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连海]感官民族志——理论、实践与表征(4)
http://www.newdu.com 2024/11/23 10:11:20 中国民俗学网 张连海 参加讨论
四、风格与媒介的多元化:感官民族志的表征 平克认为,传统民族志表征的主要目的是展示异文化,并企图进行理论建构,而感官民族志表征是一个策略性实践,其目的不仅是以学术规范的形式表征他者的世界,带来学术知识,也意在寻求观众或读者的移情性参与,以此激发出观众或读者的亲切感和“通感”,将观众或读者说服,以彰显知识的力量。这就对既有的民族志表征风格和表征媒介提出了挑战。 就目前来看,书写仍是发达的民族志表征,它依然是民族志研究成果、方法论、理论内涵的关键媒介。但是,在书写风格上,感官民族志反对仅使用冰冷的语言,这种书写风格实际上强化了感官民族志者所批判的原则——身心分离。虽然,繁杂的哲学和政治学议题通常要求使用精练的语言来表达,但在斯托勒看来,这并不必然排斥感性表达,分析性话语与感性话语、具身形式与逻辑形式可以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民族志写作可以将丰富的感官描写、生动的隐喻用于多感官探索上。在谈到富有趣味的书写风格时,斯托勒认为:“感官民族志者在从事富有趣味的书写时,加入了许多有效成分:对话、描写、隐喻、转喻、提喻、讽刺、嗅觉、视觉以及听觉等,目的是创造一个尽情享受他者世界的叙事。富有趣味的民族志对话将混杂理念作为其基础,鼓励书写者将其世界的各种要素混合在一起,由此,乏味的酱料可以变成赏心悦目的诗篇。” 感官民族志不仅在表征风格上有所突破,在表征媒介上也进行了积极探索。尽管学术书写依然是感官民族志表征的主流媒介,但在表征感官的即时性和情景性上其局限是明显的。正如斯托勒认为的那样,书面文本可以推动读者达到移情,但书面文本只能勾勒一个模拟现实,而不像视(音)频录制或气味运用那样再现现实,读者与观众(或听众)获得的体会是不同的。另外,学术写作在某种程度上偏离了感官性,人类学家阿恩德·施耐德(Arnd Schneider)和克里斯托弗·赖特(Christopher Wright)认为,感官体验与人类学写作存在潜在的不匹配性,绝大多数田野中的感官体验从人类学写作中消失了。因此,积极发展书写之外的能够创造亲密感和同感的表征媒介,来增加说服力,成为感官人类学的共识。2006年泰勒(Lucien Castaing-Taylor)创建了哈佛大学感官民族志实验室,实验室是这样定义它的目标的:“感官民族志实验室的目标是,利用人文科学、艺术和人文学科的视角,将艺术和民族志创造性地结合起来,以真实的媒介实践去探索人类的身体实践和情感结构。我们鼓励多层次的,词语难以企及的社会体验和主体性。” 由于艺术表征创造了强大的亲密感,可以与观众进行实验性获知交流,更容易使观众移情理解,施耐德呼吁进一步与艺术对话,使得人类学家与艺术实践者共同受益。影视人类学家拉玛尔(C.Lammer)认为,影片能利用各个感官来讲述故事,即将触觉、味觉、嗅觉整合于活生生的影音图像中,通过事件将社会之美记录下来,激发观众的感官记忆和想象。在社会关系层面,人类学影片可以充分描绘人类学家与信息报道人之间、信息报道人彼此之间的亲密信任,为观众展示异文化世界中亲密个人关系的各种体验与发现。 除了书写文本和影片之外,感官民族志者还在尝试着新的表征媒介。比如,通过专门的声音录制编辑来进行表征。音乐学家德赖弗(J.Drever)认为,音景制作(soundscape composition)实践也许会为民族志实践提供另类的诗性文化模式,音景制作将成为捕捉声音世界的分析性和创造性工具,弥补书面文本所不能表征的感知。 感官民族志聚焦于感官的亲密性、社会性与具地体现,在追求多元化的表征风格和表征媒介之路上,取得长足进展。随着多媒体技术的广泛应用,以及艺术家们对感官的日益关注,更多的感官艺术实践和更为多样化的感官民族志流派会不断涌现出来。 五、结语 早期感官民族志通常将单个感官作为研究主题,以修正现代西方社会的视觉偏见,进而试图将之发展成可以广泛应用的概念和分析框架。无论是书写其他感官的历史、从感官的角度研究器物、强调古代或近代西方社会中其他感官的重要性,还是关注“土著”社会中感官使用的比例来说明不同社会重视不同感官的现象,都围绕着单一感官展开。这种将单一感官脱离人们日常生活层面的研究方法,难以迎合人类学从日常生活层面探讨文化理论的旨趣。以这种方式书写而成的感官民族志作品很难让人类学家了解感官体验研究对于文化理论的意义,这是感官民族志尚未得到主流人类学界重视的一个重要原因。现在,感官人类学界已经注意到这一问题,更多地强调各感官之间的关系,以及感官与地方文化之间的密切关系,试图扭转这一趋势。 自博厄斯(Franz Boas)以来,人类学始终坚持文化相对主义,反对人种论,拒绝将人的动物本性作为探讨历史的因素,排除在跨文化比较的框架下讨论人类能力的差异。而身体感的研究视角在很大程度上挑战这一传统。它强调个人的许多技能并非与生俱来,在文化的背景下可以得到发展,即使同一社会的成员,由于身体技能的不同,对某些器物的意义和价值,也有不同的认识。例如,一幅画所传达的价值和意义,对于不懂绘画的人而言可能远小于画家。所以,社会成员所拥有的感知器物的能力有大小之分,身体技能既因文化而呈现差异,也和个人的经历密切相关。因此,掌握身体技能之高低有无,影响到社会阶层秩序以及权力和资源的分配。 感官民族志将亲密性、社会性以及具地体现带入研究中,有助于改变对传统学术的理解,同时也为人类学家、人文地志学家以及哲学家提供了对话的空间。然而,感官民族志对多感官的探索使学术任务变得复杂,从而凸显现有的民族志表征方法和流派是不足的,迫切寻求新的表征媒介。具体而言,如何表征与嗅觉、触觉、味觉相关的知识成为难题,目前多媒体技术也无法解决这一困境。 综上所述,身体感是最平常、显而易见的现象,根植于我们日常生活中,是我们建构物质生活、社会关系的动力之一,其研究前景广阔。感官民族志作为一个新的研究方法,拓展了人类学的研究视野。传统民族志方法经过上百年的发展完善,积累了许多可行的实践经验,是感官民族志借鉴的宝贵资源。作为一个新生事物,感官民族志需要从传统民族志中汲取营养,积极探索新的实践方法与表征媒介。 (本文刊载于《民族研究》2015年第2期,注释从略,详见原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