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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欧中世纪盛期圣妇的身体观与身份认同(5)

中世纪盛期圣妇深度参与了神秘主义思潮的发展,并为此作出了重要贡献。她们进入神秘主义并碰触其最高境界——合一,即“进入与上帝相像的一”,“理解幸福中嗒然若失”(123)的方式显然更仰赖身体和情感,而非如多数男性合作者那样借重经文和理智,可谓以身入道。
    此外,以身入道还表现在圣妇积极介入社会生活的思想。玛提尔德总结得出:“以谦卑的心,怀着基督信仰祷告,入迷的灵魂不能忍受其下的任何生命,在祷告中,除上帝外所有东西都离去,那么他们就是与天国之父同在的圣神(a divine god)……然而一个人怀着祷告时一样的爱……工作,那么他们是与基督同在的入神(a human god)……但是当一个人,出于爱上帝而不是世俗回报,教导无知者,令罪人皈依,安慰沮丧者,将绝望者带回上帝怀抱,那么他们就是与圣灵同在的灵神(a spirit god),一个人因福而做到所有这些……那么他们就是与圣三一同在的完整的人(a complete person)。”(124)相比接受严格逻辑训练的男性修道者,作为弱势群体的妇女生活在中世纪社会结构的深处,现实生活赋予她们强烈的同情心,使之强调分担基督的苦难,以基督的人性去拯救世人和社会。她们的爱既指向上帝也指向人间,推动基督教修道从“自救”向“救他”的转变,(125)同时令神秘主义具备了“入世”的特征。
    “当宗教趋向意义和模式、混沌和困扰时,人类的身体是其中共同的参考点。”(126)妇女的身体“比男性更具生物性、更具肉身性、更具自然性”,“更适于私人世界”,(127)然而中世纪盛期具体的历史情境却使得圣妇本应属于私人世界的女性身体公开、开放,信众、教会及相关人士,包括她们自己都试图在身体上寻找生命和生活的意义。
    以身入道成为圣妇的必然选择,她们一方面通过肉身苦行体悟基督的拯救之道,以身体感知为基础展开丰富想象,绕开晦涩的经文用女性的身体直接建立起个人与基督的亲密关系,试图重新阐释夏娃所代表的基督教女性身体,推进中世纪盛期人神关系进一步由威慑转为仁爱,为宗教改革埋下了伏笔;另一方面她们又凭借神因应过的身体产生神视入世,主动介入世俗和宗教生活,分享中世纪宗教、世俗生活的话语权。她们的身体认知、想象与行为是被动的,也是主动的,在传统与现实、理论与行动、个体与社会之间不断碰撞,反复积淀而成。只有将圣妇的身体还原到具体历史情境中去,才能理解身体之于圣妇并非外在的,而是她们思考理解宗教以及生活世界的出发点,是其实现身份认同的核心要素,由此在一定意义上突破了基督教传统将男性与心智、女性与身体相连的固定认知。
    然而,不可否认,圣妇的想象、认知与行动又令身体表现出逃离正统神学约束的倾向。圣妇大量的身体经验表达,尤其是饱含性暗示的合一体验令之头上始终笼罩着异端或裂教者的疑云;她们奇异的身体行为备受怀疑,教会甚至称之为精神失常者。(128)1311-1312年维也纳大公会议措辞严厉地禁绝博格因,类似的半修道团体相继遭到各地主教的整顿或驱逐,而各修道院也开始严格划清其与女院的距离,14世纪之后圣妇的生存空间大为缩减,从此前现代西欧历史上再也没有如此之多的修道女性依托自己的身体发展出如此生动丰富的身体建构。
    ①文军:《身体意识的觉醒:西方身体社会学理论的发展及其反思》,《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08年第6期。
    ②克里斯·希林:《身体与社会理论》第2版,李康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序言”。
    ③乔治·维加埃罗主编:《身体的历史》卷1《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张竝、赵济鸿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第1—69页。
    ④由于中文语境下没有合适的对应词,这里姑且按照字面直译为圣妇,但值得强调的是圣妇当中虽然有些被教廷列圣,也有没有被封圣的,而且不少人是在近现代才被教廷封圣,因此使用一个比女圣徒宽泛的名词更合适。此外,因为本文所提及女性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有过婚育经历,所以翻译为圣妇比圣女或圣贞更切合本文。
    ⑤Caroline Walker Bynum,Fragmentation and Redemption:Essays on Gender and the Human Body in Medieval Religion,New York:Zone Books,1992,p.194.
    ⑥Emilie Amt,ed.,Women's Lives in Medieval Europe:A Sourcebook,New York and London:Routledge,1993,p.24.
    ⑦Jo Ann McNamara,"Sexual Equality and the Cult of Virginity in Early Christian Thought," Feminist Studies,vol.3,no.3/4(Spring-Summer 1976),pp.145-158.
