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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山之石----美国史专家谈研究生培养(20060220)


    主持人:李剑鸣(南开大学)
    参加人: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厦门大学、南京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河南大学、苏州大学、东北师范大学、陕西师范大学、山东师范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等校的博士生指导教师或相关教师,以及部分学校的教师和博士生代表。
    李剑鸣:目前,我国博士生招生数量在增长,美国史博士生的培养,对于中国美国史研究的发展非常重要。我们必须重视提高博士生培养的质量。各校博士生的培养方式各有特色,加强沟通,交流经验,总结教训,探讨共同面临的问题,这对于改进博士生的培养很有意义。所以,我们借这次中国美国史研究会年会的机会,专门召开这次小型讨论会,请大家发表各自的高见。
    王旭(厦门大学):剑鸣的想法非常好。希望通过这次讨论,有助于提高我国美国史专业博士生培养的整体水平。
    梁茂信(东北师范大学):本人师从丁则民老师。我们的研究生培养中主要分硕士生和博士生两个层面,在硕士阶段的指导思想与培养博士既有相同的,也有不同的。第一个要求是,美国史的硕士生必须修三门中国史的课程,且不计入必修学分,打好国学基础;到博士阶段,也要求学生选一门中国史课。我自己最多开两门博士课程,要求学生上其他老师的课,主要是世界近现代史范围,了解美国历史进程中所处的国际环境。同时必须大量阅读国内相关的论文,要求他们把目光主要在校外,不仅要求他们阅读世界史专业的论文,而且也必须阅读中国史论文。因为世界史的研究生毕业论文中常有欧式句子,为避免这个问题,要求适当地看中国史的论文,观察每个老师的写作风格,学着写论文。丁老师主要做社会史,我也做这方面,我想尽量拓宽研究范围,所以我不是顺着一个专题一直往下做。以前,我要求硕士选题时,必须保证能在硕士论文做完后还能接着做,要求学生有课题意识。要求他们在看书的过程中,就资料的来源进行鉴别。在方法上尽量避免师傅带徒弟,观点上学生不必与老师一致,可以质疑,这样才能产生后浪推前浪的效果。培养的学生代表东北师大的形象,他们到了别的学校,有扎实的基础,相对灵活的思维,可能有好处。在招生方面,我们没有一直刻意对外宣传,但是,我们当然欢迎校外考生报考。
    李剑鸣:南开有一个“史学新秀”论文奖,东北师大的本科生论文多有获奖,但到硕士阶段的表现并不象期待的那样出色,是什么问题?
    梁茂信:考试的导向问题。师范院校的培养,要求完整的知识结构,学生注意力在于应付考试,主动性思维、课外阅读注意得不够。成绩优秀的学生中女生居多,看的书多是人物传记,男生读的书多,但按现行的成绩进不了基地班,享受不到基地班的待遇,于是都考到北大、南开去了。也没有让学生硕博连读。
    王晓德(南开大学):博士生的选题是导师指定还是自己选?
    梁茂信:两类情况都有,当然不超出美国史的范畴。老师看一些书,推荐一些题目,指定参考书目。在毕业论文中如果使用的英文书目不到200种,是不能答辩的,
    王晓德:最难的就是学生的选题。目前学生选题比较集中,比如外交,一般都在二战以后,都希望导师指定一个题目。作为导师,首先应引导学生在选题时注意哪些基本问题,有的学生老看中文资料,这不好。其实至少要跟踪美国的学术研究。选题本身就是学习、提高的过程,不是自己选,就失去了学习、提高的过程,所以选题是一个重要的环节。最初几周老师开始介绍相关的研究,学生们感到压力特别大,追踪国外的动态。一般在第二年的第一学期确定选题。南开还没有规定博士生4年毕业,还是按3年,可以延期到3年半,不象北大明确规定4年。选题一旦确定,学生应该读了不少书。南开也规定博士生要发表文章,当然是与博士论文相关的文章。
    盛嘉(厦门大学):我从国外回来不久。中国的美国史研究要本土化,进入新的阶段。所谓本土化,就是要有自己的特色,关键在教学上。研究生的选题,都与教学有关。美国的学生就是要选不同的课,做insider时要有outsider的观念,角色在insider和outsider之间变换,观念在这种变换过程中升华。研究生的教学重点不应在to know, 而是unknown。教学要有特点。老师把自己最有特色的东西整理出来,share给学生,如果学生要求老师帮选题,就对他说it’s time for you to go.我教学生不用教材,而是用原始资料,让学生读。决不能对学生讲我的领域比别的领域重要。
    王玮(山东师范大学):我们的博士点是新的,还没有博士生毕业,没什么经验,谈点体会。博士生培养,教学和论文两个环节,在开课的过程中要考虑到选题,学生可能选不出来题目。在选题方面,时髦的话题是填补空白,似乎非填补空白不可,否则没有创新点了。实际上空白越来越少,空间越来越小。最好要消除观念上的误区,不是非要填补空白,别人写过的题目如果有新的角度也可以写。选题可以有三个方面,一是填补空白;二是发现新的资料,对地方院校来说做到这一点相当难;三是换个角度、立足点,按这个思路去写也有相当大的价值。我给学生开的课是世界史通论,启发学生,给他们一个观察问题、思考问题的方法,目的是开拓其思路,提高思维能力。内容包括:世界史观,史学史,前沿课题。子课题如民族主义、产业革命、冷战起源与消亡、环境问题、现代化发展、殖民主义问题等。这门课是学位课程,72学时,2学期,效果还可以,学生认为有启发性,对他们寻找题目有潜移默化的作用。另外的问题有,第一,导师的自主权问题,我校强调规范化,过分的规范化就是僵化,个人受杨先生的影响大,不怎么讲课,每隔半月到先生家里讨论。导师在招生上没有自主权。第二,量化的问题,每个博士生要求发表3篇论文,最后负担落到导师身上。
    李剑鸣:在此方面教育部实际并没有硬性规定,只是各个学校相继出台此类规定,这可能与研究生院评比有关。北大在博士生培养方面有什么做法?
