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忠]听苏州评弹感受历史沧桑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6:11:08 中国民俗学网 王振忠 参加讨论
在中国,“三国”大概是最为民众喜闻乐见的故事题材。诗人李商隐就有“或谑张飞胡,或笑邓艾吃”的诗句,说明早在唐代,三国英雄的故事已为儿童所熟知。《东坡志林》记王彭论曹刘之战曰:“涂巷中小儿薄劣,其家所厌苦,辄与钱,令聚坐听说古话。至说三国事,闻刘玄德败,频眉蹙有出涕者;闻曹操败,即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泽,百世不斩。”看来,“听评话掉泪,替古人担忧”,可谓由来已久。高承《事物纪原》在谈及皮影戏之发展脉络时亦指出:“仁宗时,市人有能谈三国事者。或采其说加缘饰作影人,始为魏、吴、蜀三分战争之像。”可见,当时采撷三国史料编为故事,到处讲说藉以谋生,已成了一种专门性的职业。诗人陆放翁曾记乡村说书事:“斜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斜阳古柳之下听说三国,大概是千余年来民众日常闲暇的重要娱乐方式。 《三国演义》源于话本的“讲史”类,原本就介乎文学与历史之间。在民众心目中,“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正像书中第一回的这首词所写的那样,跌宕起伏的历史情节,以通俗易懂的文学方式呈现出来,这是三国故事永恒的魅力。而对于说书人而言,讲《三国》则是一门艺术,章回体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起承转合间的悬念蓄积、情势逆转,险象环生、柳暗花明的扣人心弦,传神之处能令听众如身临其境,在这里,历史与艺术又得到了高度的融合。而正由于历史、文学和艺术三者的统一,使得《三国演义》在诸多曲艺中均担当要角。譬如,在苏州评弹中,《三国》就被称作是“大王书”。 苏州评弹为江南的重要曲艺形式,乐往悲来伤春怀人,冷嘲热讽欢歌笑骂。所谓评弹,是苏州评话和苏州弹词的合称,两者俗称又作“说书”,评话为“大书”,弹词为“小书”。自明末以来,历经长期发展、嬗变而日趋成熟。经过长年的创作及演出实践,苏州评弹名家层出不穷,积累了众多的书目。据《评弹文化词典》统计,苏州评话有传统长篇书目近六十部,其中表现历史征战题材的,如《列国志》、《西汉》、《东汉》、《三国》、《隋唐》、《金枪传》、《岳传》和《英烈》等,称“长靠书”,又叫“着甲书”。 苏州人唐耿良先生,一九三三年师从唐再良习学《三国》,一年后在江浙一带演出。从十三岁开始,开码头闯江湖去做说书艺人,一九四四年进入上海,不久渐有影响,登坛立帜,成为蜚声书界的“七煞档”、“四响档”之一,有“唐三国”的盛誉。最近,唐先生出版了他的个人回忆录《别梦依稀——我的评弹生涯》,讲述了自己的成长经历和生活、工作境遇。由于他在评弹业界的地位,该书亦不啻为二十世纪苏州评弹历史的缩影。 评弹是一种雅俗同观、智愚共赏的语言艺术,说书人庄语危论,谑言妙语,其风趣谈吐,能将村媪之智、山公之愚状摹得惟妙惟肖,将猛将横刀立马,士兵阵前厮杀,店肆地棍索诈,街坊酒徒骂詈,无论是宏大场面还是细琐小事,均栩栩如生地展示出来。而且,笑料噱头产生的谐趣,一旦形诸文字,亦颇有诸多出彩的段落。譬如,作者谈及父亲与自己破口说书的经过,颇为精彩。书中说到父亲学了三年满师上台,在苏州一家小书场破口说书: 他是“酒壶里的肉圆”肚里明白,口子太小斟不出来。说了半个钟头碰巧有一句唱词忘记了,如果是有经验的说书人,可以临时编一句糊弄过去,我父亲因为第一次上台,没有经验,只是在三弦上连续弹奏过门,尴尬着面孔迸僵在台上。下面有个听客就骂开了:“牙钳也没有撬开,活现世,就想上台骗铜钿,下来吧!”我父亲受不了这个当众羞辱,就把手中的三弦掷向那个听众,跳下书台把那听众一把揪住,动手要打人。书场老板急忙过来劝架拉开。我父亲拎着这把掷坏了的三弦,悻悻然离开书场回家。他初次登台便受到挫折,从此再没有勇气上台说书…… 类似于此极富戏剧色彩的段落,在书中所见颇多。文中提及不少书界的道规、评弹业界的掌故,对于我们了解旧时评弹艺人的生活,颇有助益。譬如,其中讲到评弹业界师徒之间技艺的授受,“教会徒弟,饿煞师父”,“江湖一点诀,莫对妻儿说,若对妻儿说,饭饭没得吃”,这些俗谚,揭示了艺术传承间的保守和封闭。在旧时代,艺人之间的相互竞争异常酷烈,但客观地说,也正因为这样的竞争,也使得民间艺术始终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唐先生就指出: 以前说书人在单干时,有着激烈的艺术竞争,有听众与书场的淘汰机制,当初的十八艺人正是在数以千计的说书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