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勇鹏：波澜壮阔的美国黑人民权斗争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12:11:08 爱思想 蒙勇鹏 参加讨论
2009年，非洲裔美国黑人奥巴马当选美国第44届总统。这年的1月20日，来自佐治亚州的联邦众议院议员、美国黑人领袖约翰·刘易斯应邀参加奥巴马总统就职大典。他请奥巴马总统在一张照片上签名留念。奥巴马挥笔写道：因为有你--约翰，贝拉克·奥巴马 几十年前，一个黑人当选美国总统，这样的事在美国简直是匪夷所思。 缠绕美国几百年的种族歧视成为美国持久的痛。 奥巴马之所以能够登上总统的宝座，这是一个民族的重大进步。追溯奥巴马的成长历程，正是得益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那一场场波澜壮阔的黑人民权斗争。 这是美国的奠基人确定的自由民主理念结出的果实。民主自由，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是一代又一代美国黑人秉承自由民主理念持续进行非暴力抗争的胜利果实，这是美国黑人长久的民权斗争的结果。 陈国平先生所著《光辉岁月》，记述了美国黑人为人权、为自由而斗争的光辉史程。 一 、引爆了历史的美国黑人妇女 2005年12月1日，"大苹果城"纽约，所有公交巴士上都挂出这样一封标语：一切都发端于一辆巴士。 这个超级大都市的市政部门发出呼吁，请求所有乘客都不要坐到巴士司机身后的座位上。 这个特别座位必须空着。似乎唯有如此，才能向一名黑人女士表达最充分的敬意。 50年前的同一天，在另一个州的另一座城市，这名黑人女士拒绝把位置让给白人乘客，她宁愿因此而被捕。关于这一幕，记者出身的作家威廉·曼彻斯特如是描述：一刹那间，天地为之变色。 这"一刹那间"引爆了历史。亚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的5万黑人同胞一夜间约定抱团行动，以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集体抵制乘坐公交巴士，向这座城市的种族隔离恶法发动直接对抗。一场席卷美国感动美国，并在全世界所有国度激起反响、持续13年之久、以人类基本权利为诉求的公民不服从运动由此催生，一个无数民众联合起来，为平等、自由和尊严而抗争、而奋斗的伟大时代从此开启。 这位让天地变色的黑人妇女名叫罗莎·帕克斯。 在很多美国现当代史学家眼里，并非只有独立革命这样的事件才会让天地变色，真正贯穿美国史的，乃是一个关于平等的承诺。这个承诺，是由一个名叫乔治·华盛顿的弗吉尼亚奴隶主和他的男性同胞郑重许下，却要在180年后奴隶后人的罗莎·帕克斯来兑现。她拒绝相信这是一个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承诺。 作为国父，作为一个勇敢而坚定的将军，华盛顿以过人的胆识带领追随者为自由而战；但作为一个拥有众多奴隶的农场主，他缺乏足够的智慧与勇气去直面美国革命本身的大缺陷即从那时至其后的近两百年的漫长岁月里，非洲裔美国人一直是这个国度的二等公民。而按照1992年至2000年间任美国总统的威廉·杰弗逊·克林顿的说法。正是罗莎·帕克斯，"以她自己的方式把美国重新拉回到国父所梦想的那个国家。"如果没有罗莎·帕克斯，没有一批又一批仁人志士投身于她所点燃的这场运动，国父许下的平等承诺将永远摆脱不了耻辱，挣脱不了奴隶制和种族隔离的罪恶梦魇。 1955年12月1日，很多历史学家把这一天视为美国现代民权运动的发端。这一天的亚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市，罗莎·帕克斯，一个忙完全天活计的浅肤色黑人女裁缝，背着放满了杂货的肩包踏上回家之路。 她在充满历史意味的"法院广场"登上城市公交巴士。 大约一百年前，"法院广场"一度是蒙哥马利的奴隶交易中心。戴着脚镣的黑奴们像牲畜一样被选购和拍卖。年轻的女黑奴则赤裸着胸脯，可怜巴巴地等待着白人买主喊价竞买。1861年2月，来自密西西比州的国会议员杰弗逊·戴维斯主持了一次会议，代表6个南方州的白人领袖们一致决定正式脱离美利坚合众国。这些奴隶主草拟了南方联邦的宪法，并推举戴维斯为总统。蒙哥马利由此成为南方联邦的第一个首都。戴维斯就在离"法院广场"数个街区之遥的州府大楼宣誓就任南方联邦总统。血腥的美国内战由此触发。 罗莎上了车，看到车厢中部有个空座位，于是走过去坐下。由于行色匆匆，她甚至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车内有这么多人站着，而在中间却会有一个空座。事后她有过思量，可能是有人看到自己挎着个沉甸甸的包，又是女士，就给她让了座。她的座位在过道旁，边上是一名靠窗而坐的黑人男士。隔着过道，坐着另两个黑人女士。 下一站停靠在帝国剧院，有几个白人乘客上了车，他们坐满了白人专用座位，但其中一个仍然没有座位。巴士司机回头看了看，盯着罗莎这一排的黑人，说："把你们的位置让出来。"罗莎这一排处于黑人专座的最前排。 没有人让座。罗莎等四人安坐不动。 司机再次开口："我说，你们得把位置让出来，由我来分派谁坐这里。" 司机口里的分派，实际上相当于"征用"，虽然只有一个白人乘客站着，但他却要一股脑儿"征用"4个座位，这种蛮横霸道的做派已成为多数白人司机的特权。 比邻而坐的黑人男士站起来，罗莎欠了欠身，让他走到过道上站立。罗莎移坐到车窗下，即黑人男士原先所坐的位置。隔着过道的两个黑人女士也站起身，让出座位。这一刻，突然有一股内心的力量充溢于罗莎的全身。司机见罗莎仍然在座位上端坐不动，就问她是否准备站起来。罗莎说："不。" 司机说："这样也行，我得让你被关进监牢。" 罗莎说："你可以这样做。" 司机下了车，在路边空地上报了警。 罗莎端坐在位置上，很多乘客也下车了。罗莎的内心萌生了一点点孤独感，她在想，如果另外三个被勒令让座的黑人乘客也像自己一样拒绝屈服，四个人一同被捕，那该是怎样一番情景啊！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罗莎并无苛责另外三个乘客之意，她理解他们的生存状况，理解他们的软弱，但她自己决不低头。 司机等来了两名警察。他们上了车，其中一名问罗莎为什么不肯让座。 罗莎愤然回击："为什么你们总是仗势欺人？" 警察说："这个我不管，我只知道法律就是法律。现在你被捕了。" 警察口中"法律"，是一个沾满非洲裔美国人悲愤血泪的恶法体系。 二、勇敢地站出来，向恶法体系开炮！ 1865年，美国南北战争结束，饱经战火摧残的南方各州进入重建时期。由于白人至上主义者们在南方各州立法机关占据了主导地位，进而通过立法将种族歧视合法化，建立起严格的种族隔离制度。到一战前夕，南方立法机关在"隔离但平等"的幌子下，制定了系统全面的种族歧视法律，统称为"吉姆·克罗法"。从铁路车厢、候车室、售票处到教堂、学校、图书馆，再到剧院、餐馆等所有公共场所，甚至江河湖海的渡口都实行了种族隔离制。对黑人歧视遍布于美国社会的各个角落。 罗莎·帕克斯8岁时来到离家乡最近的大城市蒙哥马利。她在蒙哥马利工业学校接受启蒙教育。这座学校的创办人和校长怀特小姐是一位白人，学校的所有学生都是黑人孩子，她一手创建的学校两次被当地白人种族主义者焚烧。在蒙哥马利，公共饮用水龙头也标明"黑人专用"或"白人专用"。