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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雄霸天下此人功不可没?谋略他不输诸葛亮!

最近,《军师联盟》的开播引起了诸多三国爱好者的热烈讨论。应当说,这部剧虽然不是中规中矩的历史正剧,但在些许情节的虚构和某些人物的塑造上,有其独到和过人之处。也由是,笔者观看《军师联盟》,所重点关注的是其对汉末三国人物的解读。如今,《军师联盟》业已播出一半,曹操麾下的第一代谋臣诸如荀彧、荀攸、郭嘉等已谢幕,对这些人物的解读以及相应演员的演绎,笔者认为是比较到位的。而给笔者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则是荀彧,而让笔者最难以忘怀的桥段,亦是荀彧与曹操诀别的桥段。
    史实之辨
    《军师联盟》中,老戏骨王劲松老师扮演荀彧。应当说,《军师联盟》对荀彧的解读以及王劲松老师对荀彧的演绎是很出色的,将荀彧的温良恭俭、端行正直以及在汉室和曹操之间小心翼翼地左右平衡表现得出神入化。尤其是荀彧在和曹操最后诀别中的几句对话:
    “臣二十年前追随明公,就坚信明公会匡扶汉室、拯救黎民,二十年过去了,臣左右支绌、苦心维持,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这尴尬的分寸,指望臣的理想和明公的志向可以并存。可是今日,臣简单了。今日臣,只能回答,失望二字。”
    “当初明公奉迎天子以令诸侯,我们共同起誓永为汉臣,可是今日的明公还是汉臣吗!”
    “平乱锄奸,臣可与明公并肩。封王拜相,恕臣,不能与大王(笔者按:此处称呼有差错,后文将给予释明)同行了!”
    这里借助艺术的手段表达了荀彧与曹操最终分道扬镳的无奈、辛酸甚至于悔恨。而根据《三国志 荀彧传》的记载“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此处几处艺术演绎的对白应当说是相当精准的、直击荀彧矛盾内心的。但影视剧终究和既有的史实有差别,剧中将荀彧逝世杂糅进曹魏的立嗣之争,实际上有违史实,这里笔者将详细梳理相关的历史记载。
    第一,影视剧的时间线索混乱。公元212年,曹操欲进爵魏公,而非剧中的魏王(“十七年(公元212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密以谘彧。”《三国志 荀彧传》),曹操真正进爵魏公,则是在公元213年(即荀彧逝世后一年)五月(“十八年(公元213年)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命公为魏公”《三国志 武帝纪》)。而曹操称魏王则是在公元216年(“二十一年(公元216年)夏五月,天子进公爵为魏王。” 《三国志 武帝纪》),此时荀彧已经逝世多年了,因此影视剧在时间和称呼上出现了偏差。
    第二,荀彧并未卷入曹操的立嗣之争。按照正史,曹丕在公元217年才被立为魏王太子(“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立为魏太子。”《三国志 文帝纪》),而距离荀彧逝世的公元212年,已经过去了许久,因此从时间上看,荀彧是不会参与到魏王太子之争的。
    荀彧的品行与才干
    那么,荀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毕竟《军师联盟》重点介绍的是司马懿,对荀彧的解读只是一隅。而从历史记载上看,荀彧是一个既有品行又有能力的人。
    荀彧之品行不用多言,影视剧中所着力展示的就是荀彧高尚的人格和作为士人的气节。荀彧之所以能为人所尊崇,在于对自己严格的要求和对他人的持心平正、循循善诱。史载:“彧折节下士,坐不累席。其在台阁,不以私欲挠意。” 由此可见,荀彧待人以公、待人以礼,并不因为自己是名门望族而盛气凌人。因此,同辈的钟繇评价荀彧:颜既没,能备九德,不贰其过,惟荀彧为然。作为后辈的司马懿则更是对荀彧尊敬有加:书传远事,吾自耳目所从闻见,逮百数十年间,贤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除此之外,史家也给予了荀彧极高的评价,陈寿称荀彧清秀通雅,其余后世之人对荀彧之品行亦是无不赞许。
