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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民族宗教热点问题研究


    摘要:在全球化时代,世界各国社会发展程度不均衡与各国之间日益增长的相互影响,使各个国家在同一时期面临民族宗教的不同程度的挑战。区域性的问题也可能逐渐放大为全球性的民族宗教问题,而全球性的民族宗教问题却可能在一个区域内大爆发,继而引发全球性的运动。因此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过程中,应提前针对全球性和区域性的宗教热点问题进行研究,为化解和降低宗教风险提供思考。
    关键词:“一带一路”;文化区位优势;宗教风险;民族宗教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中的宗教风险研究”阶段性成果(16ZD168)
    作者简介:郑筱筠,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北京,100028)。
    自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已得到越来越多国家和地区的积极响应和参与,对当今与未来世界格局的影响正逐渐展现。“一带一路”倡议有着广阔的发展前景,对于推动世界各国共赢互利、互联互通、互信互助有着积极的作用。“一带一路”不是要建立一个新的实体,而是倡议建设合作发展的理念,逐渐形成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双边、多边合作的立体机制。
    “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大多信仰民族宗教。宗教作为一个变量,极大地影响着这些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发展进程,因此,它们对国际秩序的稳定和世界和平会有不同程度的影响。“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宗教问题,既有全球性的宗教热点问题,又有区域性的宗教热点问题,分别对全球或局部区域发生作用;值得注意的是,有时全球性和区域性的问题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们往往交织在一起,相互影响。因此,研究“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全球性和区域性宗教问题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
    一、全球宗教演变趋势与“一带一路”沿线的民族宗教热点问题
    研究任何“热点”都离不开“面”的背景,一方面,没有正常的或一般的“面”,无从谈论“热”的点;另一方面,热点的形成离不开面的酝酿,“点”的“热”往往是“面”上矛盾所蕴含的能量“聚集”或“爆发”。从世界宗教的发展历史来看,各国的民族宗教间都有着较为密切的联系;就世界宗教信仰版图和世界宗教人口分布格局而言,在不同的地理单元,民族宗教又形成鲜明的文化区位特色。与此同时,在不同文明板块的“裸露地表”出现了一些问题,形成了一些全球性的民族宗教热点问题,具体表现如下:
    (一)世界宗教信仰人数增长比例变化,将会影响“宗教力”磁场的稳定性,甚至有可能改变世界宗教信仰格局
    从宗教在全球的分布格局而言,“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宗教人口比例大且处于快速增长阶段。宗教人口数量作为宗教力的一个支撑基数,其变化对“宗教力”磁场的稳定有所影响。与此同时,这也增加了宗教引发的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的不确定性。
    总体而言,世界宗教渗透进了各国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国际政治格局和经济发展进程。例如中东地区,伊斯兰教深刻地影响着中东各国的政治、经济、社会发展进程;在东南亚,宗教更是影响地区政治格局发展的一个变量;在俄罗斯,东正教对政治、经济的影响不可小觑;南亚地区,印度的印度教人数正在大幅增加;而在美国,基督教价值观是政治、经济、社会、生活的主导力量,甚至政府将宗教作为国家对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以维护“宗教自由”“宗教人权”为借口干涉他国内政。