罗莎从初级高中毕业后，找了雷蒙德·帕克斯，他是罗莎结识的第一个黑人民权活动积极分子，是NAACP--全国有色人种进步协会和秘密会员。自从结识了丈夫雷蒙德之后，罗莎也就成了一个激进的民权活动分子，长年来为种族虐待和性别歧视受害者所做的一切，才是她做出拒绝让座的决定的最坚实基础。她所拥有的那种一旦在内心认定什么是正确的，就愿意为此奋不顾身地去抗争的人格特质，不仅与她个人成长经历相关，与她母亲的言传身教密不可分，也源于她和家人在当地黑人卫理公会主教堂所受的精神教化。"于我而言，上帝就是一切。"罗莎对上帝的虔诚，对宗教观念的坚定信仰，在她所做的每件事中都发挥了核心的作用。NAACP的领导层由美国白人、特别是犹太裔美国人占主导。犹太财团提供了NAACP的主要资金来源和财政支持。1943年，罗莎·帕克斯正式加入NAACP，成为这个组织蒙哥马利分支的一名秘书。在蒙哥马利，这个组织的绝大多数成员都是黑人，白人如果加入这个组织，必须冒被整个白人社区孤立的危险。作为秘书，罗莎负责成员登记，并且向总部汇去会员费，以及回复电报、向媒体发送新闻稿等事宜，当然，她的最主要职责是详实记录本地区针对黑人民众的歧视、不公正待遇或暴力侵害的案例。 1954年，美国最高法院做出了"布朗诉教育委员会案"的著名判决，宣告教育领域的种族隔离违反美国宪法。最高法院的这个判决在黑人民众，包括一部分白人民众中引发了巨大的欢欣和喜悦。判决书断言种族隔离的公立教育不可能带来平等。罗莎等很多人则开始思量，如何让这个判决的逻辑和精神适用于其他场合的种族隔离，比如公交巴士系统。从这时起，非洲裔美国人开始坚信，彻底改变整个南方的种族隔离状况的时机已真正来临。就在这个时候，白人多尔女士告诉罗莎，有一个名为"取消种族隔离--践行最高法院判决"为期10天的研习项目，将在田纳西州的"高地平民学校"举行，罗莎愉快地上路了。 "高地平民学校"是由米雷斯·赫顿创办的。他有个执著的理念：如果你相信人民是有价值的，那么你就不应该以非人方式对待任何人。这意味着你不仅仅必须爱戴并尊重人民，你还必须认真思考，如何建立一个造福于绝大多数民众的社会，而且这个社会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高地平民学校"向黑人活动分子重点提供了领袖技能方面的培训教育，主要涉及劳工联盟、工人权利和种族关系等方面。 这所学校就像一座熔炉，把各路活动分子锻造成为合格领袖，这些领袖出去后，又把在"高地平民学校"学到的本领传授给其他活动分子，最后发动了越来越多的民众参与到民权运动中来。到1953年，这所学校已经培训了大量志在消除种族隔离的民权活动分子，这些人遍布于田纳西州、南卡罗来纳州、亚拉巴马州、阿肯色州和佐治亚州各地城乡的黑人社区。 在"高地平民学校"，罗莎遇到了著名黑人女士塞帕蒂玛·克拉克。塞帕蒂玛在这里教授公民课程。罗莎在"高地平民学校"接受了10天的培训，主要内容是如何推动废除学校种族隔离制度。 机会来了！1955年12月1日。在那个"天地为之变色"的傍晚，罗莎·帕克斯在蒙哥马利市政广场的克利夫兰大道登上一辆公交巴士。这短短的行程，却引领了一场伟大运动的漫漫长路。若干年后，这辆巴士驶过的克利夫兰大街，将被改名为罗莎·帕克斯大道。而那辆编号为"2857"的再普通不过的公交巴士，也会在报废之后，在网上拍卖行喊出50万美元的高价，成为密歇根州亨利·福特博物馆的镇馆之宝。 由于行色匆匆，罗莎甚至没有看清谁是司机就上了车。当她买好车票时，才吃惊地发现司机是谁。此人竟是12年前--1943年--粗暴地把罗莎赶下车的那个白人。 三、让我们一起行动吧！ 深夜时分，罗莎·帕克斯被捕的消息传遍了黑人社区。罗莎的丈夫很快凑齐了保释金，罗莎获释了。NAACP组织负责人尼尔森直截了当地问罗莎，是否愿意自己的案子被用来反对种族隔离制度。罗莎明白，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上诉人，规则不可能改变。 现在，罗莎必须挺身而出，去担当上诉人的角色。尼克森大喜过望。在尼克森看来，罗莎是最完美的上诉人。 行动开始了！她们秘密印制了三万五千份传单。第二天一大早，在学生们的帮助下，罗宾逊女士开着车，遍访黑人社区的所有小学、初中和高中，把传单发给学生，并要求他们在周末回家时务必转交给自己的父母和亲友们。 传单上写着这样的话： 1955年12月5日，星期一，让我们一起行动吧。 又一名黑人女士被逮捕，被关进监狱，原因是她拒绝在公交巴士上给一名白人让座。 这是自克劳迪蒂·卡尔文事件以来，第二起因相同原因导致一个黑人妇女被捕的事件。这种情况必须被制止。 黑人也有同样的公民权利。如果黑人们不再搭乘巴士，公交公司就根本无法运营下去。四分之三的乘客都是黑人，而我们却要忍受被捕的命运，或者被迫在车厢里站立，哪怕依然是空座位。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去制止类似的逮捕行为，他们就不会收手。下一个被抓的也许就是你，也许就是你的女儿，或者是你的母亲。 黑人女士的案子将在下个星期一进行审判。因此，我们呼吁每个黑人在周一拒绝搭乘公交巴士，以此表示对逮捕事件和审判行为的抗议。下周一，不管是去工作，是去学校，还是去城里，不管去任何地方，请不要搭乘公交巴士。 你们承受得起缺课一天的代价。如果你要去上班，那么请乘坐出租车，或者步行。请千万记住，不管是孩子还是成年人，不要在下周一搭乘公交巴士。无论如何，星期一，请远离公交巴士。 一场波澜壮阔的黑人民权斗争就这样轰轰烈烈地燃起来了！ 12月5日，抵制公交巴士的行动得到了全城黑人的响应，这座城市的每个黑人第一次紧密团结起来，抗争矛头直指公交巴士上的种族隔离政策。他们被自己惊呆了，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主题！整个城市公交巴士都维系在他们身上。 这一天，罗莎·帕克斯并没有去上班，而是来到法庭，她仪容端庄严肃，穿着黑色套装，披了件深灰色大衣，头戴黑绒帽，手上套着白手套。在法庭上，罗莎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做过多的辩解，虽然她的律师兰福德和格雷为她做了无罪辩护，但他们都没有对指控做强力反驳。当时，NAACP蒙哥马利分支组织的策略就是，作为挑战种族隔离政策的第一个案例，让罗莎获得有罪判决，然后向上级法院提起上诉，只有上级法院才能改变种族隔离法令，本地法院根本就没有任何积极求变的意愿。这样，罗莎被判决犯有违反种族隔离的罪行，并处以缓刑，法庭判令对她处罚10美元，外加4美元诉讼费。参加旁听的黑人民众被这个判决激怒了，但现场并没有出现有组织的抗议活动。 就在这一天，黑人牧师们商量决定，成立一个名为"蒙哥马利进步协会"的组织。这个组织就其行动原则发表了一则声明： 1.非暴力-- 任何时候这场运动的参与者都不会鼓励和期盼暴力行为。我们有意并且准备好向公众报告，决不向使用暴力者提供任何支持。这是一项消极抵抗运动，只能仰仗于道德与精神的力量。作为被压迫者我们的心里对压迫者没有任何愤恨，但我们会始终坚定地抵抗，直到正义获胜。 2.自愿-- 这场运动的领袖不会以强制方式要求任何人不得搭乘公交巴士，愤怒与不满之潮正奔涌而来。这种愤怒与不满，导致大多数黑人民众拒绝搭乘公交巴士，他们是有意为之，也是出于自愿。 3.公断-- 我们期待公断。我们认为男人和女士们能出于良好愿望做好这件事。