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体
我带着第一小组,交替掩护,迅速的接近了支马简易公路与支龙公路的交接部。通过仔细观察发现,支龙公路在交接部呈南北走向,向前观察视线比较开阔;支那简易公路向东延伸,两侧都是高地,道路蜿蜒,不到百米便没入在山丘的结合部,于是决定在支那简易公路的北侧高地寻找隐蔽地点。 我们在高地的突出部发现了一截U形立射战壕,进入之后,发现这个位置居高临下,便于观察,射界开阔,同时可以控制支马与支龙两条公路。经过仔细搜索,确认周边“没有情况”之后,我们向排长他们发出了跟进的信号。 “嗯,这个位置不错!”排长进入战壕之后对我说道。 “要不要把大家分散一点隐蔽?”我向排长请示。 “把副班长那个小组放在后面,隐蔽起来,负责对后面的警戒就行了,两个小组在战壕里,前后左右照看点。” “是!”我把两个小组的两个战士带到左右两侧进行布置,布置之后又到副班长小组隐蔽的位置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漏洞之后返回到战壕中间的位置,排长靠前趴在掩体上,举着望远镜,左左右右的观察着。 “好静啊!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趴靠在排长旁边,我对排长说道。 “白天,估计越军不敢明目张胆的行动。”排长回应。 “我们就在这里?等?”看看排长没有反应,我又追了一句:“等到什么时候?” “看情况吧,最好是能够接应到那些(失踪的)人。”排长扭过头看了我一眼。看见我正盯着他,赶紧别过脸,向前方观察。 “我们的任务是寻找那些失踪人员,还是接应那些失踪人员?”我从侧面盯着排长。 “差不多吧。”排长不置可否。 “差很远吧?‘寻找’是要我们主动行动;‘接应’,就这样趴在这里也说得过去。上级的意图是什么呢?”我问。 排长想了想:“不大明确,只交代我们见机行动,如果主动去寻找,你看-这些曾经的阵地……”顺着排长指示的方向看出去,阵地前方,乱七八糟的挂了许许多多弦已拉出的手榴弹,有的比较隐蔽,有的就赤裸裸的悬吊在灌木枝丫处。 “看样子是昨晚负责防守那些步兵们的杰作,挂了(手榴弹)怎么不收呢?”我摇摇头。 “嗯,”排长点了点头:“昨晚步兵们回撤很乱啊!38S团掩护大部队后撤的几个连队都被越军打散了,有些烈士的遗体都来不及抢回来,好惨!搞得王副师长在爱店指挥后撤时拼命骂娘!谁跟他说话,他就骂谁!” 趴在一边的佟(得志)这时插了一句:“听说有的烈士的头颅都被越南鬼子割下来了。” “你看见的?”我驳了佟(得志)一句。 “我听我老乡说的,他告诉我,步兵连为了抢回烈士的遗体,就往回打,打回去抢烈士,抬回来好几个烈士的遗体没有头(颅)了!”佟(得志)解释。
“越南鬼子割人头干什么!报仇?还是什么?”我转脸问排长。
“恐怕是凭人头邀功请赏……越南鬼子很残忍的,XXX的!”排长骂了一句后接着说:“昨天晚上王副师长就打算要我们侦察连全都拉上来、打过去,解救被越军包围在防守阵地上来不及后撤的步兵连队。” “怎么又没拉上来呢?”我问。 “后来步兵分散突围,阵地丢了,人大部分撤回来了,也就没有派我们连行动了,没想到还有我们的人没跑出来。”排长一边说一边直摇头。 “如果在这里接应不到那些失踪的人怎么办?我们还要向前去么?”我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扑腾起来。 “现在支龙公路上的桥梁已经被破坏,没法向前去了;支马公路方向情况不明,到现在也没有发现有我方人员从这个方向过来,要么这条路已经不通,要么这条路已经没有我们的人;战场上到处都是地雷、手榴弹,如果行动中被炸了,我们恐怕要抬着人往回跑,如果与越军遭遇,麻烦就大了。” 我已经听出排长的意思是不想深入行动了,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他们(失踪人员)的运气了!” 排长没接我的话题,依旧神情紧张的盯着前方。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前方。 