    王立新(北京大学):北大历史系对2篇文章的规定已经不太执行,尽管学校仍有规定。大家认为北大的美国史力量不太强,其实研究的老师还不少,何老师、我,还有彭小瑜教授,研究20世纪美国宗教与政治,另外还有牛大勇教授,只是力量整合得不太好。首先谈一下我系研究生培养的环节,比较有特色的是中期考试,有淘汰,牛大勇拿自己的学生开刀,淘汰掉了一个。出题的范围在二级学科之内,就中国史而言没问题,但就世界史而言,不可行。我们采用口试方法,5位老师,共10个问题,把中期考试作为一个重要的环节。另外一个环节是预答辩,结果是绝大部分学生推迟答辩,每年都有一两个博士生没有通过。学生的意识是延期是正常的,不延期反而不正常,单靠导师一人不可行,没有氛围。导师们严格要求,毫不留情,3-4年,世界史绝对要读4年,现在已经形成了氛围。世界史的学生,如果不能熟练运用一国语言是不能选择该国的题目。我个人前年刚招博士生,在读书方面,会给学生一个基本的文献目录,并有分类,将文献分为最重要书目、重要书目和一般书目三类,要求学生分别精读、泛读,或一般了解。我要求学生所掌握的知识范围是4个领域,美国史、美国对外关系史、中美关系史和国际政治理论。这一很长的书目也在博士生中期考试时供各位考试委员参考,考试时提供给每位考试委员,同时学生在考试时还要提交两篇读书报告。在授课时,很少讲知识性的内容,主要向学生介绍本学科的整体概况,包括该学科(美国对外关系史)所涵盖的基本领域、基本的研究方法、美国学术界的主要流派和学术界最新进展等等。同时发给学生大量材料阅读和进行课堂讨论,700-800页的阅读量,其中绝大多数为英文资料。关于论文选题,我给学生大概划定一个范围,由学生自己选题。最基本的要求是选题必须建立在具有大量第一手文献基础上,找不到大量第一手文献的选题是不能选的。参加过很多论文答辩,水平参差不齐,重要的是缺少问题意识,大多只是梳理事实和描述历史过程,而没有解决什么问题。这可能是现在博士论文中普遍存在的问题,博士论文的关键必须是解决一个在学术史上有意义的问题。
    赵志辉(淮北煤炭师范学院):我在东北师范大学读硕士,在南京大学读博士,在首都师范大学从事博士后研究,想从学生的角度谈培养博士生的问题。博导们如何指导学生,从我个人的经历看,首先就是选题的问题,作为学生,当然希望导师多指导。但不少导师自己工作繁忙,对学生指导不够,责任心不强。来源不同层次的学校的学生往往不知如何选题,其实,这不仅仅是学生的问题,导师有责任教会学生如何选题。在入学时首先就应该开设几门课,作为弥补。第一门课应该是治学的方法和学术规范,研究途径;第二门是如何治学,如何使用治学工具。导师们要亲手教学生如何利用资源,怎样查找资料。每个导师应该把自己最精华的东西教给学生,这样对学生会有很大的启发。
    李剑鸣:祥森作为编辑,你感觉博士生的稿件中存在什么问题?
