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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军大战宁护杭:千里追歼残敌 走着都能睡着

渡过长江以后,第二野战军司令部估计敌人可能会在苏州、上海、杭州、宜兴等地集结主力抵抗。在《关于全力截断浙赣线、杭徽线给各兵团的指示》中指示道:“本野战军具有截断浙赣线、杭徽线,歼击该两线之敌,准备尔后进击杭州之目的。”
    所以,在解放徽州以后,王近山立即命令三十五师迅速沿徽杭公路,向杭州方向穷追逃敌。李德生从徽州出发不远,到了呈降村东面,却发现此处有两条公路通往杭州,一条向东北,一条向东南,该沿哪条路去追呢?要是追错了,追得越远,离敌人就越远了。
    李德生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向东北,一路向东南,进行试探性追击。一○三团向东北追了一段,没有见到大股敌人逃跑的迹象;向东南追击的一○四团却报告说,他们有一个班,在一条山沟里,遇到了几百名敌人,双方一交火,敌人又没命地向南跑了。
    正在这时,东北面公路上开来了一辆黑色轿车,截住一看,里面坐着一个国民党军官,他供称:杭州已被解放军占领。
    李德生立即命令架起电台,向军部发出急电,建议南下金华截敌。
    此时,军部已获悉,李延年兵团企图在金华收容集结部队抵抗,侯镜如兵团则正采取交替掩护,急速向南逃窜。当王近山接到李德生的请示时,高兴得不行,他拿起报话机,大声地对李德生讲:“你们三十五师要不顾一切疲劳,迅速向金华挺进!现在敌人是脚底抹油,溜得很快,你们要日夜兼程,穷追不舍,现在抓住敌人就是胜利!”
    三十五师接到命令后,立即挥师南追,开始了一场艰苦的急行军。
    几十年后,我们曾在北京采访过李德生将军。那时老人的身体还很好,他向我们回忆说:
    部队经过近一周的连续行军作战,可以说是疲劳到了极点,战士们往地上一坐,就呼呼地睡着了。有的正端着碗喝水,碗从手上掉下来了,人也睡着了。有个连长想让大家唱首歌清醒清醒,自己打着拍子指挥,可手臂挥着挥着就乱了,战士们一看,连长在边打拍子边打瞌睡呢。我们架起电台向军部请示,在等回电时,一○四团团长张镰斧,正在和我说话,说着说着没声音了,我扭头一看,他靠着一棵树睡着了。我对他说:“老张,时间紧,还要准备走啊!”他睁开两只发红的眼睛,“嗯”了一声,又睡过去了。我再叫他,他又睁眼看了一下,大概看到我们没动,军里还没回电,就又闭上眼睛睡着了。军部回了电,让我们迅速前往金华,我也真想让他多睡一会儿,可是敌人正在逃跑,我们是分秒必争啊。我声音很大地喊了他一声:“镰斧,军部命令来了,让我们立即出发去金华!”他猛地跳了起来,这一下子睡意全无了,精神十足地马上传下命令,部队迅速整好队列跑步出发了。
    路上休息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战士脱了袜子挑泡,他的脚底板已经是大泡摞小泡了。我问他还能不能走?他手一挥说:“没问题,师长,毛主席说要将革命进行到底,不到底决不停脚!”我问他,怎么才算将革命进行到底?他回答得很干脆:“一口气追下去,把敌人全部、干净、彻底地统统吃掉!”旁边的人听了,可能觉得他说得太简单,就笑了。他脖子硬了硬,说:“笑什么,就是这样,一口气追到底!”说着穿好鞋袜,跑步追队伍去了!