虽然如此，我们发现把具有良好信念的公断寄托于那些公然宣称反对黑人、那些似乎唯一渴望只是维持现状的人们，实为艰难之事。我们向那些怀有良好愿望的人发出呼吁，解决这些棘手问题的意愿只能出于基督精神，唯有这种精神可以回应我们。我们坚持遵循基督的教诲，遵循那些所有种族的儿女们为之奋战甚至捐躯的民主概念。 蒙哥马利的黑人公民们明白，一如他们的祖先在19世纪击溃了奴隶制，民主意味着他们必须自强不息，必须遵循自身动力去行事。他们必须在接下去的漫长时日里意识到民主不仅仅是权利和责任，更是希望与信仰的神殿。这些公民们要抵达民主的目的地，必须深深扎根于他们的教堂，扎根于他们的《圣经》，扎根于把他们世世代代联结到一起的那些精神特质。蒙哥马利的抵制行动变成一场祈祷运动，变成一个属于上帝，来自上帝，同时也为本族同胞们所深信不疑的嘱托，那是一个充满仁慈的嘱托。 《圣经》与牧师告诉他们，他们就是上帝选定的子民，与以色列的儿女们毫无二致。抵制公交巴士使这个信念更加完美，使这个信念通过大型集会、拼车以及疲惫不堪而又豪情满怀的步行--汹涌澎湃于整座城市。他们一天天地坚持下来，因为他们毫不怀疑，他们是在行进在通向应许之地的大道上。以教会为根据地的抗议大军已经提升了他们的境界，他们视自己是历史的创造者，神圣精神的载体。神圣的意识在呼唤，他们必须表现出应有的自尊、自重，必须表现出他们的集体自信。他们坚信自己正通过艰苦的付出、自我牺牲，以及分享等方式，在蒙哥马利缔造一个"崭新的耶路撒冷"，在让人气馁的南方开创一片"新天地"。 "蒙进协"领导的抵制行动持续了一周，然后又是一周。蒙哥马利的白人市长W·A盖勒哀叹"没想到黑人竟能坚持这么久"。城市警察开始对聚集在公交站点等候黑人出租车的黑人民众进行盯梢和跟踪。警察还对黑人出租车司机进行恫吓，威胁说如果他们不执行出租车的45美分收费标准，而继续只和公交车费一样只收10美分的话，就要逮捕他们。 当警察以不遵守运营规则为名，开始逮捕黑人出租车司机时，"蒙进协"开始组织司机志愿者。几家黑人教堂募集了一笔钱，买来好几辆车。捐款的多为黑人市民。但一些白人市民也慷慨解囊。此后不久，一个更加成熟、更加完美的转运体系发展起来了。"蒙进协"组织了二十辆私家车，以及14辆教会车，他们发展了32个上下车的转运站点，排定了从早晨5点到深夜12点半的运行时刻表。每天有3万黑人市民通过这种方式解决交通出行问题。 抵制行动使公交公司损失惨重。每天，一辆辆公交巴士在大街上来来往往，每辆车上往往只有一至两名白人乘客，公司不得不停开了很多班车，抵制行动也损害到市区的商业繁荣，一群白人商人因此自发组织了名为"蒙哥马利人"的组织，决定以自己的方式与"蒙进协"进行谈判，然而类似的会晤并没有达成任何成果。 1956年3月，全部由白人组成的陪审团表决宣告，罗莎·帕克斯等90名参与抵制行动的黑人有罪，罪名是违反了这座城市35年前颁布的法令--"禁止以共谋方式干预商业事务"。在法庭上，所有被告都当庭按了指纹。消息传遍全国，各路摄影记者闻风而动，拍下了一个个抗议领袖摁手印的镜头。"蒙进协"为每名被告支付了保释金，使他们在庭审结束时就被释放回家。 1956年6月，联邦巡回法院组成的特别法庭以二比一的票数，就罗莎·帕克斯的上诉案做出有利于黑人抗议者的判决，然而，蒙哥马利市政委员会不服此判决，向美国最高法院提起上诉。黑人领袖们明白，在最高法院做出判决之前，他们还得再坚持好几个月。 这年的11月13日，美国最高法院宣告蒙哥马利公交巴士上的种族隔离是违宪行为。但"蒙进协"并没有让黑人市民马上回去搭乘公交巴士。执行最高法院判决的指令还没有下达，他们还必须再坚持一个多月，直到1956年12月20日，由美国最高法院下达的执行令终于抵达蒙哥马利，黑人们才决定第二天返回乘坐公交巴士。 这次抵制行动整整持续了381天。 罗莎·帕克斯一家后来迁居底特律。1990年，刚刚从南非大牢里获释的纳尔逊·曼德拉赴美访问，曼德拉在见到罗莎时说："在我投入大牢的漫长岁月里，是你的精神支撑着我。" 1999年，美国第106届国会通过表决，授予罗莎·帕克斯国会金质勋章，这是美国公民所能获得的最高国家荣誉。这一年，《时代周刊》把罗莎·帕克斯列入20世纪的20个最有影响力、具备最神圣形象的杰出人物之一。 2005年10月24日，92岁的罗莎·帕克斯在底特律去世。她的遗体被送到亚拉巴马州的蒙哥马利市供人瞻仰，而后又被转送到首都华盛顿国会大厦圆形大厅，接受人们的最后道别。罗莎作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女人，也是第二个非洲裔美国人享此殊荣。底特律与蒙哥马利，两座城市做出了同一个决定，让公交巴士的前排座位全部空着，以示对她的敬仰。底特律市长克华梅·克尔帕特里下令，在这座城市的两百辆公交巴士的前排座位披上黑纱，并且保持空座。他说，除此以外，我们无法向她，一个给全世界成千上万的民众带来如此积极影响的女士，表达更多敬意。 在蒙哥马利的公交巴士上，第一排座位不仅盖着黑纱，而且还放着罗莎·帕克斯的肖像。 四、脱颖而出的黑人领袖小马丁·路德·金 蒙哥马利诞生了罗莎·帕克斯，她的行动催生一场伟大运动，这场运动则给美国带来一个新的领袖。新领袖从蒙哥马利阔步踏入历史的洪流。这个新领袖就是时年26岁的小马丁·路德·金。一个拥有博士学位的牧师。 26岁的小马丁·路德·金是在罗莎·帕克斯因蒙哥马利公交巴士上拒绝向白人让座而被捕的第二天卷入这场运动的。12月5日，蒙哥马利市5万名黑人举行了"让自己也惊呆了"的公交巴士抵制行动。下午，18名黑人领袖开会，决定成立一个指挥机构"蒙哥马利进步协会"，26岁的金被提名为这个新组织的领导者。 在几天后的一次集会上，金站在5000人面前发表了充满力量的演讲： 今夜我们在此决定一件严肃之事。我们在此，是因为我们共同感受到自己的最主要身份是美国公民，我们坚定地要求享有包括全部内涵的公民权利。我们在此，是因为我们对民主的热爱，是因为我们深信当民主从薄纸上的宣告转化为雷霆万钧之行动时，我们才拥有这颗行星上最伟大的政权形式。 .....某些时候人们会感到受够了。今夜我们要告诉那些长期以来欺凌我们的人，我们真的受够了。我们受够了被隔离和羞辱；我们受够了被镇压者的残暴之靴踢打。多少年了，我们显示了可怕的忍耐。我们常常让我们的白人兄弟感到我们似乎很喜欢自己的遭遇。但今晚我们来这里，是被另一种忍耐所拯救，那就是我们对自由和正义的容忍，将甚于其它的一切。为了自由而抗争，是民主的最高贵的荣耀。如果你们充满勇气地去抗争，如果你们怀着充分的自尊，怀着基督的爱，那么后世的历史学家在撰写这段事件时，会凝思，会写下这样的话："曾经存在过一群伟大的民众--黑人民众--他们把崭新的含义和自尊注入到了文明的血管中。"这才是我们的挑战，这才是我们压倒一切的使命。 "你们知道，我的朋友们，我们曾有过惊人的耐心，在我们的抗争行动中，不会允许把白人绑到十字架上烧死，不会有白人被蒙面的黑人暴徒从家里带走并残暴地杀死。我们的行动，将按照法律和秩序的最高标准来指引。" "陪伴在爱身边的，总是正义，我们唯一能够动用的武器就是正义。我们不只会利用劝服方式，我们还得试着学会使用强迫的方法。" 金大胆地把"蒙进协"设定的温和目标与美国政治原则直接挂钩--"如果我们错了，那么这个国家的最高法院也错了"--还有基督教的理念--"如果我们错了，那么拿撒勒塞的耶稣就似乎是一个从未在地球上存在过的乌托邦梦想。如果我们错了，那么所谓正义就是个弥天大谎。" "你们将面对所有后果！"金大声咆哮，"这将贯穿于正义得到伸张的全过程。"他正告他们，当为自身权利而斗争时，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可能会搭上性命。