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初期的历史学———个批判性的回顾(6)
http://www.newdu.com 2024/11/27 09:11:24 《历史教学问题》2018年第 伊格尔斯 王晴佳 参加讨论
三、总结 回顾以往,1990年代以来的历史观念和写作,既有延续以往的趋势,又出现了重要的转向。我们已经指出,历史思想在20世纪的70年代发生了急遽的转变,那种对西方文明充满自信、认定它代表了历史的最高点并是其他文明的楷模的分析性的社会科学,不再受人青睐。而新文化史则注重诠释深层文化的意义,替代了企图解释社会结构与进程的取径。正如我们所见,这些变化表现为一种日益增长的怀疑主义,质疑对历史与社会研究中客观认知的可能性,取消了传统社会科学所秉持的事实与虚构、历史研究与文学想象之间的严格边界。后现代主义是其最激进的形式,它否认历史知识的可能,把史学等同于纯粹的意识形态和神话。但冷战以来,历史所产生的社会语境已经发生了深刻的改变,经济全球化的同时,科技、政治、社会和文化的转变也伴随其中。1950年代和1960年代主导历史与社会研究的传统社会科学,以及1970年代和1980年代将之取代的文化和语言学转向,都没能解释1990年代所发生的深刻转变。两者的方法都有其片面性:传统的社会科学无视区域性及其文化模式,而文化主义则拒绝考虑文化的制度基础。 在一定意义上,全球化的进程似乎确认了经典现代化理论的基本假设,即世界范围内经济、社会和文化愈益明显的同质性。但1990年代以后发生的具体事件则又与现代主义理论的预期恰好相反。后者认定全球经济现代化的进程会加强公民社会、世俗主义和政治民主化。这种假定还认为西方的发展会成为非西方世界的榜样。但在1920和1930年代,不同形式的独裁主义控制了欧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表明即使在西方,这一预测也无法自圆其说。冷战结束之后,公民社会与民主制的确在世界上很多地方出现了,比如欧盟的建立便是一个显例;但在1990年代的巴尔干地区、今天非洲的许多地方以及2011年之后的叙利亚,残酷的内战与种族冲突持续存在。卢旺达和苏丹达尔富尔地区的例子表明,种族屠杀远非遥远的记忆而已。而且,早些时候的世俗主义倾向已经被日益强化的宗教原教旨主义所取代,后者不光出现在伊斯兰世界,而且在印度乃至以潜在的形式也存在于中国及美国、波兰和以色列等一些西方国家。 换言之,在全球化与跨文化冲突的冲击下,研究当今世界的复杂性所需要的方法,无法借助于后现代史学,因为其观念主要是把历史学视作某种形式的文学想象;而由于不同的原因,1990年代以前的分析性社会科学也同样不敷所需。最近几十年来全球化的最新趋势,要求一种能够将过去与现在世界变化的主要潮流综合考虑的方法。为此目的,社会科学的分析方法必不可少,否则就不能对全球化进行任何有意义的研究。但同时又要走出传统美国社会科学、布罗代尔式的年鉴学派方法、以及各种形式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的方式,因为它们只是解释结构和进程,而现在要考察全球化过程中出现的复杂性和种种冲突,因为它们形塑了我们今天的世界。目前,我们尚无法明确知道,各种书写全球史的努力是否最终会引发历史学领域的一个根本性的转变。但本文对历史思想与历史书写的主要潮流所作的总结表明,有必要探求历史书写的新方法。这些新方法不光要挑战西方中心论,超越把西方视为世界的中心然后影响世界其他地区的观念,还要超越那些初衷良好、从西方—非西方对立两分法的角度而写出的历史和史学。如此这般,历史写作方能体现世界多元和全球视角的变化,进而承认历史发展的动力不但有多种来源,而且还来自世界各地。这本书就是应对这一需求的一个尝试。 注释: ①Francis Fukuyama,“The End of History?” National Interest,16(Summer 1989),pp3-18; 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New York,1996; 以及他的“Reflection on the End of History,Five Years Later”,History and Theory,34:2(1995),pp.27-43. ②Samuel Huntington,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 and Remaking of the World Order,New York,1996. ③参见Francis Fukuyama,The Origins of Political Order:From Prehuman Times to the French Revolution,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s,2011.以及最近出版的Political Order and Political Decay:From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to the Globalization of Democracy,New York:Farrar,Straus and Girous,2014. ④有关这一主题的一些通俗著作成为畅销书,其中包括Thomas Friedman,The Lexus and the Oliver Tree,New York,2004; Benjamin Barber,Jihad vs.McWorld,New York,1995; Amy Chua,World on Fire:How Exporting Free Market and Democracy Breeds Ethnic Hatred and Global Instability,New York,2003.