    原三十五师一○三团通信班长屈海群回忆说:
    江南大追击时,仗倒都很好打,就像放羊一样,一赶就是一大群,抓了不少俘虏。我那时看着这么一大堆俘虏,那么多武器堆在那里,还替部队发愁,这么多俘虏,怎么办呢?要说苦,就是行军让人受不了,都是强行军,拼着命往前跑追敌人。有时一天一夜,三四十个小时不停地在跑,连饭都不吃,走着都想打瞌睡,上山下山要互相牵着才行,不然,要是一打瞌睡就从山上滚下去了。部队又累又饿,五班有个战士就得了阑尾炎。他是一个山西人,身体本来很好,行军时还帮别人背背包。我们就让他骑在马上,他可能是睡着了,反正也没听他叫,到了一个山脚下,准备把他送到收容队时,他耷拉着头坐在马上,喊他他也不应,再一看他已经死掉了。我们那时几乎都忘了饿了,就是瞌睡。部队只要停下来,好多人吃不下饭,倒在地上就睡,根本就不用找地方,有的靠着树,有的就躺在路上,睡得遍地都是。不吃饭还不行,干部喊着大家起来吃饭,说,不吃饭哪里能行?我们还要跑路,还要打仗啊。连里干部,还有营长、教导员都得跑着一个一个喊着,费了好大的劲,才能把战士们叫起来吃些饭,有的拿着饭碗,头一歪,又睡过去了。那时跑起路来真是不要命,就是有人掉队了,也没办法管他们了,要赶时间啊。江南大追击,我们打了不少大胜仗,受的罪没白受。革命要胜利了,再苦再累也有劲头。


原三十五师一○三团迫击炮连指导员许秋桂回忆说:
    那时就是一个劲地跑着追敌人,人都累得七倒八歪,也不敢怎么休息,恐怕一躺下去就叫不起来了。当时就只觉得鞋子不够穿,整天下雨,在泥泞中急行军,一天七八十里是最少的,当时的口号就是“抓住敌人就是胜利”。怎么抓敌人,就靠两条腿跑。南方的鞋子和北方的不同,北方是用布纳的鞋底,南方是用两层布,中间用纸纳的,不经穿,一天都能穿坏两双。路上我们动员老乡捐给我们一些旧鞋,老乡也很热情,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但就是不经穿。我们营长打了不少草鞋,就挂在马身上,一路上把草鞋都送给战士们了。最后只剩下三四双。营长也心疼了,悄悄地对我说:“尽量给我留一双。”最后只剩下一双,我也没鞋穿了,就干脆把留给营长的草鞋穿了。营长的鞋也破了,找我要草鞋,我对他说:“营长,真对不起,我把你的鞋穿了。”营长说:“穿就穿了吧。”他自己赤着脚走了一天。我们刚俘虏过来的那些国民党兵看了,都惊奇地瞪着眼睛,觉得解放军真是奇怪,上下级原来是这样啊。这对他们也是一个教育。他们当然没法理解了,官兵一致,互相帮助,靠觉悟,靠教育,靠信念,我们就是用这些才打败他们的。
    原一○三团一营营长谭笑林回忆说:
    那时行军真苦啊,没日没夜地跑。但战士们情绪高昂,遇上河流,两条裤腿一挽,有时鞋也不脱,就哗哗地趟过去了。那时天气还很冷,水也很凉,许多同志的脚跑得都是泡,磨破了,到处是血,被水一浸,钻心地疼。不要说战士,就是我这个有马骑的营长,只趟了几次水,两条腿也都布满了条条紫红色的血道道,痛得厉害。这时部队有的还是冬季装束,行军时外面淋雨,身上出汗,说不出那股憋闷劲,一停下来,汗一落,浑身又觉得寒冷难耐,停下比行军更难受。
    为了追上敌人,我们白天走,晚上也走。那时生活中的许多概念,对我们来说,已经变成不太准确的东西了。今天是几号?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县的地界?不知道。我们经常是到达一个宿营地后,吃顿饭,睡上几个小时,起来又走。有时就是休息几分钟,连饭都来不及做。但我们还真的并不觉得有多么苦,因为那仗打得顺手啊,江南的老百姓又欢迎我们,战士们心里高兴,谁都知道革命要胜利了,情绪高着呢。想想几个月前,我们从豫西出发参加淮海战役时,路过南阳一个村庄时,那里老乡看到我们还讲:“你们能打败国军吗?你们是小炮,人家都是大炮,用汽车拖着,从我们村里过了两天两夜才过完。”那意思很明显,觉得我们打不过国民党。这就半年光景,国民党就垮了。那时真的觉得胜利来得太快了,像做梦一样,说来就来了。
    三十五师一○四团三营走在最前面。
    三营营长是宁保喜,离休前为二炮某基地副司令员。他向我们回忆说:
    4月30日夜11时,我们三营到达太平口附近时,准备休息一下。大家都很累,都躺在地上睡着了。我靠着一堵墙,刚把眼睛眯上,前面突然响起了枪声,还很密集。我忙向师里报告,师里命令我们营攻打太平口,为后续部队打开道路。我也顾不得休息了,忙把大家叫起来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敌情,确定打法。但太平口究竟有多少敌人,兵力部署、装备如何,我们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只好命令部队进行试探性进攻,这一打,发现敌人火力还是比较猛的,工事也做得很坚固,而且在太平口周围高地上都部署有兵力,不像是掩护逃跑的后卫部队。我们从这些迹象判断,这像是敌人有计划有组织的阻击战。
    这时,七连长韩海金来给我报告,说他们抓到了敌人的一个排长。我忙让他把这个排长带来审问,一问,守敌是七十三军第十五师四十四团,他们奉命在这里组织抵抗,不让我们前进。再一打听,这个团还都是美械装备,战斗力较强。营里一些干部有了想法,知道这次遇上的不是那些溃敌了,他们是有准备的,而我们经过一天的急行军,部队非常疲劳,这仗是不是应该缓一缓打。