    近年来,对于世界宗教信仰人数的研究成为各国关注的热点问题,探其深层次原因,应该与世界宗教信仰人口数量与“宗教力”之间有较为密切的关系。在全球范围内“宗教力”磁场的稳定与否较为关键,但世界宗教分布于世界各国且全球信教人数众多,其宗教信仰人数的变化会对“宗教力”磁场的稳定性产生影响,进而在未来影响宗教信仰版图。“根据美国《国际传教研究公报》的数据统计,从1970到2000年,发达国家人口从占世界总数的30%缩小到刚过20%,穆斯林世界总人口则从世界总数的15%增长到20%。”根据美国皮尤公司研究报告的数据,未来主要宗教群体人口增长及规模(2010~2050年)变化如下:
    
    事实上,很多机构都在进行世界宗教人口数据的分析。例如国际机构盖洛普研究报告认为:
    2010年基督徒有22亿(占世界人口的32%),伊斯兰教信徒16亿(占世界人口的23%),宗教无隶属群体11亿(16%),印度教信徒10亿(15%),佛教信徒5亿(7%),民间或传统宗教信徒4亿(6%),其他宗教信徒5 800万(1%),犹太人1 400万(0.2%)。其中87%的基督徒在美洲、 欧洲和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分别占世界人口的37%、26%、24%),98%的伊斯兰教信徒在亚太、中东北非和撒哈拉沙漠以南非洲地区(分别占世界人口的62%、20%、16%),99%的印度教徒、99%的佛教徒、90%的“民间或传统宗教”信徒、89%的“其他宗教”信徒、76%的“宗教无隶属”群体在亚太地区。
    我们无意于讨论这些数据的精密度,但这些数据却揭示出全球宗教人口分布的大致。
    
    虽然世界宗教的格局总体稳定,但就某种宗教的分布区域来看却在发展中变化。在宗教分布格局总体稳定的情况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信仰宗教的人数也会发生变化。例如信仰伊斯兰教的民族早已不仅仅是阿拉伯民族,现在穆斯林最多的国家已不是阿拉伯国家,而是印度尼西亚(约2亿穆斯林)、印度(约1.7亿穆斯林)、巴基斯坦(约1.6亿穆斯林)以及孟加拉国(约1.3亿穆斯林)。
    这些分析报告的评估数据可以再进一步进行深入研究,它从信仰群体总人数的全球发展维度暗示了未来全球宗教信仰分布的发展变化趋势。值得注意的是,根据国外机构的预测,到2050年,伊斯兰教将成为世界第一大宗教,印度教将成为第三大宗教,“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宗教人口结构排名将由基督教、伊斯兰教、佛教、印度教转为伊斯兰教、基督教、印度教、佛教的排列顺序。这些数据提醒我们,与世界宗教信仰人数的变化趋势相关联,那些不同宗教相交的地方会成为热点或者焦点。
    (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民族宗教活跃程度不一,全球化进程中的“宗教力”影响逐渐扩大
    “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民族众多,宗教多元,其民族宗教分布格局呈现多元共生的格局。“一带一路”沿线各国均为有宗教信仰的国度,且宗教作为一种变量,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该国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发展进程,尤其是在全球化时代,宗教开始作为一种战略资源被西方国家运用于国际秩序的建构之中。
    “一带一路”框架是个大的建设进程,这个地带的发展与稳定直接影响未来的世界格局。综观世界宗教信仰版图,“宗教力”是各个宗教信仰板块的重要支撑点,“宗教力”磁场的稳定是关键。“丝绸之路经济带”拓展开来的亚欧经济带,覆盖了亚欧大陆主要国家和地区。他的(不含中国)人口规模达到27.4亿人,GDP规模高达26.7万亿美元。而世界上现有的各大宗教,都是这个地带重要的文化因子和社会力量。
    由于全球化搭建的交流平台,宗教团体极易产生因对传统认同的共通性而对同一类型组织的认同,进而使宗教团体在全球范围内广泛开展活动,其活跃程度不一,但影响逐渐扩大。
