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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旭]牛日子里的牛“钟表”:《努尔人》的一种读法(4)


    关于空间的讨论同样体现了埃文思-普里查德对价值的重视。从空中俯视,努尔人的空间分布一目了然:棚屋和牛棚、开阔的草地和在雨季便成为沼泽的低洼地。它们呈现出来的是生态空间,这个生态空间能够以物理术语做出关于空间测量的表述。但是,仅就其本身而言,其意义是非常有限的,“因为它还要通过介于地方性群体之间的土地的特性以及它与这些群体成员的生物需要之间的关系进行推算”(同上,页128)。这似乎表明,生态的条件具有决定意义,然而,从结构的角度来看,距离乃是置身于特定社会制度中的人们群体之间的距离,它与价值观紧密相连,价值观用结构术语限制、界定着努尔人的分布,并为之赋予了一套不同的距离(同上,页128-129)。因此,结构距离和物理距离并不成正比,是人们赋予居住地、亲属关系、宗族、性别以及年龄的价值观把不同群体的人们区分开来的,从而使不同裂变分支之间的相对位置处于结构空间之中。
    五
    埃文思-普里查德对时间与空间的探讨,以其精彩的论述在学术史上占据了一席之地,同时,他对努尔人的时间观的细致描述也令人印象深刻,或许,每一个受到“震撼”的人,都不会不感慨良多。
    钟表的发明提供了把握时间的器具,同时也给人们戴上了摆脱不掉的枷锁。越想控制时间,就越被时间所控制。人们已经沦落为时间的奴隶。争分夺秒,夜以继日,人们在忙碌之中“抓紧”时间,奔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时间观念已经被笼罩在长短和数量的阴影之下,掂量着人生短暂,人们抓紧时间,为的只是挤出更多的时间,做更多的事情,但对这事情做得怎么样似乎就无暇顾及了。这是一个工业化的时代,人们抓紧时间生产,而当产品积压成堆的时候,就只能抓紧时间消费了。工业化的时代造就了工业化的生活,人们喊着要提高生活的品质,但这不恰好说明丢失了生活的品质吗?生活已经堕入了时间的深渊,不能自拔;时间的深处是无边的黑暗,人们只管闭着眼睛向前闯,甚至连石头都不摸了。
    努尔人是幸运的。他们没有钟表,也没有钟表时间的概念;他们的生活是围绕着牛而展开的,在牛日子里,生活因牛而有了节奏。但是,说牛乃努尔人的“钟表”实在是极不贴切的,倒不如说,努尔人与牛共舞,他们的生活本身乃是一种艺术。此种言辞或许多少有点田园牧歌式的浪漫想象,然而,不得不承认,人类学的荒唐之处就是她的合理之处。一厢情愿的“文化翻译”,注定无法抵达生活本身的艺术境界,不管是把她看作一门科学还是把她看作一门艺术;但是,人类学别无选择,孕育是她的使命。
    努尔人是不幸的。在荒唐的人类学到达之前,“钟表”早已开始入侵。是不是有点令人绝望?是不是还有点哀伤?但是,如果不想在绝望和哀伤中沉沦于这个荒唐的世界,就必需振作起来,而人类学也许能够以另一种方式给出另一种“存在的勇气”。
    参考文献:
    中文埃文思-普里查德:《努尔人》,褚建芳、阎书昌译,华夏出版社,2002。
    道格拉斯:《原始心灵的知音——伊凡普理查》,蒋斌译,允晨文化实业股份有限公司,1982。
    莫斯:论爱斯基摩人社会的季节性变化:社会形态学研究,载于《社会学与人类学》,佘碧平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3。
    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渠东、汲喆译,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涂尔干、莫斯:《原始分类》,汲喆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
    外文Evans-Pritchard, E. E. (1939), Nuer Time-Reckoning, Africa: Journal of the International African Institute, Vol. 12, No. 2. Apr.
    Evans-Pritchard, E. E. (1962), Social Anthropology and Other Assays, New York: The Free Press.
    Evens, T. M. S. (1982), Two Concepts of 'Society as a Moral System': Evans-Pritchard's Heterodoxy, Man, New Series, Vol. 17, No. 2. Jun.
    Gell, Alfred(1992), The Anthropology of Time, Berg Publishers Limited.
    (原载《西北民族研究》200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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