    我和教导员卢思英都坚决主张立即攻打太平口。我给他们说:“敌人虽然是有准备的,但我们也要看到,敌人总的情况是逃跑,士气比较低,就是打一场攻坚战,我们应该也还是有把握取胜的!”卢思英也很想打这一仗,他也在那里动员大家:“前几天,二营还打了敌人一个师,这次只是一个团嘛,我们三营也该露露脸了,打个漂亮仗。再说,师里也让我们打,我们决不能等别人来打,那样,我们营脸上也没光。”
    我们经过简单动员就开始打了。到天亮时,村内的敌人已全部被消灭。村外碉堡里的敌人,在敌营长的带领下仍在负隅顽抗。我让一个新解放战士用掷弹筒射击碉堡,但也没弄掉它。这时,后续部队一○三团赶到了。我们在一○三团三连配合下,消灭了碉堡里的敌人,活捉了敌人的营长。新安江南岸的敌人也被一○三团六连消灭了。
    


我正在带领战士们打扫战场,通信员来了,说团长找我。我赶紧跑到团指挥所,向张镰斧汇报战斗情况。我那天实在是太累了,说着说着,就站在张镰斧面前摇摇晃晃地打起了瞌睡。张镰斧忙说:“不要讲了,不要讲了,部队要去金华了,你们也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天,然后再去赶部队。”我刚要表决心说“不用”,张镰斧斩钉截铁地说:“就这么定了,如果师长见到你们了,你们就说是我讲的。”张镰斧这人一直都是很关心部队的,我听他这么一讲,心想部队的确是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就没再多说。我回去把部队集合起来,刚宣布了“就地休息一天” 的命令,战士们哗哗地倒了一地,再一看,都呼呼地睡着了。
    这一睡也没睡多长时间,李德生带着师指挥所赶到了太平口。哨兵赶紧去叫醒我,李德生已经到我跟前了。我一看师长来了,脑袋里“咯噔”一下,部队都跑着去追敌人了,自己这一个营却躺在这里睡大觉,虽说是团长批准的,但毕竟没经过上级同意啊。我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向李德生敬了个礼,结结巴巴地说:“师长,团长让我们在这里休息一天。”谁知李德生不但没责怪我,反而笑着说:“你们三营跑了一天路,又打了一晚上,打得很好啊!你们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要赶上部队。”我心里那个高兴啊,激动地敬了个礼,说:“是!”
    5月1日,三十五师继续向南穷追猛打。
    李德生看着地图,太平口过去的第一大镇是威坪镇,近日逃得疲惫不堪的敌人,很有可能在那里停一停,喘口气。一定要趁这个机会赶上去抓住它!李德生立即重新调整部署:一○四团从太平口出发,沿公路直奔威坪镇;一○三团抄山路迂回到南面切断敌人退路;一○四团再抽出四连,沿新安江顺流而下,出其不意地从水路堵截敌人。
    在布置任务时,一○四团政委鲁之沫坚决要求跟着四连从水路赶赴威坪镇。
    在若干年后,许多老首长的回忆录中,都记载着鲁之沫的这个精彩一幕。鲁之沫谈起这件事时,却连连摆手,笑着说:
    说我英勇,都是老首长们抬举我的。实际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渡过长江以后,没日没夜地追赶敌人,我的胃病又犯了,每天都吃不下多少饭,大部分又吐出来了。每天一到晚上八九点时,肯定会吐一次,比手表还准。过西箬岭时,我是拽着马尾巴过去的。团长张镰斧让两个骑兵跟着,专门照顾我,两个小鬼好像还有点不乐意,那表情都摆在脸上,这也不能怪他们,那时大家谁不想去打仗呀。我也很过意不去,所以听说要兵分三路直插威坪镇时,我就坚决要求跟着四连从水路走。团长、师长都不同意让我跟着四连走,他们主要考虑到我是个团级干部,威坪镇有多少敌人,也搞不清楚,四连只有四五条小木船,如果赶去早了,其他部队没跟上,四连就很危险了。他们不放心,让我跟着大部队走。我考虑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不能骑牲口,也不能走路,还要让人照顾,拖了大家后腿。现在有了船,放在船上,就不用别人管了,对我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我就一再坚持跟四连走,团长、师长最后也答应了。
    鲁之沫带着四连赶到威坪镇却遭遇了敌人,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战斗。
    当时最先赶到威坪镇的并不是鲁之沫他们,而是一○三团。原一○三团宣传股长杨锦华回忆说:
    我们急行军赶到威坪镇东面山上时,敌人也是刚刚到达。敌人以为解放军会沿着大路走,美械装备的四十四团能在太平口抵挡一阵子,让他们能吃上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好觉。于是,就在山上摆开了炊事锅,烧水、洗菜、淘米,忙个不停,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的,敌人根本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到了,一点防备都没有,有的还躺在山坡上懒洋洋地晒太阳,有的还脱下衣服在捉虱子呢。我们就决定趁敌人还没有防备,打它个措手不及,所以,我们连背包都没放下,拿着枪立即就发起了攻击。我们这一冲,敌人顿时像炸了锅,拔腿就跑,开水还在锅里烧着,饭菜撒了一地,衣服、背包丢得到处都是。这股敌人也不是草包,他们虽然算是溃败了,可就是在慌乱中,还没忘了丢下了一个团断后。我们就和他们打上了。
