田野研究”,但是狭义而言,田野工作特指人类学研究领域中的考古发掘和民族调查,尤其指以关于民族的实地调查。传统上,人类学的田野调查往往以调查异民族为主,为了了解人类社会与其行为,人类学家往往会把他们自己融入所研究的人群的生活里。他们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和体悟另一种生活方式。正如美国人类学家科恩和埃姆斯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们必须与所研究的人们住在一起,学习当地的语言,与当地人建立密切的社会关系,尽可能地使自己成为该社会的成员之一。当然,田野调查还包括单调、费时的观察和记录以及不失时机地参加当地人的日常活动。同时,作为一个人类学家,在那种通常是条件比较艰苦的环境中,必须能够吃得饱、住得惯,保持感情思想和身体的健康。人类学者为什么要通过这种途径获取资料呢?“因为人类社会是复杂的、多样性的,又是多变的、富于创造性的,它绝不是只有单一文化背景、有限知识和经验的研究者能够想象和包容得了的。所以研究者必须深入你所要了解的‘他人’的生活中去观察、研究”。本文拟以笔者在老挝北部山区的田野调查经历为例,反思在异文化进行人类学田野调查所面临的困境以及诸如介入方式、语言障碍、性别角色、参与程度等问题,并讨论人类学工作者获取资料的真实性与客观性等问题。
    二、老挝的经历
    众所周知,人类学从一开始便把异域的社会与文化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可以说,从研究殖民地开始,研究异域文化便形成了人类学的传统。撇开其它因素,仅从方法论上看,人类学之所以研究异民族,是为了“从异民族的研究中得到人类学的基本训练,发现其中的方法,学到怎样发现特别文化的本事”。人类学者获取资料的最主要途径就是“深入到‘异文化’中去做调查,努力学习‘他人’的语言、传统,亲身参与当地人的社会生活,从而感受他们的所思所想,体悟他们对生命的看法和态度,做到设身处地地用当地人的眼光来看待周围的事物。正如台湾著名人类学家李亦园先生所言,“人类学的研究工作有一大特色,那就是要到研究的地方去做深入的调查探索,无论是蛮荒异域或者是穷乡僻壤都要去住过一年半载,并美其名叫‘参与观察’,认为只有这样长时间地深入其中,才能真正彻底地了解你所研究社群的实情”。实际上,到异文化中进行田野调查早已成为“人类学家”的前期必备训练。所有学习社会-文化人类学的人都知道,是田野训练造就了“真正的人类学家”,而且人们普遍认为真正的人类学知识均源自于田野调查。决定某项研究是否属于“人类学”范畴的唯一重要标准实际上就是看研究者做了多少“田野”。
    2005年底笔者走进了神秘而又古老的老挝,开始进行为期9个月的人类学田野调查,调查的对象是世代居住在老挝北部山区的Lanten人。Lanten人生活在老挝北部四省,主要集中在垄南塔和丰沙里省,另外,在乌都姆赛省有两个村落,会赛省有一个村落。在田野调查期间,笔者选择垄南塔的一个Lanten人村落为田野地点,与当地人共同生活了近6个月,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参与他们的日常活动,观察他们的日常行为,努力去感受他们的生活,体悟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和看法。同时,在当地人的陪同下,还走访了部分居住在丰沙里和乌都姆赛的Lanten人,共访问了12个山寨、11个教学点。在这期间,笔者共走访了235户家庭,通过运用人类学的谱系记录方法,详细记录了1602人的基本信息,包括他们的年龄、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家庭经济状况等,重点访谈了423名6-16岁的学龄儿童和青少年,并对6岁以上村民的教育程度进行了认真统计(表1),获取了大量一手数据,如有多少人从来没有进过学校、多少人中途辍学、多少人在校就读等与教育相关的资料。与老挝的主体民族相比,Lanten人是一个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被边缘化群体。他们世世代代主要居住在山地丛林之中,至今大多数Lanten人依然沿袭着刀耕火种的生产方式,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式生活。他们耕作主要是为了维持生存;他们自己种植棉花、纺线、染布和缝制衣裤;他们自己造纸以满足各种仪式活动。总之,除了必须到外界购买粗盐和洗衣粉之外,他们几乎无需与外界联系。尽管世界商品经济的浪潮已经波及老挝北部的各个村寨,但Lanten人似乎依旧生活在自给自足的前工业社会里,虽然部分Lanten村寨坐落在交通便利的公路边,但现代经济对他们似乎并没有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当然,近些年来,随着原生态旅游业在老挝部分省区的发展,Lanten山寨的田园式生活已开始受到冲击,但这种变化目前尚不明显。
     
    在异域做调查,研究者会遇到许多问题。首先是办理各种繁杂的许可手续。在老挝,人们工作和生活的节奏相当缓慢,仅办理在当地从事研究和进入田野点的手续,就占用了笔者一个多月的时间。几乎每个工作日笔者都去询问手续的事,得到的回答总是“我们正在办理”。在这段时间里,笔者学会了耐着性子说“baw pęn nyăng”(没关系),这是老挝人经常挂在嘴边的用语之一。在老挝,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人们的生活轻松而安逸,不论男女老少,大都穿着拖鞋,悠闲地走在街道上,神情自得。傍晚时分,家人聚集在院庭里,一边谈笑一边用手抓食饭菜。晚饭过后,人们在院庭里燃起一堆烟火,以驱赶蚊虫,或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喝啤酒,或躺在吊床上欣赏晚霞。街边的小贩们悠闲地坐在自己的摊位或商店或餐馆门前,没有人拉客,也没有人吆喝叫卖。可以看出,老挝人这种习惯的养成,与其信仰不无关系。在老挝有一半以上的民众信仰小乘佛教,小乘佛教的教义告诫人们“生死由命,贫富在天”,一切都由佛祖安排。对此,著名学者Weber 在其名著《新教理论与资本主义精神》中有详尽的论述。根据Weber的研究,小乘佛教属于神秘主义宗教,主张避世,主张与社会经济生活隔离等。这种教义无疑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老挝民众的“国民性”,难怪乎老挝人总会把“baw pęn nyăng”挂在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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