沉默了很久……大家都不说话,都在看着前方,都在希望公路的那一头突然出现我方人员的身影。 我们希望的情形没有出现。 临近中午,排长看了看表,转脸对我说:“撤回去!” “我带第一小组和副班长的小组交替掩护断后,你先离开吧,排长。”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针指向11点过5分。 排长示意第二小组首先撤离,而后低声对我说:“回去我会向上级汇报这次行动的情况,如果有人问我们深入的情况,就说走到这里,桥梁已经被炸毁了,无法渡河继续前进。” 我点了点头“明白!” 排长带着第二小组沿着大路撤去。我与副班长两个小组交替掩护着,迅速离开。很快的,我们返回了爱店我方一侧。 在爱店,师部的一个干部不知去向,还有一个在等我们,正在与先一步到达的排长交谈。排长见我们到来,招手叫我过去后对我说:“没事了,我们要接应的人回来了。XX的,那么早回来了也没有人通知我们一声,叫我们撤回!” “从哪里?那条路回来的?”我很奇怪。 “鬼知道!反正不是我们去的这条路!算他们运气好,没有遇到越南鬼子!”排长没好气地说。 “我们跑到里面(越南境内),又没有人知道我们在什么具体位置,谁敢越境行动啊,我们没事就是命大嘞!排长,哎!我们坐的车呢?”我发现头晚我们乘坐的东风卡车已经不见了。 “没车了,其他单位用车,我们走回峙浪去!”排长的神情很不满意。
我如释重负,举起冲锋枪向上伸了伸:“弟兄们!走!回峙浪!”这时我看见全班弟兄的脸上都是兴奋轻松的表情。 我们沿着公路向峙浪走去,沿途仍然有许多我们师的各个兵种在向后方行进。正在走着,公路右侧有人在大声叫着我的名字,应声看去,隔着一片水田的小路上是38S团2营炮连的队伍在向后撤,在一匹骡子驮着迫击炮旁边有人向我挥舞着军帽,仔细一看,是和自己同年同一个公社同一个知青点入伍的老乡干(佑)。顿时把我高兴坏了:“干(佑)!我看见你们打班岗了!打得那么激烈!一营的(任)建国(指另一个同年同一个公社同一个知青点入伍的老乡)没事吧?”隔着水田我大喊大叫起来。 “我们团这些(77年入伍的)老乡都没事!没有人牺牲,负伤的也很少!你转告其他老乡,我们都没事!”干(佑)朝我大喊。 “我会马上写信给家里!我会叫我家里人去你们家!去建国家!转告大家都平安回国了!”我朝干(佑)大喊。 “我们回去再说!回去一定要见面!见面再说!”干(佑)说完这几句,跟随着连队翻过山坡向后方走去了。 “看样子你们江西兵很狡猾!一个牺牲的都没有,连负伤的都很少。”副班长在身后笑嘻嘻的对我说。 “人家都说江西‘牛’、广东‘蛇’,蛇比牛更狡猾,你们广东兵更狡猾!”我回了副班长一句。 班里的弟兄听到我与副班长抬杠,都笑了。大个(刘)问:“江西兵是牛,广东兵是蛇,那么河南兵是什么?” “是地瓜!”解(正芹)插话,大家哄的笑了起来。 “那我们山东兵是什么?”单(汝成)问了一句。 “山东棒子!谁都知道呀!还用问?”佟(得志)推了单(汝成)一把,大家又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一路轻松的回到峙浪,到了连部的驻地,发现连队的人员已经离开,只剩下副指导员还有7班、9班在原地等候,见到我们返回,副指导员对我们说:“师部已经向后方撤了,叫你们副班长,到那边屋子里去领班用帐篷。” 副班长去领帐篷的空当,我对排长说:“完了!完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什么‘完了’?什么‘没完没了’?”排长问我。 “我们现在不能回去后方了!”我说。 “为什么?”排长有些不解。 “如果回后方,有老百姓的屋子可以借住,班用帐篷用不上的。现在叫我们领帐篷,就是要在原地留下,要不,用帐篷干什么?”我说。 “真的哦!”排长恍然大悟:“唔,我等下问问副指导员……”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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