    一○三团和敌人打响的时候,鲁之沫带领的一○四团四连也乘船赶到了威坪镇。鲁之沫回忆说:
    我们赶到威坪镇时,河边还有十来个敌人在警戒。他们看到我们了,大声地问:“哪部分的?”我一听,心里有数了,敌人还没认出我们是解放军。我就让四连的战士们把有红五星八一帽徽的军帽取下来,一律光着脑袋,然后让战士问答:“我们是八十五军的,不要打,误会了杀你头!”另一方面,我也让战士们做好准备,把枪都举起来,枪口朝着敌人,摆开了随时开火的架势。敌人一听我们是“中央军”,也就不吭声了,只是好奇地看着我们。船一靠岸,解放军的刺刀就对准了敌人的哨兵,他们就乖乖地缴了枪。


我刚要松口气,敌人在山上负责断后的那个团,一○三团一打,他们的正、副团长就带着往河边跑来了,想从河上逃走。我忙让四连把机枪准备好,都趴在地上,枪口对着他们。敌人那个副团长也没想到我们是解放军,一个劲地喊:“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别误会,别误会!”我正要让他们放下枪来,四连有个前两天刚解放过来的战士,拿着枪走过去了。我还有点纳闷,搞不清这小子要干什么。他走到那个副团长跟前,说:“误会不了,你过来吧,我认得你,你是副团长。”敌人那个副团长一看傻了眼,乖乖地举起了手,后面的敌人跟着缴了枪。嘿,那时的敌人就是这么熊包。我也没想到,我都病成那个样子了,本来想轻松一下,谁知还能指挥着部队收拾不少敌人。
    张镰斧带领的一○四团也沿公路及时赶到,三个箭头直逼威坪镇,这仗打得稀松平常,就像赶羊进圈一样,部队一冲,敌人就散了,几乎是在跑着捉俘虏了,一会儿工夫,就把国民党暂编第三师第五、第六团大部歼灭了,俘敌1200余人。
    部队看到还有一些敌人向南逃了,饭也顾不得吃,又继续追击。
    两个小时后,一○三团就抓住逃敌的尾巴了。这里是紧靠淳安县城的一座大山,地势十分险要,公路盘旋在半山腰,又窄又陡。翻过山去,山下就是新安江河滩。敌人放在山头上一个连进行阻击。一○三团二连冲过去,三下五除二就将敌人的这个连解决了。
    后任三十五师副师长的韩文,当时是一○三团军务参谋,他回忆说:
    我们正在河滩上收拾这股敌人时,突然就听到山背后传来了嘈杂的汽车马达声,声音很大,看来有不少汽车。大家知道敌人的大部队就在前面了。这也真怪了,要是从前,正在打着仗,敌人要是又来了部队,从上到下都会有点心慌了,但那时候不是这样的,敌人越多,劲头越大,因为可以抓到更多敌人啊。战士们更有劲了,一边向敌人冲锋一边还喊道:“快打,快打,打完了好去找老蒋的汽车!”那些俘虏我们也懒得管了,都跑着上山。翻过山头一看,前面公路上、河滩上,还真有不少汽车,足足有200多辆,从山上一直排到了河边。整个场面乱得不行,公路本来就窄,还是盘山公路,他们都争着逃命,拼命地按着喇叭,拼命地往前挤,山高路窄,有的车子挤在中间,前后顶住,动弹不得,有的想超车,却连人带车翻下山去。我就亲眼看到一辆,掉下去时,车上的人和东西都往下掉。我们没怎么打就把这些汽车俘虏了,车上装满各种物资,有弹药,有皮箱,有网篮,五花八门。山上山下都是人,有擦脂抹粉的官太太,有背着大喇叭、小喇叭的军乐队,有扛着木刀、木枪的京剧团。战士们感到很奇怪,不是部队吧,不少人穿着军装,还有枪,说是部队吧,怎么五花八门的?我们抓个俘虏一问,原来这是侯镜如的第十七兵团和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的全部家当。
    我们看到汽车,都挺高兴的,走了这么多天路,能坐坐汽车也不错啊。我们就想让这些官太太和小孩们下车,然后开开洋荤,坐着车去追敌人。但这些官太太们说什么也不下车。我们也不能上去把人家拖下来吧,好说歹说,弄了两辆,李德生让师侦察连先坐着提前出发,师警卫营留下一个排押着这些汽车随部队跟进。我们团长蔡启荣还有点不放心,对李德生说:“他们200多辆汽车,留下一个排,他们跑了咋办?”李德生说:“他们不敢跑,一个排就够了。”我当时还有点惊讶呢,觉得那么多敌人,一个排的确有点不够。好在后来也没出什么事,敌人那时真是被我们打怕了。
    后任十二军九十七医院副院长的邵书凯,当时是三十五师警卫营医生,他和这个排一起留下来参加押送这200多辆汽车。他回忆说:
    其实根本就不用一个排,这些司机,一些是国民党安徽省政府的,一些是敌十七兵团的,不管是不是当兵的,都很听话,你让他往哪开,他就往哪开,就是两三个人也能把他们带走。我们就用两个战士坐在第一辆汽车的驾驶室里带路,其余的坐在最后一辆汽车里,一直到了兰溪,一点事也没出。到了兰溪,就给这些官太太做工作,愿意回家的就发路费。司机们一般都留下来参加了解放军。那个京剧团就留在了十二军,后来还跟着我们参加了抗美援朝,回国后,我们师驻在江西上饶,我还看过他们一次演出呢。
    5月5日,三十五师逼向建德。在离建德县城还有半里多路时,突然听见前面一阵噼噼叭叭的声音,李德生起先还以为是枪声,但仔细一听,却是鞭炮声。大家正迷惑不解时,一大群老乡跑过来,喊着“欢迎解放军”的口号。李德生感到有点奇怪:“老百姓怎么知道我们到了呢?难道敌人事先得到消息逃跑了?”