    近年来东南亚地区基督教的传播较为活跃,伴随20世纪70年代以后出现的东南亚国家移民欧美各国的几次移民热潮,东南亚国家的移民开始改信基督教或伊斯兰教。近年来这些移民又将基督教或伊斯兰教传入自己的祖籍国,其宣传的一些理念为东南亚各国年轻一代所接受。甚至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一些年轻人因接受了西方的现代教育理念和宗教观念,对华侨华人传统的民间信仰意识淡薄,转而信仰基督教或伊斯兰教,加快了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在东南亚地区的传播速度。目前,伊斯兰教成为东南亚地区信仰人数最多的宗教,其次是佛教,再次是基督教。这固然与东南亚各国政府长期实施的政治主张、宗教政策有关,但还与宗教的全球化过程中,东南亚人民对于宗教理念价值的认同有一定的联系。
    有学者对1970~2014年间的全球性恐怖袭击事件进行了分析:
    从空间格局上看,1970~2014年恐怖主义事件分布整体呈现出“北非—中东—西亚—中亚—南亚—东南亚”的弧形震荡地带,南亚和中东是陆上恐怖主义集中区域,东南亚则是海上恐怖主义的热点区域;从时间演化上看,1970~2014全球恐怖事件发生数量及死亡人数逐年增多,在2014年达到顶峰。
    这一分析结果表明,宗教极端矛盾、民族分裂是引发这一“弧形震荡地带”产生全球性恐怖袭击事件的主要动机。例如,亚洲的斯里兰卡境内的泰米尔人与僧伽罗人冲突问题、印尼马鲁克群岛与亚齐问题、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克什米尔问题、欧洲地区的波黑冲突、北爱尔兰问题等诸多的历史争端,经常引发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冲突,这些冲突背后都包含着宗教因素。
    目前,伊斯兰教在非洲的活跃度也较高。伊斯兰教在非洲的传播与民族的分布、迁移密切相关,也深受非洲特殊的自然环境影响与制约。有学者指出:
    撒哈拉以南非洲日渐成为伊斯兰极端主义的理想地,这里的宗教极端主义运动方兴未艾。宗教极端主义“恶之花”的怒放,同样也根植于这片特殊的“沃土”。伊斯兰极端主义之所以能够在以温和为特色的撒哈拉以南非洲伊斯兰教中发生、发展,与该地区内部与外部的宗教、政治、经济与文化因素密切相关。而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恶之果”,则成为撒哈拉以南非洲社会难以下咽之苦果,其负面影响远超宗教之外。
    因此,非洲的伊斯兰教是“一带一路”实施中需要关注的重要宗教问题。
    (三)国际伊斯兰复兴运动及伊斯兰极端主义运动在全球范围内的兴起,活动范围越来越广
    伊斯兰教作为世界宗教中的重要一种,在不同国家的政治、经济、民族关系背景下,对各国现代化进程和民族国家整合产生的影响也是双重的,它既可能是多元文化和宗教中的一员,对和谐的民族关系施加积极影响,也有可能因民族冲突而成为民族分离运动的旗帜。
    就伊斯兰国家来看,世俗势力和伊斯兰宗教复兴势力的矛盾一直存在。土耳其等国高举民族主义大旗,一度选择全盘西化的道路,但2016年7月15日晚间,土耳其武装部队总参谋部部分军官企图发动军事政变,并最终以失败告终;该事件与土耳其是否继续坚持世俗化路线有密切关系。以阿富汗前塔利班政权为代表的则是彻底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目前,伊斯兰复兴运动影响扩大,中亚“三股势力”抬头,2014年极端组织“ISIL”(“伊斯兰国”)的出现,不仅威胁世界和平和地区稳定,也对伊斯兰世界世俗政权构成严重威胁。其宗教风险所引发的“蝴蝶效应”导致国际社会的不稳定。
    国际伊斯兰的复兴运动在一定程度上对泰国、缅甸的穆斯林分离运动起到催化作用。东南亚伊斯兰教在全球伊斯兰教格局中正在从边缘逐渐走向核心。东南亚的伊斯兰教传统上属于温和型的伊斯兰教,但现在随着中东反恐形势的严峻,很多恐怖主义势力逐渐开始转移到东南亚地区,使得东南亚地区的伊斯兰教从温和型发生变化。尤其是近年来随着中东地区ISIS组织的活动及其建国理念的煽动,很多宗教极端主义分子常常经由东南亚进入中东,去参加恐怖主义活动。在东南亚各国出现的一系列暴力恐怖事件,已经越来越显示出伊斯兰极端势力在恐怖活动方面的国际性特征。近年来缅甸穆斯林与佛教徒的冲突、泰国南部穆斯林与佛教徒的冲突,也日益出现国际性特征,为东南亚各国政府处理这类冲突带来了较大的困难。
    全球宗教变化的趋势,决定了我们在思考“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方略时,必须将民族宗教问题提高到一定的地位加以重视,而且区域性民族宗教热点问题的频频爆发,也倒逼我们必须直面这一问题,并进行深入思考和研判。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