    而荀彧的能力则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荀彧有匡辅之才。他的战略眼光高瞻远瞩,尤其是劝曹操迎奉天子,以此奠定了曹操争霸的基础。在曹操和袁绍对峙的过程中,荀彧也曾提出过著名的四胜四败论(彧曰:“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寡,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原为用,此德胜也。夫以四胜辅天子,扶义征伐,谁敢不从?绍之强其何能为!”《三国志 荀彧传》),透彻分析袁绍和曹操的力量对比,给予了曹操极大的信心。
    其次,荀彧有守御之能,其在曹操东征西讨的过程中一直坐镇后方,为曹操解决后顾之忧。曹操出征徐州,荀彧镇守兖州后方,后兖州遭到吕布的偷袭,荀彧设计死守,保住了曹操的大后方。曹操与袁绍官渡决战,荀彧留守许都,不仅源源不断地供应军需粮草,还在曹操最艰难的时候为其打气(“太祖保官渡,绍围之。太祖军粮方尽,书与彧,议欲还许以引绍。彧曰:“今军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三国志 荀彧传》),最后协助曹操取得了北方霸权。曹操南征荆襄,亦是荀彧坐镇后方。
    再次,荀彧有知人之明。荀彧不仅自身效力曹操,还为曹操推举了大量的人才,如戏志才、郭嘉、荀攸、钟繇等,这些人各有其才能,他们的加入大大地增加了曹操的力量。
    
    士之精神
    荀彧这样一个才德兼备的人,为何最终会是一个如此悲怆的结局?而荀彧的逝世又给我们带来了哪些思考?在笔者看来,荀彧之结局是由于其特殊的身份,荀彧之逝世展示给后人的则是士之精神。
    荀彧在曹魏阵营里的地位非常特殊,他是颍川荀氏后人,而颍川荀氏则是当时著名的世家大族,由于是颍川荀氏的直系血脉,又有着良好的名声(笔者按:荀彧少时被南阳何颙称为“王佐之才”,此处品评相当于得到了士林的高度认可),荀彧的身份不仅仅是家族的领头人,也逐渐成为士林的领头人。在笔者看来,正是这两种特殊的身份,将荀彧紧紧地和汉室的兴衰捆绑在了一起,因为有担当的汉末世家大族在几经动荡之后,内心仍然没有泯灭匡正汉室、安定天下的赤子之心。
    而荀彧和曹操的诀别,在笔者看来并非是由于曹操一人的野心所致,而是由于历史的大势,汉室难以复兴,原先的秩序难以恢复,要前进必须要打破旧秩序建立起新秩序。正如影视剧中荀攸宽慰荀彧:“事已至此,大势所趋,凭你一人之力,无力挽回呀!”然而荀彧却反问:“我弃袁绍而投明公,那是因为在万古长夜当中,哪怕是一盏微弱的光芒也会让你身不由己地追随这光芒,至死方休,而明公就是这光芒。可是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天下大乱未止,而人心的初衷却是渐行渐远,你说,我这一生,到底成全的是什么?”史载:荀令君至人家,坐席三日香。可见,荀彧有熏香的习惯,这也算得上是士人的洁癖了,但在笔者看来,荀彧不仅仅对外在要求极高,更有“精神洁癖”,因此,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信念和理想。
    正史中,荀彧的死因有多种说法,但多数人支持荀彧接到曹操所赠空食盒后服毒自尽,而《军事联盟》设计的荀彧依次打开三层空食盒骤然感慨:“出仕三十年,荀彧今日终无汉禄可食。”可谓是非常经典地解读了这个片段。
    剧中,荀彧逝世后,崔琰对司马懿说道:“荀令君不在了,一个时代因他而结束了,许多人的希望也因他而结束了。”这句话颇有深意。
    结束的是什么?在笔者看来,是党锢之乱后,汉末士人内心的一种胸怀、一种信念、一种坚持,荀彧做到了对自己初衷即匡扶汉室、安定天下、拯救黎民的坚守,他不愿意因为形势的必然改变而舍弃最初的理想,荀彧的眼界高、心气也高,他不会随波逐流,故而他一定会和曹操分道扬镳。而汉末士族之精神,则确乎在荀彧这里静止,到曹丕代汉直至西晋后,世家大族匡正天下的志向已然泯灭,门阀制度兴起,士人亦或隐逸山林,亦或趋炎附势,荀彧的担当已是很难看见。
    荀彧之精神,亦是当代知识分子所应反思和追求的,即坚守初心、敢于担当。
    荀令君千古!