然而，"一个人，如果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他为之献身，也就不会有任何东西值得他为之活下去。"这就是问题和关键，不仅仅是一些人在这场民权战役中可能失去生命，而是，如果他们缺乏决死一搏的胆气，那么生命的价值也就无从谈起。 这一夜，这座城市，这个26岁的青年牧师，作为美国黑人的新一代领袖正式登场亮相，他将在剩下的13年生命历程中，开创一个恢宏的时代。 以抵制行动领导者的身份公开亮相之后，小马丁·路德·金就不断受到威胁和恫吓。午夜时分，他经常会接到恐吓电话。这让他一度变得胆战心惊。在他感觉到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他听到了基督的声音："为了正义，挺住；为了真理，挺住；哪怕到了世界末日，我也将与你同在！"这个声音唤醒并聚集起金的内在力量。恐惧从此消失。 金在一次大型集会上告诫支持者："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我倒地身亡，我不愿你们做出哪怕一丁点的暴力报复行动，我请求你们以同样的自尊和自律继续抗争下去，就像你们向来所做的那样。" "当我们做出正确的选择时，我们不在意被关进监狱！如果我们不得为此付出不断入狱的代价，如果我必须为此忍受每天20个以上的恐吓电话，我以为，比起我们为之奋斗的事业，这点代价是非常低微的。我们同在一条长链上。我们互相联结。如果你们不能做你们能做和应该做的，我也就完成不了我该承担的那些职责。" 有一天晚上，正在另外一个教堂里布道的金得知自家公寓里遭遇了炸弹袭击。他首先询问妻儿的安全，在没有得到确切答复的情况下，他径自走回布道台告诉教友和听众这一突然变故："让我们保持向前！我们必须坚持一个信念，那就是我们是在做正确之事，同时我们必须坚持更伟大的信念，那就是，在这场抗争行动中，上帝与我们同在！" 白人种族主义分子扔出的炸弹在金家的门廊引爆，妻儿都安然无恙。愤怒的黑人民众从四面八方赶到金家，手里拿着枪支或铁棒，金呼吁众人保持平静和镇定："不要有任何恐慌。不要拿起你们的武器，我相信法律和秩序。仗剑而生者，必殁于剑下。记住，这是上帝给我们的教诲。我们决不鼓动暴力，我们要爱我们的敌人，我要你们爱你们的敌人，给他们以善意，爱他们，并且让他们知道你们是爱他们的。即使我的生命被终结，这场运动也不会终结，即使我的生命被终结，我们的事业也不会终结，因为我们正在做正确之事，我们正在做正义之事。上帝与我们同在，我们的内心充盈着爱，充盈着信念，上帝指引我们向前，我们决不会迷茫。" 很多人感动得失声痛哭。 这是历史的选择，由金来承担的关键角色，蒙哥马利的抵制行动之所以能日复一日地继续下去，既得益于"蒙进协"这个新团体有组织的集体努力，更离不开金个人的超凡魅力。金不断上升的个人影响力帮助这个组织从全国各地募集到大量资金，既有来自教会的，也有来自劳工团体的，还有NAACP的各地分支，以及各种族的个人。没有外部的资金支持，抵制行动根本不可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报纸和电视台的报道开始关注蒙哥马利的抵制行动。对这场运动的捐助和支持像潮水一样从美国南方和北方涌来，甚至来自日本和瑞士等国家。全美的黑人领袖，以及一部分来自北方的白人自由派名人，挺身而出支持金的事业。黑人的民权问题成为全美国的关注焦点。1957年2月18日出版的《时代周刊》，选择金作为封面人物。 金决定把民权运动扩散到整个南方。在新奥尔良，他发起一次黑人领袖会议，研究整个民权运动的战略路径。在拉尔夫·阿巴纳西牧师和巴亚德·拉斯廷等人的帮助下，他主导建立了"南方基督教领袖联合会"，并被选为主席。 1957年3月，加纳新总统恩科鲁玛力邀金和A·菲力浦·伦道夫、罗伊·威尔金斯等黑人领袖出席加纳独立日庆典，这也是金和妻子克蕾特第一次去国外。此行给金留下的最深刻印象，是恩科鲁玛和他的人民同样借助非暴力行动使加纳挣脱了英国殖民统治，并最终赢得独立。 金发出呐喊："只要给我们选票，我们将不必再为联邦政府操心，也不必再为我们的基本权利而焦虑。" 然而，白宫主人艾森豪威尔仍然不肯主动推进黑人的民权事业，原因是担心因此而失去南方白人的选票。当金、拉尔夫·伦道夫、与副总统理查德·尼克松、劳工部长詹姆斯·米切尔会面时，尼克松用含糊其辞的承诺避开了黑人领袖的吁求。 金和"南基联"以持续不断的抗争行动施压，要求给予南方黑人投票权。1958年2月，金宣布发起一场争取黑人公民权利的改革运动，呼吁在21个南方城市举行大规模集会。 "我们现在就要自由！我们不想再苦等另外一个150年，然后让别人用茶匙喂给我们自由！" 这一年，他在全美巡回演讲，走入一个又一个城市，发表了超过两百场演讲。 这一年，金出版了他的第一部著作--《阔步迈向自由》。此书既是有关蒙哥马利抵制运动的第一部具有重要意义的历史记录，也是金本人政治自传三部曲的第一部。在接下去的十年余生里，他还将写出〈我们为什么不能坐等〉、〈我们向何处去：变乱还是兴治？〉 此后，金在养病期间，到印度做了一次朝圣之旅，专门研究甘地的事迹。他说道："当我离开印度踏上归途时，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怀信服之心。对于被压迫民众来说，为自由而抗争的最强大武器，就是非暴力抵抗。亲眼看到一场非暴力战役的成果，真是一件平生快事啊。" 金回国后，南方白人针对黑人的暴力事件升级了，各种不幸事件让他忧心如焚。在密西西比州，一个名叫迈可·帕克的黑人被一名白人暴徒以私刑处死。谋杀他的凶手再次逃脱了法律的惩罚。南方的种族主义暴行持续升温，白人以恐吓方式使数百万黑人远离投票箱。 五、新一代黑人大学生行动起来了！ 1960年，数百名黑人学生领袖在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创建了"学生非暴力协作委员会"，金和"南基联"为这一组织的成立大会提供了赞助，并在成立后给予财力支持。这年10月，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格林斯波拉，"学非协"发起了"入座"抗议示威。4个黑人大学生来到实行种族隔离的伍尔沃思餐厅餐台前，店家拒绝提供服务，于是他们就一直坐着，直到餐厅打烊。第二天，来"入座"的黑人大学生达到16人。到了周末，"学非协"一口气组织了数百名成员涌入伍尔沃思餐厅和克雷斯餐厅"入座"。 这次行动得到了金的大力响应，他举着标语牌站到纠察线上，然后步入店堂与学生们坐在一起。饭店拒绝为他们提供服务，于是他们拒绝离座。警察出动把他们悉数逮捕，并统统关进监狱。 "学非协"发起的"入座"行动扩散到南方数百个城市，5万名黑人大学生参与非暴力示威，民权运动由此迎来崭新气象。从1960年到1963年，超过两万四千名示威学生被警方逮捕，很多人受到粗暴殴打。充满献身精神的学生志愿者坦然面对暴力殴打和入狱，视之为从事民权圣战的必要代价。 金此时已是全美国公认的黑人领袖，但亚拉巴马州行政当局对他恨意难消，时刻准备找机会收拾他。1960年，在总统大选前的一个月，德·卡布郡的治安官又胡乱找了个借口把金捉住，对他提出指控，最后判了他6个月劳役。金戴着手铐脚镣，被押送到佐治亚州雷德斯维尔感化院。 "南基联"向时任副总统尼克松求助，要求他对案件进行干预。