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网-中国历史之家、历史上的今天、历史朝代顺序表、历史人物故事、看历史、新都网、历史春秋网移动版

首页 > 中国史 > 史学理论与史学史 >

明伦、公议、教化(2)

对学校的兴修,不仅是生员的参与,它牵动了整个地方社会。以学田捐助而言,士人的兴趣明显增加。如徐氏家族,即首辅徐阶家族,嘉靖四十五年(1566)至万历三十七年(1609),徐阶弟徐陟,捐田650亩、房90间于府学及华亭县学;徐琳(徐陟次子),捐田180亩于府学、150亩于县学;徐肇惠(徐阶孙),捐田800亩以助三学诸生。(21)再如,万历十二年(1584),孝廉董晋助华亭县学田41亩1分。万历二十六年(1598),太仆林景畅助华亭县学田98亩3分。万历四十二年(1563)出生于医家的监生顾定芳(22)捐上海县学学田100亩。此外,商人也参与进来,商人方良捐青浦县学学田。(23)明中后期对于学田的捐助形成了一个高潮,一方面可能距修志年代较近、记载较详,对学田的清理较为重视。但从一个侧面则说明明中期以后士子人数的激增,士子们上升更加困难,增加了他们对府县学的重视。
    (三)明伦堂:地方公议
    明伦堂也为士人们提供了可以聚集的空间,为士子们参与地方事务提供了条件。按规定,明代巡按巡视地方时,“谒庙后登明伦堂讲书毕,诸生进而言地方之利弊,官府之贤否,观否者垂悉听焉”(24)。并且地方官员每月朔望也在此行香,使得士人们有机会接触到地方官员,进而讨论地方事务,明伦堂为士人提供了一个可以申诉的场所。
    明中期以后,学校不仅仅是提倡道德教化的场所,它有可能成为讲学集会以及政治评论的潜在中心。明伦堂在地方上慢慢扮演了重要角色,明代许多书院讲学处也设在明伦堂,如王畿曾在明伦堂讲学,并撰有《华阳明伦堂会语》。(25)并且地方上的政务也在明伦堂进行讨论,如对乡约的讨论,“吴府尊先生就明伦堂上申禁乡屠牛乡约。”(26)
    学校逐渐成为士人活动的公共场所,以学校为纽带,地方士人得以集结,士人力量也随之壮大。明代士人上升困难的加剧,使得他们把“治国平天下的抱负”转为对地方事务的关注,而学校为其提供了一个可以参与地方事务的空间。同时竞争的激烈,使得大部分士子的前途渺茫,助长其对社会政治的不满情绪,在参与地方事务中,也会利用学校力量,发生集体抗争事件。(27)
    万历十五年(1587),苏州原任兵部尚书凌云翼逼占已故副使章美忠、男生员章士伟房屋,殴士伟至死,三学生儒齐集凌云翼家以理论。(28)以至于时人对这种巨变,感叹道:“士风之弊,始于万历十五年后,迹其行事,大都意气所激,而未尝有穷凶极恶存乎其间。且不独松江为然,即浙直亦往往有之。如苏州,则同心而仇凌尚书。嘉兴,同心而讦万通判。长州,则同心而抗江大尹。镇江,则同心而辱高同知。松江,则同心而留李知府。皆一时蜂起,不约而同,亦人心世道之一变也。”(29)此种现象在松江府更为突出。当时在松江府竟然发生了五学联合发檄讨伐董其昌的事情。
    二 明伦堂与明末士变:以《五学檄》为实例
    以往的研究囿于资料的限制,很少注意到明后期地方学校的力量。以万历四十四年松江府的民抄董其昌事件为例,研究者主要通过中国历史研究社收录的《民抄董宦事实》进行研究(30),此本残缺,长期以来未有补正,以至于无法揭示当时社会的全貌,以较少注意的史料《五学檄》来阐明明代后期地方府县学的力量。(31)
