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兆光]隔岸观澜──读东洋书杂记选录之一(3)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5:11:03 东方早报 2010-1-17 2:01:44 葛兆光 参加讨论
申维翰《海游录》 读申维翰《海游录》(东洋文库本,姜在彦译注,平凡社,1975)。后附《解说》中提到,在二百六十余年的江户时代,对于德川幕府来说,朝鲜是锁国时代惟一的有邦交的国家。对朝鲜的第一线外交由对马藩担当,期间共有从朝鲜来的十二次通信使。经对马藩而来的朝鲜,和贸易船往来长崎港的清国、荷兰,是日本接触东亚乃至整个世界的窗口。1719年(日本享保四年)为贺德川吉宗袭将军位,朝鲜以洪致中为正使、黄睿为副使、李明彦为从事官,并有四百七十五人一道,组成通信使团。《海游录》就是作为制述官随通信使而来的申维翰(1681-?,字周伯,号菁川或青泉,庆尚北道高灵人,1713年丙科及第,有《青泉集》)的日本纪事(324页)。他在日本,首先遇见的文人,是对马藩的记室,一名雨森东(问中记载为姓橘,名雨森,字伯阳,号芳洲,俗号东五郎,纪伊州人;据译注,雨森诚清,1668-1755,为木下顺庵的门下,与新井白石为同门,有《交邻提醒》、《交邻须知》、《橘窗茶话》等),一名松浦仪(姓源,氏松浦,字尔瞻,号霞沼,俗号仪左卫门,播磨州人;据译注,松浦允任,1676-1728,亦木下顺庵的门下,有《朝鲜通交大纪》,为名著),曾与之唱酬笔谈,“余问曰:白石公无恙乎?仪曰:公何以知之?余曰:辛卯年(1711)使臣平泉赵侍郎(赵泰亿)归,持其诗草示余,并赞其才华,故得知之。仪与雨森相顾曰:应深感赵侍郎之好意。又问余曰:公以为其诗如何?余答曰:婉朗有中华人风调。仪举手加额谢曰:昔木下先生门下,与白石为同门友,幸蒙君子嘉赏,何幸如之。惜其因病辞国事,杜们谢客,公至江户,必能见之。”(63页) 但是,此时曾被德川家宣重用的新井白石,其实已经因为德川吉宗即位后重用林信笃而离开中心。而他曾经改革日本与朝鲜交往时,不再用“日本国大君”而改用与朝鲜国王对等的“日本国王”,这一点其实受到上述两人的反对,所以在新井白石在《折焚柴记》中,对此二人有所批评。(2007年1月3日) 宫纪子《モンゴル帝国が生んだ世界图》 《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为明建文帝四年(1402)朝鲜人画于丝织物上的地图,长一百五十厘米、宽一百六十三厘米,原藏日本京都西本愿寺,后归京都龙谷大学图书馆。1910年,京都大学教授小川琢治摹写和解说过它,一百年前摹写的地图,至今保存在京都大学。由于葡萄牙人迪亚士(BARTOLOMEU DIAS)1488年才绕过好望角,达伽马(GAMA VASCO, DA)更晚在1497年才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所以一般认为,在1508年版托勒密《地理学》之前,欧洲人并没有整体的非洲地理知识,也没有绘制出完整的非洲地图。然而,这幅绘于郑和下西洋之前也就是在迪亚士、达迦马之前的《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它所描绘的“世界”,竟然东起朝鲜和日本列岛,东南包括了麻逸(今菲律宾的吕宋岛)、三屿(今菲律宾的巴拉旺岛)等岛屿,西南有渤泥(婆罗乃)、三佛(今苏门答腊岛)、马八儿(今印度的马拉巴尔),北面已绘到大泽(今贝加尔湖),特别是,正西竟然绘出了下垂的阿拉伯半岛和倒锥形的非洲大陆,包括了欧亚非三大洲,因此,引起了历史学界相当大的震撼。 那么,是什么人有这样的地理知识?是谁一一标志出了东起日本、经朝鲜、中国和中亚到阿拉伯半岛乃至非洲的各个地名?它真的对欧洲人的大航海发生过影响吗?最近,一部全面研究这幅地图的书,日本京都大学宫纪子的著作《蒙古帝国所出之世界图》,对此进行了全面的研究。 宫纪子《モンゴル帝国が生んだ世界图》(日本经济新闻出版社,2007)虽然是一个介绍性的著作,但它给我们全面描绘了有关这幅地图的基本知识。根据这幅地图下方李朝朝鲜人权近跋文可以知道,这是朝鲜左政丞金士衡和朝鲜右政丞李茂,在看到中国李泽民的《声教广被图》和僧人清浚的《混一疆理图》之后,令官员李荟“更加详校,合为一图”而成的“新图”,即这幅《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据日本学者以及宫纪子对图中所用地名的研究,《声教广被图》和《混一疆理图》是在蒙元时代绘制的。因为这个缘故,照着李泽民和清浚两幅地图再绘制的《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也照样沿用了蒙元时代的一些地名旧称,而这幅地图反映的也是蒙元时代的知识。 人们关注的问题是,既然它是元代人的知识,那么在欧洲人之前,亚洲人怎么会先知道有关非洲的地形?为什么蒙元时代能够画出这样的亚非欧洲地图?在《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中,不仅画出了大体的非洲,阿拉伯半岛更是画得相对准确。因此,很多学者都倾向于相信,这些地理知识之所以传到中国,和来到汉族地区的阿拉伯人有关。此外,由于宫纪子的介绍,我们知道了有关这一类地图的更多知识。过去,人们都以为这幅《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是唯一的,但是在1988年,日本旧岛原藩松平氏的菩提寺即长崎的本光寺,又发现了一幅面积更大的《混一疆理历代国都之图》(长二百二十厘米,宽二百八十厘米),而在熊本的本妙寺、天理的天理大学附属图书馆,也发现了同样左有非洲、阿拉伯半岛,右有朝鲜和日本的《大明国地图》。而中国学者也在北京的第一历史档案馆发现了类似的《大明混一图》,在这幅更大的地图上,同样也画了非洲和阿拉伯半岛。 为什么中国人首先绘制的包括非洲的世界地图没有在中国流传,而传到了朝鲜?为什么这幅朝鲜人画的地图会收藏在日本?是否其中有来自阿拉伯的世界地理知识?因此,这幅地图给我们提出的另一课题就是,如何理解超越王朝疆域的知识史传播?(2008年2月14日)■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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