但此刻的尼克松正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他害怕丢掉南方白人的选票，于是找了个借口敷衍搪塞，早早地抽身事外。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约翰·F·肯尼迪--一个年过四十的联邦参议员，却把电话直接打给金的妻子克蕾特，很礼貌地询问是否有什么事需要他给予帮助的事。片刻之后，参议员的弟弟罗伯特·肯尼迪给这起案件的主审法官打电话，力劝其同意以缴纳保释金的方式释放了金。 金的父亲本来早已铁了心支持尼克松。这样一来，他转而号召支持者们投票给肯尼迪了，他在布道台上对大批教众说："如果我现在有满满一箱选票，我就会毫不犹豫地全部投给肯尼迪参议员。" 这一信号迅速传遍南方的黑人社区。当约翰·F·肯尼迪以极微弱的优势击败老牌政客尼克松、成为美国历史上入主白宫的最年轻总统当选人时，金和其他黑人领袖声明这也是黑人选票在历史上第一次起到左右胜负的作用。金接着就写了一篇文章寄给《民族》杂志发表，敦促肯尼迪总统就民权事务采取更积极行动。他写道："这一届政府，正手握着美国近一百年来的最好机遇，那就是大胆而积极地去触及民权问题。邪恶而且不人道地对待特定的两千两百万美国同胞，对这一事态隐忍不发的日子，正在一去不复返。" 由于担心在国会受到南方民主党人的孤立，肯尼迪总统拒绝给予黑人民众任何明确的承诺。相反，为了取悦于南方民主党人，他提名3个臭名昭著的种族隔离主义者出任南方地区的联邦法官。 同时，肯尼迪也用理想主义情怀去鼓动年轻一代美国人，他说过一句至今仍在全世界引用的名言："不要问你的国家为你做了什么，问问你自己为国家做了什么！" 六、"自由乘客"运动 自己为美国做了什么？来自南方的黑人与部分北方白人大学生成批成批地投身于"自由乘客"运动。是"学非协"和"族平会"发起，向种族隔离发起的下一波强势攻击。这一项目的直接诉求是在南方跨州巴士和车站取消种族隔离。金直接指挥了这场运动。 1961年5月4日，两辆实行种族融合的大巴士从首都华盛顿启程，目标直指南方各州。在每个途经的重要车站，"自由乘客"成员都要下车，堂而皇之地进入餐厅和厕所，而无视任何"仅限白人"的警告。在旅程刚开始那阵子，志愿者们只是感受到深深的敌意，但并没有针对身体的暴力袭击。然而，当抵达南卡罗来纳州的洛克希尔时，在当地警力赶来干预之前，种族主义分子已给了志愿者们一顿暴打。 当第一辆"自由乘客"巴士开进亚拉巴马州的安妮斯顿时，一伙等候在此的白人暴徒痛殴志愿者，向巴士投掷燃烧弹，把所有车窗捣得稀巴烂。接着第二辆"自由乘客"巴士开进蒙哥马利站，在那里三K党徒纠集了数千名盛怒的种族主义分子，不是带着铁管，就是提着击球棒，个个都是全副武装。虽然"族平会"早就把"自由乘客"何时到达的消息提前告知了警方，但暴徒大开杀戒时，却不见一个警员。所幸当志愿者推开车门下车时，NBC电视台和《生活》周刊的记者就在场，于是整个事件的场景呈现在美国和全世界公众的眼前。 电视报道还原了事件的真相-- "自由乘客"志愿者刚刚下车，暴徒们一拥而上抓住他们，把他们推搡到栅栏的另一边--地势低了三米多的停车场的水泥地上，他们对着志愿者挥棒暴打，挥拳猛击，最后对倒地的志愿者们一通乱踢。暴乱者还大声咒骂记者们，把他们的采访设备弄得稀烂，总共22名志愿者受了伤。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的助手约翰·塞根斯勒被派到现场观察局势，照样被暴徒们毫无顾忌地打伤。 骚乱持续了二十分钟之后，慢吞吞赶到现场的警察们并不急于救助伤员，而是装模作样地呼叫着救护车，当被质问为何救护车迟迟不到现场时，蒙哥马利公共安全局长L·B·沙立文说："救护车抛锚了，因此不能及时赶到。" 在现场的联邦调查局官员也仅仅是袖手旁观，摆出一付认真记录状。联邦调查局首脑J·埃德加·胡佛，作为种族隔离和白人公民委员会的坚定支持者，下令手下把黑人假设为施暴者，而非受害者。 第二天早上，小马丁·路德·金迅速赶到蒙哥马利，罗伯特·肯尼迪也在一怒之下，派出700名联邦执法人员和数百名国民警卫队抵达蒙哥马利，对"自由乘客"志愿者加以保护。亚拉巴马州长约翰·帕特森转而怒责肯尼迪总统"保护外来煽动者的举动是侵犯州权"， 同时声称"自由乘客"挑起了骚乱， 金来到拉尔夫·阿巴纳西的第一浸会堂向大群支持者发表讲话，但局势突变，数千名白人闻讯赶来，把整座教堂包围得严严实实，一个个情绪激昂，叫嚣着要把教堂付之一炬。石块的玻璃瓶打破教堂的玻璃窗户，引得室内的黑人们发出阵阵尖叫。当骚乱者点燃停在教堂门口的汽车时，金打通罗伯特·肯尼迪的电话，要求派遣更多的联邦执法人员到现场，因为此前派来的人员似乎对当地暴徒更友善。在拉尔夫·阿巴纳西的陪同下，金来到教堂门口，恳请暴徒们让教堂内的黑人和平撤离。一个催泪弹啸叫着砸到金的脑袋，他不得不退回室内。金和支持者们坐困教堂，只好不停地祈祷，齐声高唱："我们终将取胜"，直到次日黎明时分，这部分人才得以脱身。 下一站是佐治亚州的阿尔巴尼。1961年12月，"自由乘客"志愿者在那里被捉进监狱，他们向金呼救。次日下午，金领导了由257队黑人示威者参加的抗议示威，一路唱着歌直赴市政厅。当地警察头目拉里·普里奇特率领百余名警察严阵以待，喝令金解散队伍，金断然拒绝。于是警察捉了金和示威者，整个阿尔巴尼的监狱很快增加了700余名黑人"囚徒"。 4天之后，市政当局有意缓和局势，金被保释后走出监牢。普里奇特告诫手下："只要金继续待在牢里，我们的麻烦只会增加"。 下一个目标是所有南方城市中种族主义的堡垒--亚拉巴马州伯明翰市，也是南方各州中最富裕的城市，此地警力由绰号为"公牛"的尤拉·康纳掌控，素来以暴力虐待黑人而臭名昭著。 在第一天的示威活动中，30名黑人因试图在主城区餐厅践行种族融合而被捕。在当天晚上的祈祷集会上，金疾呼："我们正向着自由大陆开拔。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挠我们。我们将把伯明翰变成这个国家反对种族歧视的重镇，我来到此地，并将一直待下去，直到做完该做之事。"伯明翰的抗争终于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集会民众越来越多，报名登记做志愿者的人数也多到数不胜数。"南基联"专门对这些报名者进行强化训练。组织者模拟游行示威可能出现的一些情境，假定了一些可能遭遇的挑战，有人会模拟警察和暴徒发出刺耳的话语，或进行身体殴打，志愿者则必须在行动中坚守非暴力原则，无怨无悔地抵制；挨打，但决不还手；受责骂，但决不回嘴。强化培训的总教官之一詹姆斯·劳森牧师，此人数年前就因从事激进民权活动，而被赫赫有名的范德比尔特大学除名，是全美国屈指可数的几个精于把非暴力信条与抗议技巧进行完美结合的黑人领袖之一。 每个志愿者都要求在一份承诺书上签字： 我自愿宣誓--凭我的人格与身体起誓--参与这场非暴力行动。我保证遵守以下十条诫令： 1.每天省思耶稣的教诲和行迹； 2.永远牢记在伯明翰发生的这场非暴力行动是追求正义与和解--而不是胜利； 3.举止行动体现爱，因为上帝就是爱； 4.每天向上帝祷告让所有人获得自由； 5.为让所有人获得自由，自己愿意付出牺牲； 6.怀着谦恭和礼貌，对朋友与敌人一视同仁； 7.寻求更好地服务于他人和世界； 8.抑制任何借助拳头、喉舌或心灵的暴力； 9.努力保持良好的精神与身体健康； 10.在这场行动中遵守指令，在示威时听从组织者指挥。 我已认真考虑过各种可能的后果，我坚决参加这场行动，并将坚持下去。我自愿在此誓言上签字。 