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论傣族乐器“光邦”的象征功能(2)
http://www.newdu.com 2024/11/30 05:11:39 民俗学论坛微信公众号( 金红 参加讨论
光邦作为祈求神灵以庇护谷物丰收的人格化象征物,其所具有的特殊身份必然导致人们对其进一步的取悦与犒劳。“过年时,我们人都穿上新衣服了,所以我们也要给光邦穿上新衣服,大家一起快乐的过年。光邦漂亮了、高兴了,它才能把我们的心愿告诉神灵。”这样的话语,正道出了光邦作为村寨成员一员的人格化象征意义。春节时,每个寨民都要穿上新买或新做的新衣服过年,有辞旧迎新之意。光邦作为可以在祭祀仪式中沟通谷神的重要媒介和工具,当然在被赋予人格化象征角色的同时,也需要像人一样的穿上一件新衣服,以达到更好的娱神目的。在这种精神意识的驱动下,支那村形成了每年7、8月份利用农闲时期,各村寨妇女们为光邦制作帕光的风俗。其目的是让光邦这一村寨的社会成员,在过年时也和寨民们一样,穿上新衣服到处串寨子拜年,使其娱神和祈福的效果更佳灵验。在稻作文化映射的场景中,光邦是沟通谷神的媒介和神物,要想鼓乐悦神、达成愿望,给鼓穿上新衣服就成为一种行为的符号表达,是人们为了祈福成功而用“帕光”慰劳鼓具的又一形式外化。此外,从人们为光邦制作的这件新衣服帕光的图案编织与早年人们织布制衣的菱形图案相似这一现象,也显现出光邦人格化象征的含义。因为光邦在农事风俗活动中的特殊地位,傣族先民们在生活条件有限的情形下,把日常织布制衣的菱形图案映射并沿用到被拟人化看待的光邦衣服上,把事物与事物之间的相似性和联系性作为了人格化象征的一种重要思维方式。帕光有如隐喻,它借助与人们衣服图案有类似的品质或在事实上或思维上的联系,而使人们联想起光邦像人一样地穿上新衣。此时,人们已把光邦人格化,当过年时人们辞旧迎新穿上新衣服,也要让鼓一起辞旧迎新穿上一件新衣服。人们认为,只有用帕光这件新衣服犒劳了光邦、用酒水慰劳并取悦光邦,光邦敲击时产生的声响才能敬畏神灵,光邦这一人格化象征物才乐意把人们的精神夙愿更好地传递给神灵,神灵的神性也才能更为灵验。 光邦作为人们精神诉求表达的载体,只要让它有酒喝、有新衣服穿,也就意示着来年五谷丰登,人们衣食无忧。用皮尔斯符号构成要素的理论来分析,符号的构成要素分为符号形体、符号对象和符号解释三元关系。[6]此时的符号形体是光邦,符号对象是傣族民众,而其符号解释是光邦向神灵传达傣族民众对谷物丰收、万物繁殖及美好生活的祈求。光邦由此具有了人的拟人化象征意义,它也随之被赋予了人格化的象征功能。 2. 神圣与世俗场域中的语言化象征 在世界各地的音乐文化中,音乐成为一种只有社会的某一部分人才懂得的“秘密”语言。[7](p219)如非洲赞名(Praise name)或鼓语等许多少数民族打击乐器被赋予共同体成员所默认的象征性含义并以此实现沟通。[5](p11)光邦在支那村的各类活动中搭建了人与神、人与魂、人与人的心灵渠道,其作为特定文化区域的特殊沟通方式承载着抽象的或难以表达的情感而具有语言象征的功能。 首先,光邦的语言化象征表现在宗教仪式与民俗活动中存在的某些不必经过语言就能被传递的信息。支那村傣民每一次在奘房内面对佛像的敲奏,就是把心中的夙愿蕴含于光邦发出的声响中,通过音声传递给佛祖以祈求得到神的护佑。敲打的目的是为了实现与神的沟通,这也从某种层面应证了古人“乐者,天地之和”的论断。每年春节前腊月十五至大年三十的每天晚上在奘房敲响光邦,预示着春节即将到来,用鼓声提示寨民做好迎接春节的各项准备,这时的光邦音声是对一年的总结,也是对新的一年的期盼与展望。每年春节大年初一的走亲串寨拜年活动,演奏者面对民众尽情展演光邦鼓舞,拜年的祝福话语被光邦音声所取代。演奏者用鼓声传达着人与人之间的节日问候,以增进村寨间的友好关系。拜年路途中的斗鼓比赛,不仅是村寨间光邦演奏技艺的较量,更是用光邦演奏的姿态与声响传递给人们一个重要信息,既村寨的实力与寨民的精神面貌。春节期间祭奠已故老人仪式中,人们用敲击光邦的方式与亡者的灵魂沟通,光邦声响传递的是人与亡魂之间的对话。各类宗教及民俗活动场域中迎客送友的环节,寨民们都会组织光邦队在村口迎接或送别友人。