    周祥森(河南大学《史学月刊》):最大的问题是语言,很多稿件连起码的通顺都达不到;另外就是问题意识,选题要有学术史的交待,为什么选这个题目,要用什么方法、从哪个角度解决这个问题。对学术前史,对前人的书要有评价。甚至博导本身的文章都有这方面的问题。相当一部分博士生不能正确使用标点符号。博士生文章在刊物所占的比例,上面没有具体规定,但绝大部分还是已经取得博士学位的教师的文章。本人在指导硕士生的过程中,先让他们看一些史学理论的书,基本训练是写评论,交读书报告,或者围绕一个专题写综述。
    王旭:写文章、学术规范应该是本科时应该解决的问题,到研究生阶段要补课。但是不是作为一门课程开设,大可不必统一规定。我觉得可以把这些训练放在具体课程中。我开设美国社会经济史,要求学生读原著,写大量的书评,一门课要写6篇书评。读书要看懂、能看出问题,上课时不是由我讲,而是讨论,我只是起引导作用。在讨论、写书评的过程中通过具体的引导,使学生主动的把握学术规范和治学方法等。至于全靠老师讲,灌输的方式,容易形成思维的定式,不利于学生的发展。写书评是一种非常好的学习方法,我在美国读书时,有一门课,要读16本书,每一本都要写出书评,我觉得收获很大。其他课程也几乎都有书评。美国城市史的课是开专题,谈谈我的研究心得。我鼓励学生多听别的老师的课,听学术报告,这对他们非常有好处。至于博士学位论文的第一性要求,是要能够进行独立的研究,使用大量的数据和原始文献,完成一篇规范而有深度的学术论文;第二才是学术意义,看选题是否有重大的突破等等。尽管没有象北大那样实行中期考试和预答辩,但厦大历史系世界史专业的研究生开题报告搞的很认真,有很多学生的开题没有通过。而且,美国史专业的学生也比其他专业的学生忙碌得多。另外,我觉得在指导学生的过程中,自己知识更新太重要了,给学生一些新的思想、新的思维,我发现自己在欧洲史方面就要补课。我在考虑少带博士生,以集中精力培养。去年在美国特拉华大学做Fulbright学者,有一次参加他们的院务会,主题就是主动压缩博士生招生数量。
    孙有中(北京外国语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博士阶段侧重于中美关系,硕士阶段的面比较宽,主要是广义的文化问题。我们这个专业苦恼是本土化问题,论文用英文写,课程用英语讲授,国内不能共享,到国外声音又太弱。现在学校的规定,硕士论文用英文写,博士论文可以用中文。这样成果可以尽快地进入国内学术界,成为共享的资源。在培养研究生方面,一直有富布赖特学者的参与,学术规范、选题受美国学术界的影响,学生看到了很多美国的论文,在学术史方面要好一些。听了几位的发言,觉得方法的引导,在本科阶段并没有完成,到硕士阶段确实有这个问题。美国的硕士阶段都有independent research,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史学界越来越注意理论的研究、方法的问题。我也特别赞同老师们提到的读书问题,学生进校后,学校要求提供一份书目,帮助学生了解这个领域内标志性的成果,知识背景、知识系统的建构。以后大家可以共享资源,国内学者都有自己的研究领域,学生不能与导师一样的知识结构,美国史研究最基本的书目是什么,学会可以思考这个问题,社会史、思想史等有哪些,可以共享。有的资料,独本的东西,做成电子资源、光盘,网上资源,使全国的学生可以共享。还要加强与美国学术界的交流、对话,包括与American Studies Association的联系,要在世界的舞台上有中国的声音。
    梁茂信:论文作为博士学位的标志性成果,以后是否可以思考一些环节,几个要素,第一是对学界相关成果的接轨;第二是资料,现在的趋势是资料越来越好,用什么标准、程度;第三是论文里对相关领域的最新成果的借鉴;第四是论文的前沿性。还有人名、地名、机构的翻译问题,有些是约定俗成的,在某种意义上起着校定的作用。
    李剑鸣:我感到博士生培养面临不少问题。第一是生源不理想,可造之材难得,而且硕士和博士两个阶段不衔接,招收的学生往往在硕士阶段学的不是美国史,培养没有连续性,短短3年时间,怎么可能培养出高水平的学生呢?第二是学生的选题与导师研究领域不一致,有时超出了导师的知识范围,不仅指导有困难,而且容易出现学生抄袭作弊而导师无法识别的问题,南开就有过这方面的教训。第三是对学生的史料功夫训练不足,中国史有史料学、史源学、校勘学、训诂学、版本学等治史辅助工具的课程,国外大学也重视史料方面的训练,但我们的差距很大,学生收集史料、解读史料的能力有限。第四是理论训练很薄弱,理论资源不多,学生阅读的理论书籍很少,导致论文缺乏思想性。最后是方法与规范的训练。抽象的讲方法和规范,不一定有什么效果。我与韩铁教授尝试采用“学术会诊”(韩老师称之为“南开夜话”)的方式,一方面让学生读国内学者美国史的论文,选出他个人认为最好一篇和最差的一篇,提出自己的理由,并与其他同学交换看,然后由老师组织开会讨论,给学生讲授写论文的方法和规范;另一方面,将某个学生写的文章复印若干份,老师和同学对它进行集体会诊,指出长处和不足,这比泛泛地谈方法和规范要好得多。
    由于时间有限,不少人没有机会发言。现在,我把大家的意见初步归纳一下,看看是否可以达成以下几个共识:第一,要重视学生的培养,这是大事,关系到美国史学科的前途,是值得我们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的。我们要把自己的心力转到这方面来,从课程设计、选材直到论文评审,都要认真对待。第二,在研究生的培养方式上要进行改革,实施开放式培养,注重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和研究能力,而不是简单的知识传承。第三,在论文评审时,各个博士点可以达成一个君子协定,不要讲情面,不必高抬贵手,不合格的就不通过。只有这样,新一代的人才会尽快成长起来。
    座谈会就开到这里。谢谢大家。
    2005年10月22日晚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