姓名-- 地址-- 电话-- 最亲近的亲属-- 地址-- 除了参加示威，我还能在以下方面为这场行动提供帮助：（可在特定选项中画圈） 跑腿，开车接送人员，为志愿者准备食物，布道，打电话，接电话，油印，抄写，印制标牌，发送传单。 亚拉巴马基督徒人权运动 "南基联（SCLC）"伯明翰分部 金下令，在伯明翰的所有商店实行种族融合之前，所有黑人抵制购买这些店家的商品。这是让当地商家倍感失意的一个信号。在"南基联"、"学非协"和"族平会"的支持下，同时也在黑人团体的协作下，金在这座城市发起了每日示威行动，几乎所有的黑人都被发动起来，一批又一批示威者高唱着自由歌曲，一脸平静地被捕，毅然地踏入监狱。当电视摄像头拍下他们被捕的情形时，成千上万的黑人支持者在路边发出阵阵欢呼。在发起示威行动的第一个星期，有500人被捕，其中300人既拒绝缴纳罚金，也拒绝接受保释。 亚拉巴马州法院发布了一条禁令，要求金叫停任何示威游行，金对这个禁令视若无物，相反，他宣布要发起一次通过伯明翰市中心的示威。 "我已下决心随时去坐牢"，他穿上工装裤，上半身套着囚服的短衫，告诉支持者们： 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有足够多的民众决心去坐牢，我相信这将迫使城市官员做出积极回应，或者迫使联邦政府做出回应。 在近千人的注视下，金带领50名志愿者阔步迈向警戒线。金和拉尔夫·阿巴纳西立刻被捕，并被关进单人牢房。所有示威者都被逮捕。总统肯尼迪亲自打电话给金的妻子克蕾特。 金在狱中沉思了三天，写了一封长长的公开信： 我来到伯明翰，是因为这里充满了不公正。任何一个地方的不公正，都威胁到所有地方的公正。在伯明翰发生的游行示威，是不幸的，然而，这座城市的白人权力机构把黑人社区置于没有选择的境地，则是更加不幸之事，伯明翰充斥着残暴记录，已举世皆知。在伯明翰，有太多的黑人住宅和教堂发生了未侦破的爆炸案，比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城市多得多。 金断言，我们这一代人将追悔莫及，不仅仅因为坏人的嚣张恶行，更因为好人们的可怕沉默。 作为金的铁杆支持者，著名歌手拉里·贝拉芬特募集了整整5万美元，把166名黑人从监牢里保释出来，但这时候金却不干了，他不愿走出牢房，坚持要与仍被关在牢里的另外250名黑人共进退。但"南基联"坚持要求金出狱，因为接下来的行动计划，需要金来拍板。这样，在牢里呆了8天之后，金走出牢房，这是他的第13次入狱经历。 1963年5月2日，金在第十六大街浸会教堂与黑人青少年交流。金的雄辩大大鼓舞了这些孩子，他们一路高歌着游行到市中心。约一千名黑人青少年因此被捕，他们一个个毅然入狱，填满了伯明翰市区和各郡的所有监舍。金鼓励支持者们：在我们的抗争史上，这是第一次，那就是，我们有能力把监狱填满。这是梦想成真的时刻，因为我一直有个预感，如果我们能填满监狱，这件事表明了黑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决心，表明我们选择了无与伦比的道路，我们把全部问题放在这个国家和社区的良知面前。 到了第三天，"公牛"康纳打定主意要给"黑鬼们"一点真正的教训。他布置警力在街垒和障碍前严阵以待，一个个不是牵着警犬就是挥舞着警棍，消防电机直接连着高压水龙头。一辆轻型坦克则在街上耀武扬威地来回巡逻。 当由成千上万的黑人孩子、青少年、母亲们组成的示威者向着街垒挺进时，康纳怒吼一声："打开水龙头！"强有力的高压水龙头喷向妇女和青少年、儿童，瞬间就把他们击倒了，一些示威者被急流冲到路边，还有一些示威者整个人都被冲得飞起来，威力无比的水压冲掉了示威者的衣服，冲掉了树皮，冲倒了砖头。警犬恶狠狠地扑向孩子们，警察们挥着警棍猛击示威者。大约有两千五百名示威者被捕。五十多人伤势严重，官方的监牢容不下那么多人，只好把被捕者关押到公立学校的教室里。这一幕催生了无比强大的呼声，要求联邦政府采取断然行动反对南方种族主义。抗议者像洪流一样涌向白宫和国会，报纸社论要求立即停止针对南方黑人的迫害。康纳和手下在那15分钟内的所作所为，在电视镜头前展露的无情和残暴，所催生的强大效应，超过了金在过去那么多年所带来的一切。 几天后，面对全国汹涌澎湃的声援浪潮，警察也不干了。面对示威者，满怀愧疚的消防队员们拒绝发起攻击，其中一个队员嘟哝说："我们的职责是灭火，不是灭人。" 然而，令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黑人们再也不愿忍受下去了，警察们受到石块、瓶子和刀棍的袭击，白人店主的商铺和汽车陷入一片火海，警方逮捕了50名暴乱分子。暴力使金胆战心惊，他给白宫打了电话，促使联邦政府必须采取行动。肯尼迪昭告天下，他将在接下去的一周内要求国会通过强有力的民权法案。金应邀来到白宫，出席这个新法案的起草仪式。 "公牛"康纳为推动民权做出了很大贡献。满面笑容的总统肯尼迪告诉金，"他起到了亚伯拉罕·林肯一样的作用。" 七、进军华盛顿 就在肯尼迪和联邦国会还在犯难的时候，金和A·菲力浦·伦道夫等黑人领袖开始酝酿发起二十年前就谋划过的"进军华盛顿"示威行动。1963年8月28日，大约25万民众，参加了"进军华盛顿"示威行动，动用了整整22列火车、两千辆巴士、成千上万辆其他共用车辆，才把这么多人运进首都。据估计四分之三示威者是黑人，四分之一是白人或拉丁裔。众多名士俊彦在示威中露面，美国主要的电视新闻网，来自国外的主要媒体，不约而同地对整个示威行动做了全覆盖报道。示威者们在全世界的注视下高唱"我们终将取胜"，从华盛顿纪念碑浩浩荡荡地涌向林肯纪念堂，象征着一起穿越美国历史，以表明这场民权运动源于独立革命许下的自由之诺，又是内战未竟事业的延续。 《纽约时报》在次日刊发了一篇题为"绅士军团占领首都"的现场报道： 在今天，超过20万民权示威者非常温和地占领了华盛顿。没人能记起，历史上有过相似的"入侵"大军。 最让人啧啧称赞的是，从午夜到清晨，他们静悄悄地潜入，沿着购物中心的林荫大道一路挺进，散布于华盛顿纪念碑和波托马克河之间的青青草皮上。 没有出现很多我事先担忧的事，没有愤怒的激进分子啸聚游荡。呈现在华盛顿面前的，乃是一支由美国中产民众组成的静谧大军，他们来到这里，似乎不是一次传扬教会精神的远足。 也没有人们预先认为可能会出现的那种紧张感，示威者给这座城市带来的，只是回荡了一整天的忧伤音乐，充斥于街头巷尾的奇特沉默，以及某些美好的感受。 从清晨起，似乎就注定了这会是非同寻常的的一天，从一架城市上空的直升机上往下看，可以发现一辆辆带蓬大巴士从马里兰州开进纽约大道，一路迤逦向北，但是城市中心却是空荡荡的。无论是白宫门前，还是宾夕法尼亚大道，都没有任何变动。 对于本地居民来说，这显然是"围城"之日，而街道早已清空，似乎专门留给了示威者。 站在林肯纪念堂前的台阶上，金发表了"我有一个梦想"的激情演讲： 朋友们，今天我对你们说，我们不要陷入绝望而不能自拔。在此时此刻，我们虽遭受种种困难和挫折，我仍然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在佐治亚州的红山上，昔日奴隶们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密西西比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他的话产生了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唤起了聚焦在林肯纪念堂前整整25万听众深埋在心底的希望。