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德而富贵,谓之不幸 《汉书·景十三王传》赞曰:“古人以宴安为鸩毒,亡德而富贵,谓之不幸。”《潜夫论·贵忠》也写道:“夫窃位之人,天夺其鉴。虽有明察之资,仁义之志,一旦富贵,则背亲捐旧,丧其本心,疏骨肉而亲便辟,薄知友而厚犬马。宁见朽贯千万,而不忍贷人一钱;情知积粟腐仓,而不忍贷人一斗,骨肉怨望于家,细人谤讟于道。前人以败,后争袭之,诚可伤也。”(21) 富贵不骄 《史记·魏公子列传》:“不敢以其富贵骄士,士以此方数千里争往归之。”《史记·太史公自序》:“能以富贵下贫贱,贤能诎于不肖,唯信陵君为能行之。”《汉书·外戚传上·孝文窦皇后》:“为退让君子,不敢以富贵骄人。”《后汉书·朱穆传》李贤注引邕论略:“彼贞士者,贫贱不待夫富贵,富贵不骄乎贫贱,故可贵也。”富贵不骄,是“君子”“贞士”的道德标准,然而却是难以达到的。正如《后汉书·崔骃传》:“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 富贵无常 “富贵无常”是孔子的话,然而在秦汉时期多为世人熟悉。《汉书·刘向传》:“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裸将于京’,喟然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是以富贵无常;不如是,则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劝勉?’”“……常战栗,不敢讳亡。孔子所谓‘富贵无常’,盖谓此也。”《史记·李斯列传》说,李斯正当权倾天下,炙手可热之时,曾经感叹道:“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大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驽下,遂擢至此。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司马贞《索隐》:“李斯言己今日富贵已极,然未知向后吉凶止泊在何处也。”《汉书·盖宽饶传》记录了盖宽饶的劝诫之辞:“(盖宽饶)卬视屋而叹曰:‘美哉!然富贵无常,忽则易人,此如传舍,所阅多矣。唯谨慎为得久,君侯可不戒哉!’” 久乘富贵,祸积为祟 “富贵”竟然往往与祸祟相联系。《史记·田叔列传》写道:“夫月满则亏,物盛则衰,天地之常也。知进而不知退,久乘富贵,祸积为祟。”《后汉书·乐恢传》中,也可以看到“近世外戚富贵,必有骄溢之败”的说法。《后汉书·樊宏传》:“宏为人谦柔畏慎,不求苟进。常戒其子曰:‘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吾非不喜荣埶也,天道恶满而好谦,前世贵戚皆明戒也。保身全己,岂不乐哉!’”所谓“富贵盈溢,未有能终者”,也是可以得到历史证明的带有规律性的认识。《潜夫论·贵忠》又说“富贵盛而致骄疾”:“历观前政贵人之用心也,与婴儿子其何异哉?婴儿有常病,贵臣有常祸,父母有常失,人君有常过。婴儿常病,伤于饱也;贵臣常祸,伤于宠也。哺乳多则生痫病,富贵盛而致骄疾。爱子而贼之,骄臣而灭之者,非一也。极其罚者,乃有仆死深牢,衔刀都市,岂非无功于天,有害于人者乎?”(22)王符所谓“富贵盛而致骄疾”,应当说是社会病理学的清醒认识。《后汉书·皇后纪上·明德马皇后》:“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迭,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重迭”“再实”,则伤其根,指出了“富贵”超出常态则将导致危害。也许《后汉书·阴兴传》所谓“富贵有极,人当知足”,是有意义的格言。 富贵生不仁 《昌言·理乱》写道:“彼后嗣之愚主,见天下莫敢与之违,自谓若天地之不可亡也,乃奔其私嗜,骋其邪欲,君臣宣淫,上下同恶。目极角抵之观,耳穷郑、卫之声。入则耽于妇人,出则驰于田猎。荒废庶政,弃亡人物,澶漫弥流,无所底极。信任亲爱者,尽佞谄容说之人也;宠贵隆丰者,尽后妃姬妾之家也。使饿狼守庖厨,饥虎牧牢豚,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斲生人之骨髓。怨毒无聊,祸乱并起,中国扰攘,四夷侵叛,土崩瓦解,一朝而去。昔之为我哺乳之子孙者,今尽是我饮血之寇雠也。至于运徙埶去,犹不觉悟者,岂非富贵生不仁,沈溺致愚疾邪?存亡以之迭代,政乱从此周复,天道常然之大数也。”(23)所谓“富贵生不仁”,可以说是仲长统的一种历史发现。 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 虽然前面提到“富贵有人籍,贫贱无天录”的说法,司马迁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汉书·司马迁传》所载《报任少卿书》写道:“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昔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司马迁说到“富贵”往往不能够留下历史文化印迹,而“倜傥非常之人”多声名显著。其实,如果评论历史文化贡献,也正是前者无足称而后者多得不朽之名。其实,司马迁这段文字最精彩的内核,是陈说了“发愤”可以成就文化“大业”的道理。而“富贵”与“拘”“厄”“放逐”等境遇相反,是显而易见的。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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