    
    

    附文一篇:彼岸,写给荀令君
    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的一日,天色阴沉。寿春城外,淝水绕城而过,看似悄无声息地淌着,实则暗流涌动;寿春城内,一人面带病容,神色忧虑,已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和镇定。本当镇守许都,而今却从谯县一路颠簸到寿春。从后方到前线,从朝中到军中,已是脱离了帝国的中枢,失去了实际的权力。参丞相军事,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职。寿春,是曹魏东南的前沿阵地,隔着大江,彼岸是割据一方的东吴。然而此时,他丝毫没有心思谋划如何征讨孙吴,而是万分的矛盾,矛盾得不可开交,矛盾得难以理解,矛盾得痛苦难耐。曾经,自己肯定的乱世英雄,如今却摒弃起家时的正义与道德,开始自称魏王,建立起自己的国家;曾经,在一起同舟共济的同志,在逐渐发展壮大的同时,却悄悄地改变了航线,由匡扶王室、尽忠尽心的一头驶向了实现自己霸道的彼岸;曾经,自己满怀着修正王道,树立美德,教化社会,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在现实纷繁复杂的权力争斗中,将付诸东流,永远无法实现。
    他反对曹操封魏公,加九锡,理由很简单,因为一开始曹操目的就是挽救汉朝江山,安定国家。他认为,作为一个忠臣,应该始终坚守忠义,保持着谦逊的态度,以道德感化天下。而不是一再的扩张自己的势力,手握重权,最终和汉室分庭抗礼。他遗憾,想起当初自己激昂文字、指点江山,为曹操规划的兴复汉室的政治纲领“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毅以致英俊,大德也”,奉主上、秉至公、扶弘毅这本是重振汉朝秩序的纲领,是纲领,也是理想,而如今,却的的确确成为了曹魏霸道的基石。他叹息,凭借自己的信誉、德行,推荐给朝廷的人才:荀攸、钟繇、陈群、司马懿、郗虑、华歆、杜袭、戏志才、郭嘉等等,无一不称职,无一不名垂史册。只可惜,在曹操即将封魏公,加九锡之时,没人能走出来,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维护王道。他恨,死守鄄城,沉着的应战,保住了曹操落魄之际唯一的根据地;居中持重,得当的处事,保证了曹操南征北战的物资供应;官渡鏖战,透彻的分析,坚定了曹操变不利为有利的信心……然而,往日自己的丰功伟绩,如今却成为了曹魏即将建国的基础,他恨,也羞愧,因为他有着自己胸中的理想,心中的彼岸,他要做的是汉室王道的坚守者,而非曹魏霸业的奠基者。
    中国古代的名士,大抵都有一种情结,忠贞、仁孝、贤明,富有正义感和使命感;这种情结又大抵环境有关。他出身于士族世家,祖父荀淑,父亲荀绲,叔父荀爽,都是当世名士,自小,就受到士人应受的熏陶和教育。身逢乱世,又激发了他作为一名士人的责任感。因此,他有士人的美德,身居高位而为人清廉正直,史书评价“折节下士,坐不累席。其在台阁,不以私欲挠意”,由此被同僚尊称为“荀令君”,钟繇以之为曹操之师,司马懿高度赞扬“书传远事,吾自耳目所从闻见,逮百数十年间,贤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他有士人的智慧,被名流何评价为“王佐之才”,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他有士人的理想,为此,汉室倾颓之际,他看中了初期满腔热血、一心救国救民的曹操。
    但从回想中走到现实,现实是冷血的,现实也是残酷的,美好的理想,心中的彼岸,已经被血一般的事实击得粉碎,世界上应当没有什么比理想破灭更让人痛苦的了。于是,他忧虑,忧虑成病,一脸憔悴,他要坚守,坚守胸中的理想,匡扶正义,重塑汉庭,无论环境多么险恶;他要抵达,抵达心中的彼岸,坚守王道,不忘立德,无论道路多么坎坷。
    寿春城外,下起阴冷的小雨,门轻轻地开了,曹操的使节神色凝重,捧着一个大食盒,小心放下,稽首拜了两拜,随即离去。无需多言,他已经看出端倪。屋内,只有他一个人,沐浴、熏香、正冠、端坐,以一个名士最庄重的礼节,将食盒方方正正地摆在几案上,从容地打开,而食盒内却空无一物。他微微一笑,望着窗外淅沥沥的雨,随即,饮药自杀。可惜的是,他逝世的第二年(公元213年),曹操就称了魏王,加九锡。不过,兴许是受到这一事件的影响,终其一生,曹操没有称帝。
    荀彧,一代名臣走了,后世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褒扬,认为他在那样一个复杂险恶的环境下仍能始终保持士的忠诚和高贵,是真正的名士;有人批评,认为他没能很好预计未来,以致身死,还做了曹魏篡夺汉家江山的帮凶;也有人认为,荀彧之死,不是亡在他一生辅佐的曹操手里,而是亡在浩荡的潮流之中……
    不过,我想,荀彧,作为一个士,一个正统的士,一个真正的士,他对正义、对道德、对理想的追求和渴望,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他坚定的理想,是他一生行动的信条,正是因为这种坚持王道、匡扶正义、树立美德、感召社会的理想;他想以他的死,震撼曹操,让曹操反思,让曹操停下自立的脚步,唤醒曹操心中曾经忠义的壮志;他想以他的死,呼告天下有道德、有良知的士人,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不要因环境的变化摈弃自己的理想;他想以他的死,回馈汉庭,尽一个臣子应尽的责任,报效先祖,不辱没荀家世代忠良的名声。总之,他以死明志,脱离了曹操霸业的大船,独自乘着小舟,驶向了自己心中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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