此时的光邦敲奏用鼓语音声的强弱与快慢变化表达着朋友之间、村寨之间的彼此尊敬和谢意。正如老知青们回乡探访时的送别场景,人们用泪水伴随鼓声传递着心中的伤感与不舍,光邦的音响象征了朋友间真挚的情感与惜别之情。在这些宗教仪式和民俗活动中,敲奏光邦是人之情与人之理的适当表达形式,这实际上是把各种敲击场合看做是人们用以沟通人与人、人与超自然之间关系的一种信息传递方式。这些风俗内在意义的表达,都以最简单的光邦敲奏及所发出的声响来传递不同的言语信息。在长年的惯例习俗中,光邦的音声已经成为言语表达的符号载体,是一种只有支那村傣民才懂得的“秘密”语言。光邦的鼓语音声被赋予支那村共同体成员所默认的象征性含义,这一象征性含义以最简明的敲奏形式来代表语言表达的多重意义,[8](p71)以此实现了各类形式的沟通。于此,“艺术可以被界定为一种语言”[7](p219),光邦也就成为了当地傣民传递信息及表达情感的语言化象征。 其次,光邦的语言化象征也表现在演奏中的动作暗示。光邦的演奏是多种节奏型的即兴组合,演奏怎样的节奏型完全是由站在第一的带头者来决定。而这种对固有节奏型即兴组合的决定,并不进行事先的商议,而是在演奏过程中依据带头者的兴致和对节奏型的掌握程度来临时决定。“我们演奏的节奏并不是固定不变的,所有的节奏型大家都已经会敲了。正式敲的时候,我们就听着带头那个人的节奏。他要换节奏时,左手会快速的敲击左边的小头鼓面‘邦邦’两次,我们站在后面的人听到这个声音,就有心理准备了,就知道他要换节奏了。到底换什么节奏,我们只要一听开始的节奏,再看看他的敲击手法,就知道要换敲什么节奏型了。大家也就能在不知不觉当中更换节奏型,并且始终都是整齐的演奏。我们换节奏不用嘴巴讲的,大家都是从小就听就看就敲光邦的,听了几十年了,闭着眼睛一听心中就明白了。”由此可知,光邦左手演奏中快速敲击的“邦邦”两次节奏型,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是光邦的一切,这一种细微的文化就是一种示意动作。[3](p6)整个敲奏过程不需要言语的提醒和交待,“邦邦”两次的快速敲奏,成为提醒站在后面的鼓手准备换节奏的暗示。在整个演奏过程中,左手的“邦邦”声不仅是光邦节奏,更是一种代替了人类语言表达的演奏示意动作。这一示意动作是非语言符号的信息传递方式,是隐藏在光邦节奏之中而被人们传递出来的信息和密码。[9]这一“秘密”语言使整个演奏整齐划一、自然流畅。 第三,光邦的语言化象征还体现在贺新房仪式。任何一个地方的贺新房活动都会通过特定文化区域认可的一种方式来表达大家的共同祝愿。西双版纳地区的贺新房会邀请赞哈歌手演唱赞哈调以表庆贺;孟连地区的贺新房会请老人演唱传统歌调表示祝福;佤族地区贺新房需剽牛做鬼、说吉祥话等等。虽然,不同地区贺新房的方式不同,但目的几乎一致。目的之一,就是通过人们之间的相互祝贺来暖暖房子,使房子聚结人气。目的之二,是使新房子这个空间通过这样的庆贺活动来证明这个空间的归属性,庆贺仪式就是这一空间在社区里合法化、秩序化的一个过程。通过贺新房使大家知道这房子是属于谁家的,庆贺仪式是对这个空间在村寨中的一个定位,也是对空间结构的一个确定。支那村贺新房活动的目的与其它地区贺新房目的并无不同,但却是通过光邦演奏这种大家都已经认可的形式来实现以上两个目的。支那村光邦贺新房仪式用光邦发出的声响对新房主人表示庆贺与祝福。同时,通过光邦敲击的声响对新房这个住所空间的所有权给予肯定,光邦与空间之间形成了一种互相对应的配置关系,通过光邦在这个物理空间里敲起来这件事使房子成为社区公认的新空间。贺新房时,前往庆贺的人们用鼓声告诉全体寨民新空间的存在与所有权的归属。此时,这个住所空间在更大的社区空间里被结构化了。在热闹的庆贺活动中,支那村贺新房的两个目的通过共享的光邦文化符号来达到,光邦声响取代了语言的奔走相告,完成了对新空间的肯定与确认。敲奏光邦成为贺新房时的具体表现形式,通过类比联想的思维方式,鼓声被视为一种能够传递信息和表达空间概念的语言化象征体系。[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