    这时,随侦察连一起出发的侦察参谋赶过来了,他报告李德生,他们乘着汽车到达建德时,城里的伪警察一看车上的“青天白日”,再加上他们大摇大摆地开进了城里,以为是“国军”来了,忙毕恭毕敬地出来迎接。侦察连将计就计,一下子收拾了城内敌人的保安团,解放了建德。


部队连续行军,已经很疲倦了,本应该在建德休息一下,但李德生考虑到,再赶150里就到金华了,到达金华,切断浙赣线,割裂汤恩伯和白崇禧集团的战略任务就完成了。这是刻不容缓的头等大事。再大的困难也要顶住!
    李德生命令一○三团赶往兰溪,一○四团一、二营立即星夜前进,奔袭金华。
    5月6日,一○三团协同三十四师,解放了兰溪。
    原一○四团一营营长谭笑林回忆说:
    5月6日拂晓,张镰斧带我们团的一营和二营赶到了金华。张镰斧让我们一营担任主攻,二营向城南迂回断敌后路。一个正面打,一个后面拦截,这是在千里追击中惯用的战法,并且都很奏效。我们营本来要等二营赶到城南再发起攻击,但前卫一连看到大批敌人乱哄哄的,好像在准备逃跑,请示已经来不及了,一连长就果断决定立即出击。副排长叶金保率领3名战士刚到大桥,正好遇到80多名敌军官带着一个警卫连出来,叶金保把枪一举,大喊一声:“我们是解放军,缴枪不杀!”敌人做梦也没想到解放军这么快就到了金华,80多名军官一下子愣在那里,3名战士冲上去,缴了带队的一个中校的枪,其余的敌人也一枪未放乖乖地丢下了武器。二连、三连也相继攻入城内,敌人几乎没有抵抗,纷纷地向南逃跑,但也只跑掉一小部分,其余的又被二营堵了回来,很快被消灭了。这一仗打得很容易,几乎没什么伤亡,但战果可不小,我们一个团就俘虏敌人八十八军四十九师1920人。最重要的是,我们解放了金华,切断了浙赣线,圆满地完成了军里部署的任务。
    金华解放后,浙赣线上的弋阳、江山、龙游等地相继被解放军控制,敌企图在浙赣线组织抵抗的计划破产了。
    三十五师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义乌。
    十二军保卫部长张之轩在当天的日记中是这样写的:
    十二军军部离徽州到淳安。这个小城有一万人口。
    拼命逃跑的敌人,沿路丢了许多汽车,淳安城里同样是汽车满街。当夜对旧政府职员宣讲了我党我军政策。
    当晚我三十五师解放了浙赣线上的重镇金华,消灭敌八十八军1800多人。他们正向义乌、东阳开进,准备截击杭州方面南逃之敌。吃得肚子都撑了乘火车进军
    5月7日,就在三十五师一○四团刚刚攻打下金华,肖永银、李震带领十二军前指已赶到兰溪。三十五师经过十几天的连续追击,部队十分疲劳,前指首长指示,三十五师在金华地区休息一天。
    这时,在岩寺军指挥所的王近山得到了兵团通报:敌一一○师和三一八师正由杭州方向逃往义乌、东阳一带,企图从福建沿海溜掉;敌二十三师和一○三师各一部正向缙云、丽水方向逃跑;敌一九二师残部则向桐庐方向流窜。当务之急是把这些敌人截住,不能让他们溜掉了。
    原十二军司令部参谋武英回忆说:
    我们十二军离这些敌人最近的还是三十五师。他们不可能在金华再休息了,王近山让电台同三十五师和前指联络,让他们赶紧出发,消灭这些敌人。电台轮番呼叫,可就是联系不上他们。他们跑得太快太远了,那地方还都是山区,收不到信号。王近山就对我说,你赶紧去准备一辆吉普车。我还以为是让我去传达命令的,就忙给他表决心说:“军长,你放心,我一定会及时追上部队,把命令传到。”王近山抬起头瞪了我一眼,说:“我是让你准备吉普车,又没让你去,你急什么?我自己去!”我愣了一下,这些地方都是刚解放,到处都是国民党的散兵游勇,三五成群的,还有一些地方武装,有的说是游击队,有的可能就是土匪了,还是很危险的。我就对王近山说:“军长,路上还有许多溃逃的敌人,你去太冒险了,我去就行了。”王近山把手一摆,吼了我一嗓子:“让你准备你就快去准备,还啰嗦什么?”我赶紧把驾驶员找来,准备好了吉普车,王近山坐了上去,命令驾驶员立即赶往兰溪。那一路上果然出现了不少险情,国民党的散兵游勇多次进行拦截,冷枪不时地打过来。驾驶员感到有些紧张,脸上的表情就不一样了。王近山安慰他说:“别怕,遇见敌人,加大油门冲过去就是了。”王近山一直都很镇静,说实话,我也没怎么害怕,毕竟打了这么多年仗了。我和那些警卫员们眼睛就盯着王近山,真要有什么危险了,就是死了也要保护好首长,这是没什么含糊的。
