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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考识


    ▲图1 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
    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小口短颈,丰肩鼓腹,腹部至底渐收,圈足外撇,口径4、腹径15.8、底径9、高23厘米。釉色白中泛黄,饰以黑釉纹饰,口沿、颈、肩、近底部满绘数道粗细不等的弦纹与水波纹,腹部有两个粗笔绘制的菱形开光,一开光为人物故事图,另一开光为折枝花卉图。其中人物故事图构图丰满,线条流畅,笔触拙朴,率性恣意,饶有趣味。人物伫立画面中间,宽袍大袖,躬身拱手,右侧山石之中生出一株花树,左侧山石之上则有一丛草叶,似是招花嗅香,亦或寻花欲撷(图1)。
    磁州窑,因地属磁州而得名,影响范围较广,北方各地纷纷效仿,形成了庞大繁杂的磁州窑体系,主要分布于河南、河北和山西等地,由宋、辽、金延续至元、明、清数代。磁州窑以白地黑彩瓷器著称于世,黑白对比强烈,图案鲜明醒目,风格豪放率真,民间色彩浓郁,形成了磁州窑特有的装饰风格。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故事梅瓶,釉面光亮润泽,黑彩鲜亮,整体纹饰繁而不乱,是磁州窑瓷器之佳作。
    ▲图2 王玺墓出土磁州窑人物花卉盖罐
    关于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的年代,杨玉敏所撰《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瓷器》和《常州博物馆50周年典藏·瓷器卷》均认定为元代,郭学雷所著《明代磁州窑瓷器》爬梳与这件梅瓶风格相近的一批瓷器,并主张是明代前期磁州窑禹州窑厂的产品,颇中肯綮,使人膺服。四川平武明代王玺墓出土人物花卉盖罐为此类磁州窑瓷器的典型器(图2),同墓伴出天顺八年(1464)年代买地券,为年代判识提供了确凿证据。此外,就元明两代梅瓶的器形而言,明代前期梅瓶颈部稍长,元代梅瓶颈部更短、口部稍侈,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显然更具明代梅瓶的特征,器形与明初俞通源夫人墓出土缠枝花卉梅瓶、仇成墓出土磁州窑梅瓶、宋弦夫妇合葬墓出土釉里红“岁寒三友”梅瓶近似。
    关于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的图案,相关介绍文章与图录认为,开光内的人物故事图表现的是“林和靖爱梅”。林和靖为宋初隐逸诗人,早年漫游江淮,晚年归隐西湖孤山,恬淡寡欲,终生未娶,种梅养鹤,其咏梅诗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为时人推崇备至,林和靖“梅妻鹤子”的形象在后世广为流传。元代文集《四爱题咏》将“陶渊明爱菊”“周茂叔爱莲”“黄庭坚爱兰”“林和靖爱梅”称之为“四爱”,湖北省博物馆和武汉市博物馆藏元青花“四爱图”梅瓶,即是元代“四爱”观念的图像表达。元青花“四爱图”梅瓶所绘“林和靖爱梅”,由林和靖、梅、鹤、仆人、山石共同构成。元代以降,“四爱”题材有所扩充,不囿于元代所指,出现了“俞伯牙爱琴”“王羲之爱鹅”等内容。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孟浩然踏雪寻梅之掌故,“孟浩然爱梅”也日益流行,“林和靖爱梅”则转变为“林和靖爱鹤”。桂林博物馆藏“大明万历年制”款青花“四爱图”梅瓶,人物题材包括“陶渊明爱菊”“周茂叔爱莲”“俞伯牙爱琴”和“孟浩然爱梅”,图中孟浩然身侧的童仆肩扛一枝梅花。
    ▲图3 美国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罐
    ▲图4 上海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罐
    中国古代人物故事图是一种意象组合艺术,无论是“林和靖爱梅”,还是“孟浩然爱梅”,均通过梅、鹤等关键意象来塑造人物,使图像主题具有鲜明识别度。那么,比照元明两代较为典型的青花“四爱图”梅瓶,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上的人物故事图是何具体题材?首先,构图元素中没有鹤,对“梅妻鹤子”的林和靖而言,恐名不副实。其次,图案右侧的花树过于简略,不具备梅花的传统绘画特征,本应重点突出的关键意象,却显得形貌模糊。美国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罐(图3),其构图与常州博物馆所藏梅瓶类似,人物形态别无二致,但人物面对的植物却另是一番模样。上海博物馆亦藏有一件磁州窑人物花卉罐(图4),人物面对的则是一片波涛。由此推知,明代磁州窑禹州窑厂的产品在装饰绘画方面高度程式化,有成熟的人物粉本、构图形式,画工可以随兴更换构图元素,未必有所依凭,也未必深究蕴意。
    综上所言,尽管明代磁州窑瓷器装饰图像中不乏具体故事题材,诸如“涌泉跃鲤”“闻雷泣墓”“姜太公钓鱼”等等,在公私收藏中已有所发现,但也存在不少人物图像仅是程式化的图案拼贴,缺乏明确主题。究其原因,这类瓷器在明代多是日常实用器,并非案头供赏的精工瓷器,其制作、画法、图案均具有一定随意性。所以,常州博物馆藏磁州窑人物花卉梅瓶,其年代为明代前期,其装饰图像与“林和靖爱梅”无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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