    万历四十四年(1616)三月初二日,华亭县学生范昶被时已退居在家的湖广提学副使董其昌逼死。起因在于街上流传《黑白小传》,有“白公子夜打陆家庄,黑秀才大闹龙门里”,意在讽刺董其昌(号思白)父子强抢生员陆兆芳(面黑)家使女一事。董其昌甚为恼怒,认定为生员范昶所撰,进而逼死范昶。三月初六日,范昶八十多岁的老母冯氏,自持为五品命妻,范昶妻龚氏、孙媳董氏与董家两代都有姻亲关系,(32)携婢女四人前往董其昌家诉冤,不料却遭到董其昌父子百般辱治。董其昌父子的无耻行径,引起了地方士民的愤怒,骂声载道。范家亲戚、生员张扬誉立即赴府求救,范昶子、生员范啟宋前往苏州学院告状。董其昌知此事激起民愤,事先在苏州的学院、抚院辩白,又与松江知府、华亭知县事先打了招呼,可谓恶人先告状。
    范昶母为松江府华亭县冯恩之女(33),冯氏举族会盟,为其鸣冤,共发《冯氏合族冤揭》(34),声讨董其昌。冯氏本为寒族,冯恩幼孤家贫,后于嘉靖五年中进士,以名御史谏言,曾受廷杖。冯行可年十三,刺血上言救父。学者称孝贞先生父子,为卹录忠臣,并祀乡贤祠。(35)董其昌事发之时,冯恩、冯行可先后已卒,不料却遭此奇祸。因而举族会盟,联名发揭,为之辩冤。相对董家,冯家势单力薄,希望联合地方社会的力量,借助通学的公评,为其讨还公道,“岂特冯范二氏共受摧残,即合郡士绅同遭玷辱”,号召合郡缙绅先生、五学同袍义士,济弱锄强,利用士绅“今日之公评”,“各恃清议”,“誓翦元凶”,以雪冤耻。(36)
    生员受辱,寒宗受辱,五学同袍也义愤填膺,在《冯氏合族冤揭》的声讨下,松江府五学也齐发讨伐檄加以响应。五学联发檄,实属罕见,故将檄文全文录下。
    《五学檄》
    闻之恶盈而降罚,天理之公;冤惨而必伸,人心之正。吾郡兽宦董其昌,称小有才,非大受器。谄交奄宦,先见摈于词林;藐视诸生,复无状于学校;直至捧头鼠窃,尚贻笑于楚中。方今伸喙鸱张,更作威于吴下。近得夤缘藩臬,妄图再入宫僚,其如中州抚臣谓此辈,宜置之高阁、兼之大梁。先达知小人,当挤之下流。手揭甫行,自谓袭请告活套,肺腑毕露;竟代题休致虚名,不齿于人。正宜负愧于己,乃反招亡纳叛,黥徒逋贼,尽数养为爪牙,并无家教义方,劣子顽儿多方张其羽翼。兄弟济恶,祖和在彼善于此之间;父子逞凶,祖常居殆有甚焉之上。宣淫不顾帷薄,共闻两麀聚博,不惜衣冠,惟冀千金一掷。拴合陈明,潜窝死士;劫抢徐氏,坐获厚藏。凡可虐士害民,无不攘臂称首,如山罪孽,罄竹难书。如府学生员陆兆芳,吾松良士,本郡善门,因豪夺其绿英之女童,旁撰得黑白小传,竟不自羞无辨,反辄根究株连范昶之传书。岂其然乎?莫君之秉笔,吾不信也。顷范昶含冤物故,直由威逼使然,若啟宋沥血哀鸣,实为惨怛故尔。八旬之受封母,匍匐于龙门者何事?垂命之未亡人,躃踊于虎穴者何因?如其昌、祖常者,谓宜负杖请荆,或可慰孤谢寡,岂恣百般之殴辱,致两嫠妇徒步仓皇,更施淫毒之惨刑,将诸随婢剥裩秽虐,试听舆人之诵,尽传元恶之真。呜呼!苟有人心,谁无公愤?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奉行天讨,以快人心。当问其字非颠米,画非痴黄,文章非司马宗门,词翰非欧阳班辈,何得侥小人之幸,以滥虚名。并数其险如卢杞,富如元载,淫奢如董卓,举动豪横如盗跖流风,又乌得窃君子之声,以文巨恶。呜呼!无罪而杀士,已应进诸四夷;戎首而伏诛,尚须枭其三孽。呜呼!畴昔金阊凌宦,只因一士之仇;今日玉峰周家,亦非通国之怨,较之此恶,不啻有差。若再容留,决非世界!公移一到,众鼓齐鸣,期于十日之中,定单四凶之讨。谨檄。明代松江府治所在地为华亭县,府学也在华亭,故华亭县学一有风声,府学即为附和。松江府学、华亭县学、上海县学、青浦县学、金山卫学五学共发檄,讨伐董其昌,“藐视诸生,复无状于学校”,号召“凡我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毋嫌投鼠”,“众鼓齐鸣,期于十日之中,定举四凶之讨”。松江府县学都被发动,五学生员同仇敌忾,试图以学校群体力量来对抗恶绅。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