    5月7日傍晚,我们赶到了兰溪,到了作战处,王近山劈头就问:“部队现在在干什么?”参谋回答说:“正在停止待命。”王近山大声地说:“现在不能休息,要去吃肉。”作战处忙给各个部队发电,让他们赶紧行动。王近山还不放心,他亲自给李德生打电话说:“你们抓紧一切时间,想尽一切办法,赶紧出击义乌、东阳,那边有‘财喜’,赶快去!”接着,他又分别给三十四师师长尤太忠、三十六师师长邢荣杰打电话,让三十四师南下缙云、丽水,三十六师挥师桐庐,把逃跑的敌人抓住。


三十五师指挥所在距金华30多里的一个小镇上,李德生和司令部的同志正在吃饭,报务员忽然送来了军部急电:“沪杭残敌正沿浙赣线南逃,你部尽速占领义乌、东阳地区,堵击南逃之敌。”李德生正在看着电报,王近山的电话又来了,催促他赶快出发。
    李德生顿感情况紧急,他让作战参谋冯嘉珍打开地图,边吃饭边研究。
    从地图上看,金华到义乌约有120里,部队急行军起码需要一天半的时间。这怎么办?李德生看着地图,顿时豁然开朗:由金华乘火车向义乌进发。李德生谈了自己的想法,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随即派作战参谋冯嘉珍带一个班去执行这个任务。
    冯嘉珍走了以后,李德生想了想,还有点不放心,“土八路”南征北战了这么多年,乘火车去打仗,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谁也不知道铁路方面的情况。为了使这一行动更有把握,他决定让副师长贺光华也星夜赶赴金华车站,统筹此次行动。
    原三十五师作战参谋冯嘉珍回忆说:
    我带着一个警卫班跑步向金华前进。那真是不要命的跑了,浑身被汗湿透了,嗓子眼里冒烟,嘴巴里咸咸的,都有一种想吐血的感觉了。但就是这样也不能休息,那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字:“快”。早走一步,我们就能多抓着一些敌人。走到半路,实在渴得不行,我们就趴在稻田边喝了几口水,继续前进。深夜10点左右,我们赶到了金华车站。金华市区非常安静,没什么动静,只有远处不时地响起零星的枪声,火车站里也静悄悄地,没看到一个人。我看看值班室里有灯光,就赶紧带人跑了过去,值班室的桌子上摆着一盏风雨灯,一个胖子坐在桌子边发呆。我上去问他:“你们站长呢?”那个胖子一看到我,愣了一下,接着就忙站了起来,说:“我就是。”我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们是解放军,要用你们的火车。”那个胖子看看我,有点为难地说:“火车有是有,但开车的工人都跑了,现在没人了。”
    我一听,急了,没人有火车有啥用?我瞪了他一眼,把手枪掏了出来,说:“你把他们找回来,找不到人我就枪毙你。”谁知这还没吓着他,胖子还直摇头,还是说没人。警卫班的那些战士看着他这副耍赖的样子,都很生气,在旁边嚷嚷着要把他拖出去枪毙。事情也就是这么巧了,我正想着怎么办时,停在外面的火车突然“呜”地叫了一声。我忙带着战士们赶去一看,火车头上正坐着一个浑身油污的工人。我那个高兴啊,赶忙问他:“你会开车吗?”这个工人说:“我就是司机,站长说没人,他是在骗你们。”这个司机愿意帮助我们。我们进军江南,一路上都很受欢迎,除了那些国民党当官的,不管是农民,还是工人,甚至商人,对共产党和解放军都是非常欢迎的。这个时候啊,看着国民党兵败如山倒的样子,不但是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也知道这天下是共产党的了,都愿意接近我们,力所能及地为我们做点事。
    我们正说着,贺光华来了。这名司机又找来了一个工人,他们告诉我们说,前几天国民党军把这里的机车和工人带走了不少,剩下的工人到处乱躲,有几个司机不想给他们开车,结果还被杀害了,我们知道你们是解放大军,早就盼着你们来了。贺光华见这两个工人走南闯北,见识挺广,对我军也有初步认识,就简单地给他们介绍了我军渡江后的胜利形势,讲了我军的政策,然后向他们提出要求:“我们要乘火车赶到义乌追击敌人,你们能不能把我们送去?”两个工人一点都不含糊,说:“就是我们累死,苦死,也要把你们送到义乌。”