这是合众国历史上人数规模最大的一次民权集会。在他那高亢有力的声音中，那充满着节奏和韵律感的段落源源不断地奔泻而来，听众们不约而同地在原地伫立，一派静默。金终于讲完，当他从麦克风前转身离去时，欢呼声从成千上万个喉管咆哮而至。在遍布全世界的电视机前，借助摄像直播，上亿民众亲眼目击了这一场景，美国黑人以不容置疑的道德力量要求获得平等权利。而在白宫，看完电视直播的约翰·肯尼迪总统也难抑激动之情，大声说道："这个家伙实在是讲的太好了！" "进军华盛顿"刚刚结束三周，又一起针对美国黑人的恶性事件发生了！在伯明翰市第十六大街浸会教堂的主日学校课堂上，一颗炸弹突然丢进来，炸死了4个黑人小姑娘。 1963年11月22日，暴力甚至对准了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他不幸遇刺身亡。 新总统林登·B·约翰逊极力鼓动金，邀请他在12月3日来白宫讨论肯尼迪提交给国会的那个民权法案。 八、我们要选票！ 1964年5月，金和拉尔夫·阿巴纳西派遣到佛罗里达州圣奥古斯丁的民权活动分子受到暴力攻击。那里的三K党徒动用私刑烧死了4名黑人，炸毁黑人住宅，兴高采烈地挥舞着木棒追逐称作"黑熊"的黑人。由5名黑人和两名白人组成的民权活动小组一同入住当地一家汽车旅馆，旨在推动种族融合。当他们进入泳池后，旅馆管理人员竟把两罐氯化氢酸扔进池里。另外一些黑人来到公共海滩游泳，立刻的手提木棒的白人暴徒过来将他们一顿暴打。 金把下一个目标定在了密西西比州。州长保罗·约翰逊呼吁密西西比州的白人向民权组织"入侵者"开战，嘲讽这些组织站在"黑鬼，鳄鱼，猿，黑熊和负鼠"。怒火中烧的种族隔离主义者们焚烧了大约40座黑人教堂。警察毒打了80名民权活动分子，逮捕人数超过1000人，有3人被残酷杀害。 电视新闻记者纷纷涌进密西西比州，此地发生的事，经他们所道之后，使全美国震撼了。 在约翰逊总统的强力支持下，肯尼迪版的民权法案得以在国会通过，这也是自从南方进入重建时期以后一部最强悍的民权立法，它要求"以最大可能"加快学校消除种族隔离的进程，禁止给白人选民和黑人选民设置不同的投票门槛，并宣布在任何公共场所实行种族歧视是非法行为。 这场运动还成功地在密西西比催生了一个黑人主导的"自由民主党"， 一举赢得了5万黑人注册选民的支持。 1964年10月，金被授予当年的诺贝尔和平奖。在金的朋友们为之欣喜若狂的时候，联邦调查局头目胡佛却为此坐卧不安。他开始谋划"毁金计划"，用一起不名誉的事件，来毁掉金的公信力和号召力。金对联邦调查局的要挟无所畏惧，断然决定启程前往奥斯陆接受诺贝尔和平奖，在颁奖会上，金朗声说道： 我们已经学会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翔，甚至学会了像鱼儿一样在大海深处潜泳，但我们仍然还没有学会最简单的生活艺术，那就是彼此间像兄弟一样共生共存.....非暴力同时也意味着，我的黑人同胞在最近几年艰苦卓绝的抗争中，他们让自己去忍受痛苦，而不是把这些痛苦转嫁到别人头上.....我们无意寻求以压倒任何人的方式去获取胜利。我们寻求的是让美国社会获得自由，我们愿与所有民众分享每一个自我的解放。 那一年他才35岁，是史上最年轻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也是第三个获此殊荣的黑人。 1965年伊始，金又把目标对准亚拉巴马州的塞尔玛。那里的黑人居民远超白人居民，然而当地治安官仍然以苛刻标准执行"吉姆·克罗法"，把黑人排除在投票站以外。当金和助手在塞尔玛的阿尔伯特旅店入住后，突然就来了一伙种族主义暴徒，金的头上挨了两下。金不会把这当一回事，他照样领着400多个黑人到塞尔玛市政厅去登记投票。2月1日，金又带着庞大的示威队伍回到市政厅门口，金，拉尔夫·阿巴纳西，以及770名示威者很快被逮捕。次日，又有550抗议者被抓进监牢。 一场又一场的黑人示威被当地警察镇压之后，身为美国总统的约翰逊再也坐不住了，1965年3月15日，约翰逊总统向国会发表讲话，敦促通过新的《投票权利法》，他大声宣布： 此次抗争行动的真正英雄是美国黑人。他们冒着安全危险、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的勇气，已经唤醒了这个国家的良心。当本地官员铁了心要否定一部分人的投票权利时，没有一部成文的法律能保障这种权利.....在此情势下，我们所有人都必须清楚自己的责任所在....这根本就无关州权，这只关乎人权抗争。 这部划时代的新法案在国会获得通过。联邦监督人员被派往南方地区进行黑人选民投票登记，对于任何阻挠者都断然予以逮捕。在之后的两年内，这一新法促成了200个黑人候选人被选入南方的政府机构。 约翰逊总统把三K党称作"偏执的地下社会"，要求国会对这个组织进行调查。国会调查报告表明三K党在全美有381个分支机构，遍及南方的每个州，在6个北方州也有势力存在，很多三K党徒同时也是本地警察。所有三K党暴徒都秘密立下"毒打，爆炸，甚至杀死"敌人--黑人民众的重誓。国会报告还表明，三K党甚至计划暗杀总统约翰逊和颠覆白宫。 当约翰逊总统勒令取消当地禁止示威的命令后，金明确无误地表示再次发动从塞尔玛至蒙哥马利的游行示威，而三K党则再度密谋干掉金。但这一次，联邦军队已经部署在现场，以确保示威者平安无虞。金带领2000名支持者踏上征程。联邦军队的武装直升机在示威队伍的头顶盘旋，当地警察和白人种族主义者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起走吧，孩子们。金鼓舞大家，"你们不可倦怠，我们将被带到应许之地。亚拉巴马州将成为新亚拉巴马，而美国也将成为新美国。" 示威者徒步三天走完全程。他们不再遇到任何阻挠，越来越多的支持者加入示威队伍，示威人数在出发时只有两千人，抵达终点时扩充到两万五千人。当金与妻子克蕾特挽着手一同步入蒙哥马利，等候他的是聚集在当地的黑人民众的如雷掌声。面对欢迎的民众，金发表了激情洋溢的演讲： 有人说过我们不能到达这里，除非跨过他们的尸体。但是全世界都看到了，如今我们就在此处。我们正站在亚拉巴马州的偏执权势面前，我们大声说出来：没什么力量能让我们走回头路，我们能掌控这场行动，如今我知道你们会问：这一切将持续多久？ 多久？没多久，因为没有一个谎言能永远不被戳破， 多久？没多久。因为你们正在收割你们播种下去的东西。 然而，道路仍然是曲折的。新的投票权利法案通过五天之后，第一场大规模的黑人暴乱爆发了，不是在南方，而是在洛杉矶市一个名叫"威特斯"的黑人聚居区。暴乱分子宣称受够了警察的野蛮和残忍，而深层动因则是不满于黑人的高失业率、低劣教学质量、聚居区物价飙升、触目惊心的贫穷。在持续6天的暴力骚乱中，"放火吧，宝贝，快放火！"的叫嚣声响彻街头，白人的轿车被掀翻后放火点燃，白人的店铺在熊熊火光中付诸灰烬。当骚乱平息下去之后，经清点，共34个公民死于非命，4000人被捕，209幢建筑物被摧毁。 在整个20世纪60年代，最严重的种族骚乱发生于1967年夏天。新泽西州纽华克市和密歇根州底特律市的情况尤为严重。 在纽华克市的4天骚乱中，动用了1300名警察、475名州民兵和4000名国民警卫队才平息了事态，共有21名黑人被射杀。底特律爆发骚乱后，州长乔治·罗姆尼派出的国民警卫队坐在轻型坦克上巡街，架起机关枪向人群扫射。这座城市共逮捕了超过7200个暴民，40人在骚乱是丧生。 