除少数著名的例外,大多数有关全球化理论的著作不是出于史学家之手。部分原因是这一课题带有很强的现实性,另一部分原因是历史通常涉及的有关空间与场所的问题已被全球化所超越。 ⑤R.Stephen Humphreys,“The Historiography of the Modern Middel East:Transforming a Field of Study”,in Israel Gershoni,Amy Singer,and Y.Hakan Erdem,eds.,Middle East Historiographise:Narrating the Twentieth Century,Seattle,2006,p.20. ⑥2003年,由中日韩三国历史学家共同编写的新高中历史教科书在三国同时出版。由于历史教科书的采用仍需得到“官方”的批准,这部历史教科书被当做“教辅读物”,但这部教科书表明在对该地区历史叙述达成共识上迈出重要一步。关于“共同历史研究计划”参见王晴佳“Remembering the Past; Reconciling for the Future:A Critical Analysis of the China-Japan Joint History Research Project(2006—2010)”,The Chinese Historical Review,17:2(Fall 2010),pp.219-137. ⑦Dominic Sachsenmaier,Global Perspective on Global History,Cambridge,2011,p.42. ⑧参见Victoria E.Bonnell and Lynn Hunt,eds.,Beyond the Culture Turn:New Directions in the Study of Society and Culture,Berkeley,1999,导言,p.3. ⑨Lynn Hunt,Writing History in the Global Era,New York,1999,p.3. ⑩Frank Ankersmit,Sublime Historical Experience,Stanford,2005以及他的Meaning,Troth,and Reference in Historical Representation,Ithaca,2012. (11)Marine Hughes-Warrington,Fifty Key Thinker of History,London,2000,p.355.必须注意的是名单上的重要思想家大多来自西方,除了司马迁和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 (12)Emst Breisach,On the Future of History:The Postmodernism Challenge and Its Aftermath,Chicago,2003,pp.193,205. (13)Peter Burke,“Metahistory:Before and After”,Rethinging History,17:4(2013),pp.437-447,引用自p.444. (14)例如詹金斯的《再思历史》(一译《历史的再思考》)出版后很快被翻译成中文,并在20世纪90年代台湾大学史学理论与方法论的课堂上被接受。 (15)参见Judith Surkis,Gary Wilder,Durha Ghosh,James Cook以及Julia A.Thomas在《美国历史评论》上的相关论文。 (16)Fuminobu Murakami,Postmodern,Feminist and Postcolonial Currents in Contemporary Japanese Culture,London,2004. (17)Hayden White,“History Employment and the Problem of the Truth”,in Saul Friedlnder,ed.,Probing the Limits of Representation:Nazism and the “Final Solution”,Cambridge,MA.1992,pp.37-53.关于弗里德兰德的研究和其他相关研究及后现代理论参见Michael Dintenfass,“Ttuth's Ohter:Ethnic,the History of the Holocaust,and Historiographical Theory after the Linguistic Turn”,History and Theory,39:1(2000),pp.1-20. (18)Hayden White,Tropic of Discourse:Essays in Cultural Criticism,Baltimore,1985,p.82.参见White,“No other discipline is more informed by the illusion that ‘facts’ are found in research rather than constructed by modes of representation and techniques of discoursivization than is history”,in Bonnell and Hunt,eds.,Beyond the Culture Turn,p.322.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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