    ⑧Palladius,The Sayings of the Desert Fathers,trans.Benedicta Ward,London and Oxford:Cistercian Publications,1975,pp.229-230.
    ⑨Jo Ann McNamara,"Sexual Equality and the Cult of Virginity in Early Christian Thought," pp.145-158.
    ⑩Hildegard of Bingen,On Natural Philosophy and Medicine:Selections from Cause et cure,trans.Margret Berger,Cambridge:D.S.Brewer,1999,p.43.
    (11)Hildegard of Bingen,On Natural Philosophy and Medicine:Selections from Cause et cure,p.50.
    (12)Hildegard of Bingen,On Natural Philosophy and Medicine:Selections from Cause et cure,pp.81-82.
    (13)蒙克利夫编:《圣殿下的私语: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书信集》,岳丽娟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52页。
    (14)(15)蒙克利夫编:《圣殿下的私语: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书信集》,第58—59、70页。
    (16)Hildegard of Bingen,On Natural Philosophy and Medicine:Selections from Cause et cure,p.58.
    (17)Jacqueline Murray,"The Law of Sin That Is in My Members:The Problem of Male Embodiment," in Samantha J.E.Riches and Sarah Salih,eds.,Gender and Holiness:Men,Women and Saints in Late Medieval Europe,London and New York:Routledge,2002,p.15.
    (18)蒙克利夫编:《圣殿下的私语:阿伯拉尔与爱洛依丝书信集》,第90页。
    (19)Hildegard of Bingen,On Natural Philosophy and Medicine:Selections from Cause et cure,p.53.
    (20)瓦尼的玛丽出生于列日主教区的尼韦勒(Nivelles),与丈夫达成协议,分居各自修行,并在尼韦勒附近的威廉布劳克(Willambrouck)照顾麻风病人,以虔敬和事工闻名,1213年6月23日去世。《瓦尼的玛丽传》由著名布道士詹姆士·德·维特利撰写,多明我修会修士康提普雷(Thomas de Cantimpre)撰写《补遗》。
    (21)Jacqueline Murray,"The Law of Sin That Is In My Members:The Problem of Male Embodiment," p.16.
    (22)Caroline Walker Bynum,Fragmentation and Redemption:Essays on Gender and the Human Body in Medieval Religion,p.182.
    (23)Carl Nordenfalk,"The Five Senses in Late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Art," Journal of the Warburg and Courtauld Institues,vol.48,1985,p.2.
    (24)乌米尔塔原名Rosanese Negusanti,出身富有显贵家庭,自小虔诚,15岁父亲去世后迫于经济压力与人结婚,育有子女,均夭折。几年之后丈夫生病,需要分居,于是说服丈夫,两人入住费恩扎的圣佩蓓图本笃修道院,时年25岁,改名Umilta,意为谦卑的。1254年从修道院里搬出独居,成为瓦伦布罗萨(Vallombrosan)修会的隐修者,住在圣阿波林(St.Apollinaris)教堂旁的一个小居所里长达12年,后在费恩扎附近建立修道院,15年之后在佛罗伦萨再建一个修道院,并在该修院生活直至去世。乌米尔塔现存9篇用拉丁语写成的布道词。
    (25)Elizabeth Alvilda Petroff,ed.,Medieval Women's Visionary Literature,New York and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6,p.248.
    (26)奥尼的玛格丽特生于法国博若莱贵族家庭,最迟不晚于1268年加入加尔都西修女院。1286年开始用拉丁文撰写《默思》(Meditations)。1288年担任伯洛当(今天的Poleteins)修道院院长。1310年去世。玛格丽特虽从未被正式列入圣品,但在法国大革命之前一直享受当地敬奉。她去世之后留下的手稿即被收集,现保存在格勒诺布尔(Grenoble)图书馆。
    (27)Margaret of Oingt,The Writings of Margaret of Oingt,trans.Renate Blumenfeld-Kosinski,Newburyport,Mass.:Focus Information Group,1990,pp.66-67.
    (28)玛提尔德1207年生于马格德堡教区,1230年离开父母在马格德堡当了一名博格因,1250年左右开始记录自己的宗教感悟与体验,写了第1—5卷,1250-1259年之间编写了第6卷,1270年加入海芙塔修道院,编写了最后一卷,是为《神性流光》(The Flowing Light of the Godhead),1282年去世。博格因(beguine),即没有加入修女院而是自发组织过集体宗教生活的虔敬妇女。其最初形式可能形成于8世纪,中世纪盛期臻于鼎盛,此后渐衰但依然延续到法国大革命之前,主要流行于低地国家、法国、德意志和意大利等地区。
    (29)Mechthild of Magdeburg,Selections from The Flowing Light of the Godhead,trans.Elizabeth A.Andersen,Cambridge:D.S.Brewer,2003,p.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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