骚乱越来越惨烈，高呼着"黑人权力"的黑人激进派数目急剧扩大，使得白人们胆战心惊，担忧黑人们暴力抗争是否还会出格。 九、愈挫愈奋的黑人领袖 屡遭挫折的金痛定思痛，从此认定自己投身的神圣抗争不仅要专注于黑人民权，更不可忽视黑人在工作和经济机会方面的困境。金决定发动一场"贫苦民众进军华盛顿"的示威行动。示威 者将把他们的诉求提交给每个政府部门和国会。1967年12月4日，金宣布他已计划在1968年4月把这场示威带到华盛顿。金说："我们将把贫穷问题置于光天化日之下，把它置于人类史上最富裕国度的政府面前。" 1968年2月，金作了一次惊人的演讲，这也是他生命中最感人、最具预言性的篇章之一。他坦率提及自己死后希望会被大家记住的行迹。不是诺贝尔和平奖，也不是另外400个奖项。他说自己只渴盼后人们能这样说他：小马丁·路德·金曾努力以毕生精力服务于他人，我希望有一天，有人会说小马丁·路德·金曾努力去热爱他人......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会说我曾努力让食不果腹者有吃的。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会说我曾让衣不蔽体者有穿的。我希望有一天，你们会说我曾努力去热爱和拯救人性。 田纳西州孟菲斯市新当选的市长是个种族主义者。他治下的城市黑人保洁工大多只能领取工资线以下的微薄薪水。主要由黑人保洁员组成的工会决定发起一场反对新市长的罢工，要求市政当局承认他们的工会，并要求享有和白人警察、消防员一样的福利标准。保洁员工会恳请金到孟菲斯来领导一场示威。金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1968年3月，金出现在工会集会现场，他向大家演讲说："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变化，对任何自以为可以独立生存的人来说，革命就像黄粱美梦。我们学会像兄弟一样共存，要么就像仇人般互相毁灭。这个国家的种族不公正，仍然是黑人们的不可承受之重，也是白人们的奇耻大辱。"金呼吁孟菲斯发起为期一天的总罢工，如果有一天他们做好了各项准备工作，金保证回到这里，亲自领导这场罢工。3月28日，他兑现诺言，回到孟菲斯。很不幸，他领导的示威发生了暴力事件。警方射杀了一名年仅16岁的少年，"黑人权力"的激进分子奋起还击。群殴导致50多人受伤，120人被捕，州长大人派遣3800名国民警卫队员进入孟菲斯，并在市区强制实行宵禁。 金不肯善罢甘休，在这座城市的一个黑人教堂里，他做了平生最后一场演讲。他对支持者直言相告，"某些病态的白人兄弟，已决意要取他的性命。"他说道： 前面还会有艰难万分的岁月，但是我真的不再把这些放在心上了。因为我曾到达山巅。我不在乎。和任何人一样，我渴望长寿。而多活一些时日，本在情理之中。但如今我不再执著于此，我惟愿行上帝之意愿，是他让我攀登险峰。我极目远眺，已看到前方的应许之地，或许我不能与你们同行，但今夜我要让你们知道，我们就是上帝的儿女，必将抵达那应许之地。因此，在今夜，我乐从心生。 当金结束演讲，听众们的眼里饱含热泪。 第二天，金睡到很迟才起床。当他来到阳台上时，一名白人狙击手用步枪瞄准了金的脖子，然后就扣动了板机。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咽喉部位受了致命枪伤，鲜血汩汩喷涌， 一个小时以后死去。 杀害金的是一个名叫詹姆斯·厄尔·雷的逃犯，他埋伏于附近一幢公寓楼内的窗户前，然后架起步枪。让人感到纳闷的是，这个杀手竟从谋杀现逃之夭夭，直到34天后才在英国伦敦被捕，并一直对暗杀动机守口如瓶。可以肯定，杀手是受雇于某个南方和狂热种族分离主义团伙，这个团伙曾向金发出过死亡威胁。 这起谋杀事件震撼着全美国。千百万白人公民突然醒悟过来，小马丁·路德·金，才是解决这个国家种族难题的最合适人选，他的非暴力主张曾带来最美好的梦想和希望，他们突然感到很不安，黑人们会不会认为所有白人都必须为金的殒命而承担责任呢？ 全美国的地方当局都在紧急动员，以应付黑人聚居区可能爆发的骚乱。国民警卫队处于动员状态。部署在美国本土的陆军士兵统统枕戈待旦。总统约翰逊把黑人民权领袖召集到白宫，一同会商可能的不测事态。总统忧心忡忡，坦承自己最担心的事就是白人和黑人都把诉诸暴力当作解决种族问题的不二法门，因此敦促民权领袖们务必要让支持者坚持非暴力。 "对于我们国家而言，选择暴力，注定是一场无可挽回的浩劫。没有人质疑小马丁·路德·金追求的是什么。如果他的死是更多暴力事件的开端，那就意味着对他毕生事业的否定。" 总统通过电视宣布为小马丁·路德·金设立一个全国哀悼日，下令全国下半旗。他同时宣布已要求召开特别国会，敦促两院立即通过一项更加强有力的"1968版权利法案"，包括对枪械实行立法管制。 黑人的怒潮很快就席卷全国。125座城市爆发了黑人骚乱， 楼房在熊熊大火中燃烧，肆无忌惮的抢劫发生在街头，警察和消防员受到攻击，寻常巷陌则飘荡着枪战的硝烟。在黑人聚居区，狂怒的黑人演讲者揭露白种人治下的美国，大批黑人听众大声叫好。 在首都华盛顿特区，斯托克利·卡迈克尔告诫支持者："赶紧回家去，拿起你们的枪！当有白人走近时，记住，他们是来取你的性命。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一个黑人喋血长街！" 华盛顿特区的骚乱者至少纵火七十余处，整个城市一度笼罩在滚滚浓烟中。当两个街区之间的白人住宅发生抢劫和暴乱事件时，总统约翰逊被迫宣布首都进入紧急状态。 军队和国民警卫队被征调到首都确保平安。白宫周围站满头戴钢盔的士兵，一个个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国会大厦的入口处架起一挺轻机枪。警察逮捕了4000人，宵禁则持续了好几个晚上。 遍及全国黑人聚居区的骚乱最终被平息下去。46人死于非命，2600多人受伤，21270人被捕。在此前的美国历史上，还未发生过波及面如此广泛、程度如此惨烈的骚乱。 "小马丁·路德·金是我们的先知，也是一个烈士，"一个黑人激进分子说，"但我们不是圣徒，也无意让白人把我们变成烈士！" 在整个20世纪五六十年代，小马丁·路德·金为美国带来巨大进步，没有任何人堪与媲美。他努力使南方"吉姆·克罗法"体系走向最后崩塌。他不惜付出生命代价去突破南方排外主义者的种族堡垒，推进教室、餐厅和公共交通设施的种族融合，并最终推动国会通过新的投票权利立法，从而永远地改变了南方政治势力的版图。在他和其他黑人领袖发起的一次次示威抗争下，黑人孩子得以进入原先只准白人孩子入读的学校，他们的努力使得千百万南方黑人得以进入投票站投票，并被选进政府部门任职。在他们的奔走呼吁下，新的经济机遇向黑人种族打开大门，一个数目可观的黑人中产阶层横空出世，在之后的30年里，中产阶层在黑人家庭中所占比例由5%跃升至30%以上，黑人中产阶层为种族矛盾起到巨大缓冲作用，最后促成了黑人极端主义的衰落，金的理念终于盛行于美国大地。 1986年1月20日，美国政府确定小马丁·路德·金的生日为联邦假日。这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获此殊荣的黑人。 美国黑人为争取自由、争取人权而进行的持续不息的波澜壮阔的民权运动，永远是全世界人权史上光辉灿烂的一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