    我们再找到站长,可能他也看出来贺光华的官比较大吧,客气多了,还让人抬来一大桶开水,又捧出几盘蛋糕,然后倒了一杯开水,恭恭敬敬地放在了贺光华的面前。我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这个站长还是不识趣,贺光华一提要用火车,他又皱起了眉头,唉声叹气地说:“长官,不是小站不肯效劳,前几天国军把这里搞光了,现在要火车没火车,要人没人,站上堆了几节车厢,全是些不能用的破烂;再说,路上也不安全,杭州方面两天没来车了。”说到这里,他胆怯地看了一眼贺光华,又满脸堆笑地说:“贵军来到这里,小站非常欢迎,只是困难太多了,力不从心。”贺光华回头看了看那个工人,那个工人站了出来,说:“仓库那边我们埋了几十吨煤,烧到义乌没问题,修理厂那边还有一些车厢,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用。至于线路,我们马上就可以检查。”站长吃惊地看了那个工人一眼,他也许没有想到轻而易举地就“后院起火”了,然后又惶恐地看了一眼贺光华,低头不吭声了。
    贺光华看出问题主要是在站长身上。他让我带着警卫班协助工人们去搞准备工作,他留下来开始做起了站长的思想工作。我出去后,在那些工人的帮助下,又找到了一批铁路工人,有的往车上运煤,有的检修火车,有的检查电线,我还让两个警卫班的战士换了便衣和工人一道查路去了。兵荒马乱的,万一哪段铁路被破坏了,那可不得了。我把这些安排好后,又到了值班室,问贺光华副师长:“是不是需要和义乌方面联系一下?”贺光华把我拉出来,低声地说:“你不要急,我正在做这个站长的工作。”


我后来问过贺光华是怎么做这个站长工作的。他告诉我说,我们走了以后,他就随便和这个站长拉起了家常,了解到这个站长原来是一个铁路技术学校毕业的,在铁路上混了20多年,他还自称一向不过问政治,也没有任何靠山。贺光华也看出他并不是一个顽固分子,只是思想上还有顾虑,既怕得罪解放军,又怕解放军打不过国军,国军反攻过来再找他麻烦。谈了一会儿,这个站长吞吞吐吐地说:“最近上海、杭州方面都有指示,没有他们的命令,我们不能出车。”贺光华又好气,又好笑,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怕国军反攻过来,还把上级的指示当作“圣旨”一样。他说:“你不用害怕,上海早已被解放军包围了,杭州已经被我们占领了,他们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他又指着警卫班刚才贴在门口的“约法八章”说:“现在你不用再听上海、杭州的指示了,你应该根据我们上面的精神办事,共产党一向说得到,做得到,北京、南京都那样做了,全国很快就要解放了,你也不必有什么顾虑。”
    我跟着贺光华进了值班室,站长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墙上的“约法八章”。贺光华把风雨灯又扭亮一点,向他那个方向推了推,他很快读完了,坐回座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还是一声不吭。我那时年轻,性子有点急,都想上去把他揪起来了。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婆婆妈妈的。贺光华也有点不耐烦了,开门见山地说:“这样吧,出车的一切准备工作我们自己去搞,出了问题我们自己负责。假若有人追究你的责任,就让他找解放军好了。现在只要你与义乌方面联系一下,你要是把这件事办好了,就是为人民立了一功。”站长也没办法了,只得点头说,好好好,我联系我联系。我们跟着他来到了调度室,他还算老实,真的给义乌打了电话,我记得很清楚,他是这样说的:“义乌车站吗?我是金华站站长,根据上级指示,今天早上9时左右有一列军车开到你站,请作好接车准备。”那边好像也没什么怀疑。电话打完,已经是凌晨4点了,警卫班一个穿着便衣的警卫员跑进来报告说:“三号(即副师长的代号),我们查路回来了,路上没什么问题。”贺光华立即用电台向李德生和军作战处报告:“火车问题全部解决,今天早上6时即可上车。”
    5月8日拂晓时分,李德生带着指挥部来到车站,决定由前卫一○三团首先登车。我正在忙前忙后地指挥部队登车,三十四师师长尤太忠带部队路过金华,听说我们师要用火车运输,羡慕得不行,特地绕道跑过来看看,看见我,就在我头上打了一个响指,说:“你这个小参谋,真有本事,你们坐火车,让我们走路!”我给他出个主意说:“尤师长,你不要急,你找我们师长去,我们前几天缴获了不少汽车。”尤太忠一下子乐了:“真有这事?那我找你们师长去。”李德生就把三十五师俘虏的汽车,连人带车全都交给了尤太忠。
    原一○三团宣传股长杨锦华也是从金华乘坐火车到义乌的,他向我们详细地回忆了这一难忘经历:
    那是我们第一次坐上火车,新鲜得很,那么多天的强行军,也不觉得累了,忘记了所有的疲劳,东看看西摸摸。大家都非常激动,从前是靠两条腿跑路打仗,现在能坐上火车,我们真的是胜利了!上了车厢,我们发现有两车皮的火腿。参谋长宗凤洲发了愁,说:“这么多火腿,不吃怎么办?天气这么热,不吃就要臭了。”一○四团政委鲁之沫知道火腿不会臭,但他也想开开“洋荤”,就故意说:“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就给我们吧。”宗凤洲手一挥,很干脆地说:“好好好,都给你们,快拿走吧。”鲁之沫忙让后勤助理给每个连队分发火腿。一○三团急着要上车,催着一○四团快发,后勤助理也急了,站在那里大声喊道:“发火腿了,发火腿了,大家快来拿。”战士们一听,都纷纷跑过去,每个人的刺刀上挑了两个,但拿回去,炊事班却发了愁: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火腿!也不知道火腿能保存很长时间的,害怕吃不了臭掉,赶紧又把它们送给了老百姓。
    我们团只用了40分钟就全部登车完毕。
    李德生和贺光华沿着月台又检查了每个车厢。为了应付途中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所有门窗全部打开,迫击炮、重机枪架在铁门两侧,战士们也编好组,排好下车顺序,一旦途中发生情况,就可以迅速下车占领阵地。战士们全部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坐在位子上,轻机枪架在茶几上对着窗外。两挺机枪架在火车头上对着正前方,司机左侧站着一○三团的侦察排长,专门负责瞭望,并且还装了电话,随时可与后面的营团指挥员联系,一切准备就绪,火车点上了火准备出发。
    这时,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原三十五师作战参谋冯嘉珍回忆说:
    我们正准备走时,那个胖胖的站长跑了过来,他直接跑到我跟前,低声地对我说:“解放军同志,义乌县政府来了电话。”我看看李师长和贺光华副师长都不在,请示来不及了,就跟着他来到值班室,拿起了电话,那边在问:“你们是国军吧?”我就说:“我们是国军。”他又问:“你们今天要到我们这里吧?”我说: “我们一会儿就到了。”那边又问:“你们要在这里吃饭吧,要多少粮食?”我想了一下,决定先吓唬他们一下,就说:“我们至少有两三个师。”那边就说,好好好,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好好准备一下的。我心里还觉得好笑,准备吧,到时省得我们麻烦。


火车吼叫了两声,缓缓地驶出了金华车站,东边天空中太阳正在冉冉升起。三十五师顺利到达义乌车站。
    杨锦华回忆说:
    我那次是坐在车头,火车还没到站,就听到了欢呼声:“欢迎国军,欢迎国军!”我还纳闷呢,怎么这么热闹呢。火车一进站,只见月台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义乌县长、参议员、中小学生都被组织起来欢迎“国军”来了。前面的一排还举着“欢迎国军”的大幅标语。解放军一下火车,看着战士们帽子上的红五星八一帽徽,他们像木头似的愣住了,也不呼喊口号了。后面的保安团还不知道,还在一个劲地高呼:“向劳苦功高的国军致敬!”战士迅速冲上去,看住了县长、议员,缴了保安团的枪,保安团还没反应过来,缴枪时,有个家伙还抓着枪不放,在那里嚷嚷:“不要误会,不要误会!”战士用枪托打了他一下:“你再看看,我们是解放军!”这边在缴枪,那边的中小学生还在拼命地摇着手里的小白旗喊着:“欢迎国军,欢迎国军!”我忙跑了过去,对这些学生们讲:“我们是解放军,不是国军,你们喊错了。”这些学生们停了一下,又立即改口喊道:“欢迎解放军,欢迎解放军!”有些学生看着我,可能是觉得我这个解放军笑哈哈的,一点都不可怕,就有几个学生跑上来,踮着脚看我那“中国人民解放军” 胸章,有的还使劲地跳着要看我的帽徽。我索性把帽子摘下来,递到了他们面前,说:“你们看看,我们和国军可不一样,记好了,我们是解放军!”
    当天傍晚,三十五师全部乘火车到达了义乌。前卫一○三团快速行军抢占东阳县城,准备截歼从上海溃逃下来的敌九十二军三一八师。
    (摘自《1949 解放》 作者:葛红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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